離開凌王府還有大概百步遠的樣子時,突然飛來一個人影將項柔擄了去,桔梗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見那人丟了一團煙霧,瞬間消失在了視線裡,只是隱約的見到一閃而過的鮮紅。
“主子,主子,小姐,來人啊……”桔梗被煙霧薰的嗆出了眼淚,迷了眼,追了幾步便往回跑,一邊還不忘大叫:“王妃出事了!”
“桔梗,出了什麼事?”程北在院內早已聽到桔梗的大叫,得了蕭墨凌的允許便匆匆趕了出來。
“主子,主子她,被擄走了。”桔梗一見程北便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眼裡全是恐慌焦急之色:“快,快帶人去追回來。”
“王爺……”程北一聽項柔被擄走,如今她可是凌王府的王妃,出了事是怎麼都擔待不起的,於是匆忙轉過頭詢問的看着蕭墨凌:“屬下馬上帶人……”
“不用了。”蕭墨凌卻是冷淡的瞥了桔梗一眼,打斷了程北的話,就項柔那點腸子他還猜不出來嗎,誰敢在王府門口劫走王妃,定是她又在耍什麼鬼點子糊弄自己。
“王爺,主子可是你的王妃,你不管嗎?”桔梗一聽猛的放開程北,上前一步哀怨的看着他。
“她?本事大着呢~”說罷又是冷笑一聲,自顧自走出了凌王府去。雖然項柔從未在他眼前出過手,但是能獨自來去南池,又刺殺邊都的人,需要他來緊張嗎?更何況,自己爲什麼要先低頭。
這邊項柔只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懷抱,之後便是一陣迷香,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樑初塵面無表情的將她放進了馬車,隨即自己也跟了上去坐在了一邊,揮手示意紀尤駕車,直奔蘭瓊而去。
“你居然敢嫁給他,你居然真的敢!”樑初塵看着側臥在車內的項柔,憤怒的拽進了拳,他壓低了聲音壓抑着怒氣,握緊的拳也顯出了一絲蒼白色。她怎麼可以嫁給別人,當日樑初塵聽到他們大婚的消息時,幾乎想立馬飛到滄月,可是宮裡局勢不穩,父皇病重,皇兄又想謀權篡位,母后以死相逼,他都快瘋了。
“若是那日帶你回了蘭瓊,現在會不會不一樣?”樑初塵的聲音有些嘶啞,伸出手輕輕的拂上了項柔的臉,從蘭瓊到滄月,七天的路程,硬是讓他縮短到了兩天,日夜兼程只爲早點將她帶回身邊。
“或許吧。”項柔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淡漠的開了口,而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靜靜的看着樑初塵。
“你……”看着一臉平靜的項柔,樑初塵一驚,隨即突然伸手將項柔拽進了懷裡:“那我現在帶你走還來不來得及?”
“爲什麼突然不見?”項柔並不掙扎,語氣卻異常疏遠,甚至心裡有一絲埋怨,不是表現的對自己很有興趣嗎,不是一副只自己不娶的樣子嗎,不是一直在努力試圖討好自己嗎,若是那天他將自己從夢靨中叫醒,趁她當時正在動搖之際,或許真的就會跟他走了,也正如他說的這般,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對不起。”項柔的話雖不重,卻仍舊像把利劍一般刺進了樑初塵的胸腔,讓他越呼吸越疼痛。
“那晚國師府瀟湘館的人是你對不對?”聽着他毫無緣由的道歉,項柔扯出一個微笑,離開了他的懷抱,樑初塵則別開頭去不說任何,見他不回答項柔便也不問了,這麼一目瞭然的事,問了也是多餘。
“爲什麼?”二人沉默了片刻,樑初塵有些按耐不住的又問了起來:“爲什麼嫁給他?”
“嗯?”項柔抿嘴一笑,那鮮豔的妝襯的她妖嬈極了,隨即將頭一歪不解的說道:“我聽不懂太子的意思。”
“我早就說過我要娶你,你早就知道的,爲什麼?”樑初塵被她雲淡風輕的模樣惹惱了,不免咆哮了起來:“他蕭墨凌有什麼好,哪裡好?”
“那我又哪裡好?”說罷項柔一個欺身湊到了他的面前,笑容卻是更加的詭異駭人:“項柔身上有什麼是太子殿下想要的?”
