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的項柔儼然成了另外一個人,樑初塵更是將她如同溫室的花朵般守護了起來,這或許是樑初塵此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你說這柔姑娘是不是什麼妖精化身,竟把我們太子殿下迷成這樣,這南池都快被滄月拿下了,怎的就不怕他下一個就要進攻咱們蘭瓊麼。”項柔正坐在院內安靜的看着詩詞,忽的聽見不遠處幹活的兩個小婢女輕聲的議論,委屈的一抿嘴偏了偏腦袋困惑的聽了起來。
“我聽說那滄月的凌王爺一個月之內拿下了南池五座城池,眼看着那南池的皇都都快不保了……”其中一個婢女滿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描述着,眼裡卻不由的閃過一絲崇拜的意味。
“四國安然相處這麼多年,你說這滄月爲何突然起兵掠奪了呢?”
“可不是一怒爲紅顏嗎,傾城琉璃死了,你不知道?”
“啊?這……可她死了與戰事有什麼關係?”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不過滄月頤王爺對她的情意天下皆知,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吧,纔會突然遷怒旁人,引發戰事。”
“不是還有個頤王妃嗎,那個少年國師的妹妹……”
“話說那個國師美如謫仙,他的妹妹也是要比傾城琉璃美上幾分,倒是不清楚其他……”那宮女思索着,不由的擡起頭看向院內埋首而坐的人,心中更是揣測了起來,扯了扯另個宮女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說這世上還能有比她更美的人麼?”
“美又如何,太子殿下也從未將她帶出去過,怕是也有見不得人的身份。”那種樓裡的美豔女子不計其數,太子殿下也不止一次的帶回宮過,哪個不是呼風喚雨的寵着,四處帶着遊玩,哪有像她這般整日的被關在這一處小樓。
“可以往的那些小主哪有這般的得過殿下的恩寵,你瞧這滿院子的花,好多都是我們蘭瓊不曾有的,這柔姑娘開口要的東西,你見殿下哪次沒恩准過?哪怕是她不索取,殿下都每日的變着花樣來哄她開心,倒是將迫在眉睫的戰事放於一邊……”
“殿下若真愛她,早給她個名分了,膩了也逃不了以前那些小主的命運,那晚妃不還在冷宮待着呢嗎,當初帶進宮時不一樣榮寵一身?”
“說來也是……”
“……”項柔的嘴緊緊地抿着,心裡太不是滋味,且聽着邊說着話邊走開去的兩個小宮女,眼睛都跟着酸澀了起來,她也很困惑自己究竟是誰,但樑初塵說自己是他最疼愛的人,自己便信了,樑初塵的疼愛也是實實在在的擺在她面前讓她不得不信,倒是從未深思過爲何自己記不得以往那些事。
“在看書麼?”突然自頭頂響起的一聲溫柔的問話,讓她一瞬間委屈的哭了出來,樑初塵一愣立即蹲下了身去搶走了她手中的書,心疼的問道:“怎麼哭了?”
“你會丟掉我嗎?”項柔擡起掛滿淚水的臉委屈的看着蹲在面前的人。
“爲什麼這樣問?”樑初塵有些意外項柔的反應,自從醒來之後項柔便跟換了個人一般,天真無邪的如同孩子,從不會深思如此傷感的問題,不由皺了皺眉頭擦去了她臉上的淚。
“她們都在說,你也會把我關進冷宮嗎,冷宮是不是很可怕的地方?”項柔的眼裡突然閃出一絲恐慌,有些急的抓住了樑初塵的手,除了眼前這個人她似乎對一切都一無所知,若是連他也不要自己,那該怎麼辦。
“不會,我不會把你關進那種地方,所以別怕。”聽罷項柔的話,樑初塵的眸子便不由的冷了下去,狠狠的環顧了一邊周圍忙着自己活的宮女,隨即將微微顫抖的項柔擁進了懷裡:“就算全天下都不要你我都會在你身邊。”
“可是,我不要你因爲我誤了蘭瓊,她們說滄月的頤王爺已經快要拿下南池,他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蘭瓊,你是不是要去阻攔他的掠奪,你,會不會有事?”