“……”樑初塵被項柔問的一陣心虛,匆匆的低下了頭去,他不否認自己的初衷,可是自己要怎麼開口告訴她。
“看來我似乎猜對了些什麼~”項柔冷眼看着他的反應,又靠回了車邊,安靜的閉上了眼睛,一個連面都未曾見過的人,就那般興趣十足,項柔可不認爲他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能一眼識破自己的身份和僞裝,繼而迷上自己的美色。
“你不該嫁給他。”樑初塵看着她豔麗的臉,聲音透着濃濃的埋怨,項柔卻只是輕微的喘息着,她的身體根本經不起這樣的舟車勞頓,馬車的顛簸讓她連呼吸都那樣吃力。
“你要帶我去哪?”項柔的眉頭微皺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睜開了眼,無力的看着樑初塵。
“蘭瓊。”樑初塵並沒有看出項柔的不對勁,只是挺直了腰板堅定的說道:“你是我看中的太子妃。”
“樑初塵!”原本就因吃力而蹙緊眉頭的項柔聽罷他的話,整張臉都幾乎皺了起來,看着他的側臉突然就升起一陣無力感:“我是蕭墨凌的妻子,是滄月的凌王妃。”
“我要你等我的。”樑初塵急急的脫口而出,生氣的瞪着項柔,而項柔卻是再沒有力氣與他爭辯,只是難受的抿了抿嘴,無奈的瞥了樑初塵一眼,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項柔再次醒來時,已然到了蘭瓊的皇宮內,睜開眼便是樑初塵蒼白的臉和擔憂的神色,項柔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抿了抿嘴:“你這是什麼表情?”
“太醫說你氣血不足,你的手……”樑初塵看着她去了妝容之後慘白的臉,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她腕上的傷疤,那猙獰的傷,讓他想起離開滄月那晚她滿是鞭痕的脊背,心口便是抑制不住的疼。
“沒什麼。”他眼裡的疼惜項柔不是看不到,於是避開了話題:“你突然回蘭瓊必然是這宮裡出了什麼亂子,處理好了?”
“你擔心我?”樑初塵看着項柔,突然就笑了起來。
“你不說我也知道,大不了就是謀權篡位那些事。”項柔說到這裡有些嘲諷的揚了揚嘴角,動也不動的看着樑初塵。
“能寫出治國策的女子,我從來都不會驚訝於她異於常人的聰慧。”樑初塵並不介意她眼裡的諷刺,只是欣賞的看着牀上的人,這等要殺頭的話都能讓她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口,他還能如何?
“看來,太子殿下想在我身上得到的就是這些了~”說罷吃力的支起身子坐了起來,想起初次見面,樑初塵談到治國策時的神情,那種嫉妒痛恨與欣賞夾雜在一起的神色,項柔無奈的笑了起來。
“你起來做什麼?”樑初塵並未反駁她的話,只是擔心的上前要扶她,卻被項柔不動聲色的躲了開去。
“滄月有人命關天的事在等着我。”項柔認真的看着他,扯出一抹溫柔的笑來:“我且說些故事與你聽,雖然不知道這宮裡具體出了什麼事,但與你,總是有幫助的。”
“稟太子。”突然門口立了一個小太監,神色異常慌張,卻只站在外面,不敢走進了去。
“何事?”樑初塵一轉頭便認出了那是自己父皇身邊的小六子,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皇上,他……”
“祝太醫呢?”樑初塵一見他那副樣子立馬拉下了臉衝了出去。
“太醫們都在乾坤宮候着,這怕是……”小太監一說完,又一臉哭腔的跪了下去。
“放肆,若是治不好父皇,本太子砍光你們的腦袋。”說罷留下地上滿臉恐慌的小太監奔出了東宮,項柔安靜的聽着,直到門口傳來小太監的哭聲才緩緩下了牀走到門口,那小太監還跪着,巴巴的抹着眼淚,這太子沒讓他起他也不敢起,想起自己纔剛被調到皇上身邊做事,就出了這樣大的亂子,叫他怎麼不難過,萬一到時皇上仙逝,再來個陪葬什麼的,那他……
“帶我去你們皇上那。”項柔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想着這人一激動就會忘記很多重要的事,比如說,有自己這麼大個神醫在,何苦去爲難那些箇中庸的老頭子們。
“啊!”那小太監正哭的投入,聽到聲音便睜着迷濛的眼睛擡起了頭,只見項柔白皙的臉雖帶着一絲病態卻仍遮擋不住她那柔美如謫仙的姿色,一時失了神竟叫出了聲,甚至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嚇到你了?”項柔抿嘴一笑,連眼睛都彎了起來,倒是從未有人被自己的姿色嚇得到地上的。
“你,你是何人?”小太監“噌”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轉念一想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前幾日聽宮裡人說,太子五天前出宮,昨晚夜裡纔回來,還帶來一女子,想來那人定是極重要的,現在見項柔從太子寢宮出來,再加上她的姿色,立馬明白了她的特殊身份,頭一低又要跪下去。
“你再跪我可就不叫你起來了,你們的皇上也就沒人救了。”項柔見他又要跪自己,佯裝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一邊百無聊賴的撫了撫耳際的長髮。
“您,您能救……”小太監一聽立刻一臉欣喜的看向項柔,原來這女子是太子請來的神醫嗎?
“還不帶路?”項柔自己本身就有些虛弱,站得久了也有些累,也懶得與他多說,打斷了他的話,那小太監立馬一俯首帶頭向外面走去。
到了乾坤宮時,並不似項柔想象中那般熱鬧,裡面只有七八個太醫,沒有婢女也沒有妃子,項柔有些不解,但隨即又想,或許是怕這老皇帝的病情傳出去會出大亂子,所以才做的這般隱秘。項柔沒讓小太監通報,樑初塵背對着門站着,正與眼前的太醫低語着什麼,立在一邊的其他太醫則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項柔款款而入。
“有人生病了嗎?”項柔眉頭微皺故作不知情的瞄了眼牀榻上的人,站到了樑初塵身邊。
“你怎麼來了。”樑初塵看到項柔先是一驚,隨即一臉憤怒的轉頭看向門外的小太監,與他說話的就是爲項柔看過病的那位,因爲已經見過,到也不見什麼失態,倒是樑初塵,仍舊火大的拉着臉。
“我不來的話,還有誰能治你的父親?”項柔一手扶額傷腦筋的皺皺眉,樑初塵這纔想起什麼般,一臉欣喜的看着項柔,項柔則鄙視的回了他一個白眼,兀自走向了牀榻邊。診斷的結果是毋庸置疑的,像所有狗血的劇情一樣,老皇帝中毒了,活不過一年,這讓項柔有些沮喪,她以爲自己一定能救的,但他這毒分明早已侵入體內至少八年有餘,這該是多麼大的陰謀,竟足足策劃了八年之久。如今這老皇帝儼然一具破敗不堪的身體,叫她如何下手去救。
“怎麼樣?”樑初塵看着項柔毫無波瀾的側臉小心的問。
“我只能儘量讓他在剩下的時間裡過的快樂些,我可以讓他健康起來,像正常人一樣終老,但是,只有一年。”項柔說的很輕,小心的將老皇帝的手放進被子裡站了起來。
“爲什麼?”聽項柔說只能活一年,樑初塵終於抓狂的拽住了項柔的手,幾乎是用喊的問出了這句話,眼裡全是項柔從未見過的慌亂與難過。
“至少我能讓他快樂些,這毒已經侵入他的骨髓,融入他每根血脈裡,他能忍住病痛熬至今日已經實屬不易。”看着樑初塵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臉,項柔心中便不由的跟着難過起來,自己的父母,是否還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
“真的,沒辦法了嗎?”樑初塵抿緊了嘴無力的垂下了頭去,那是他的父親,從小就對他疼愛有加的親人,在這深宮之中保護着自己的人,從來都不會大聲責罵自己一句,無論闖多少禍都會幫自己收拾殘局的人,這個給了他二十年疼愛的男人,自己母妃走後,卻仍悉心照顧自己的男人,他是蘭瓊的王,他,就快不行了嗎?
“像個男子漢一樣擡起頭來。”突然項柔湊了過去,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讓我,靜一靜。”看着項柔一臉的病態,樑初塵有些愧疚的別開了頭去:“小六子,帶着項姑娘回寢宮好好歇着。”
“我哪也不去。”項柔見那小六子聞聲走了進來,隨即稍退一步拉住了樑初塵的衣袖:“讓我陪着你。”
“……”樑初塵一聽,不解的轉回頭來看她,說不感動是假的,其實,對於項柔來說,出了初次見面,樑初塵似乎從未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甚至處處護着自己,對於這樣的他,如今怎麼能放任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你讓各位太醫都下去吧,我這就去把藥方開出來。”說罷放開樑初塵的衣袖走到一邊,提起筆寫了起來,不稍一會便將寫好的藥方遞到了剛剛與樑初塵說話的祝太醫手裡,萬分慎重的交代道:“不能有絲毫的失誤,差之一毫失之千里,這道理,想必大人是懂得的,今日之事切不可胡亂傳了出去,若是有問起便說是太子殿下請了神醫,傳你們幾位過來商討皇上重病之事,若問結果如何,你們只管往好裡吹,別管他人信不信,懂嗎?”
“臣等明白。”幾位太醫雖然不知項柔身份,但以那樣的姿色和醫術,太子殿下必定是極器重的,於是將項柔的話全部認真的聽了進去。
幾位太醫走後,便魚貫而入好些婢女太監,項柔上下打量了下樑初塵陰沉的臉,無奈的嘆了口氣,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的說道:“我餓了。”
“……”樑初塵聽後一愣,覺得項柔實在是個讓他琢磨不透的人,原以爲她留下來定是要安慰自己,誰想開口就是說自己餓了,不免有些無奈的撇着嘴點了點頭。
“給爺笑一個,爺給你做好吃的。”項柔看着他仍舊陰沉的臉,似乎比剛剛更黑了許多,於是嬉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真的?”樑初塵聽罷一陣歡喜,但在看到項柔蒼白的臉時又皺起了眉:“你身體不好,不能……”
“不能看你一個人傷心難過!”項柔搶過他的話,嘴角的笑容擴散了開去:“所以,化悲痛爲食慾吧,都會好起來的。”
“柔柔……”看着項柔蒼白卻溫柔的笑靨,樑初塵終於也扯出了一抹笑來。
“唔,看你如今這麼可憐的份上,姑且允許你這麼噁心的叫我吧。”說完一揚眉,儼然一副“我果然是大好人”的表情,隨即俏皮的一笑,真可謂是笑出了一室的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