“你在關心我嗎?”樑初塵明顯的感受到了項柔的顫抖與不安,微微的扯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好自私的,沒了你我就一無所有了,所以你不能有事。”說完從樑初塵的懷裡掙扎了出來認真的擺正了他的臉,與自己對視着:“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要幫你將那些掠奪者趕出蘭瓊。”
“……”看着項柔異常認真的臉,樑初塵有些恍惚了,她竟是爲了自己要與蕭墨凌爲敵嗎?雖然心裡真的很開心,可也只是一瞬,便狠狠的痛了起來,她其實也在痛吧,甚至連自己爲何會心痛都不能理解吧,那可是她深愛着的人,哪怕她的記憶丟了他,身體卻比記憶更忠誠的記着。
“你不相信我嗎?”看着不言不語的樑初塵,項柔不悅的皺起了眉頭鬆開手。
“我只要你快樂的活着就好。”哪怕是因爲項柔此時是忘記了蕭墨凌,所以才選擇了自己,他心裡仍舊很安慰,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似乎天塌下來都還有他爲她擋着的模樣。
“我也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柔柔……夠了。”說完狠狠的將項柔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嘶啞着嗓音低低的說道:“你這樣,我會心軟的……”
“什麼?”項柔被樑初塵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還帶着絲絲淚痕,不解的問着。
“我會捨不得……”擁住項柔的那隻手更緊了些,他真的後悔讓項柔服下了那顆藥,讓自己一點點的淪陷,一天比一天更貪戀她的存在,一日比一日更貪戀生的氣息,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他曾想過在死去之前要將項柔送回那個人的身邊,可是,他不捨得了,他想變得越來越貪心,哪怕知道蕭墨凌只是暫時的將項柔送到自己身邊,他仍是自私的想永遠的擁有。
“樑初塵,你是要哭了嗎?”項柔顯然不能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安,不由的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柔聲細語的安慰道:“我真的會一直陪着你。”
“不說這些了好嗎?”樑初塵只覺得身子微微一怔,隨即放開了項柔努力的扯出了一抹安慰的笑,站起身對着跟在不遠處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便見他們二人抱了一把琴走了過來,穩穩的放在了項柔面前的石桌上,樑初塵拂開她耳邊凌亂的長髮將其推到了她的面前:“這是焦尾琴,喜歡嗎?”
“送給我嗎?”看着面前褐色的精緻焦尾琴,項柔的眼裡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驚豔的神色,伸手輕輕的撫上了琴絃,但只是一下,腦海裡便閃過一張琵琶,心中狠狠的一扯,生生的疼,驚的她猛然間縮回了手,困惑的歪着腦袋似在思索什麼。
“不喜歡嗎?”樑初塵看着她的反應,同樣不解的彎下腰問她,方纔那一陣突然的心疼讓他不能理解,是這把琴勾起了她什麼難過的事嗎?
“喜歡。”擡起頭看到的便是樑初塵略帶不安的神色,項柔看了不免愧疚,努力揮去心中莫名的傷感扯出一抹純真的笑意,又將手放了上去:“我給你彈一曲,你要不要聽?”
“好。”
紅塵紫陌,黃泉碧落,前世茫茫因緣錯
芳草連天,綿綿脈脈,今生癡更與何人說
流雲千丈堪醉臥,是誰月下獨酌
起舞弄清影嘆華年轉眼成蹉跎
浮生誰能一笑過,明滅樓臺上燈火
回首但見揚花紛紛泛煙波
我有紅酥手,徒誇好顏色,當時弦上相思重按歌遍徹
我有焦尾琴,絃斷無人和,昔人已去高樓誰與歌
幽露如啼眼,煙花不堪剪,當時眼底蘭舟悠悠去天邊
夢魂無拘束,隔世也纏綿,恍然獨坐一簾風月閒
臨水照花,花容易謝,此恨綿綿誰能解
雲飛霧散,瓊碎玉裂,望不盡殊途奈何嗟
莫非夢裡迷蝴蝶,春雨小樓一夜
花外偶遇柳下初逢竟是三生結
千山冥冥恨離別,青裳渺渺人去也
他年再續前生來世因緣劫
入了夜,項柔早早的便沐浴睡下了,白天的事讓她心裡確實很不好受,雖然樑初塵送的那把焦尾琴緩和了下她的壞心情,仍然有些睏乏的早早睡了過去,屋外是此起彼伏的蟬鳴,牀/上的人睡得很熟,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她粉色的臉上,柔美異常。
院內的宮女太監突然全部睡了過去,之後便是四個身影走了進來,樑初塵站在院門口,涼二與月五跟在兩側,而他們的身後慢慢的走來一個人,而那人後面又跟着閃爍着紅色瞳孔的夜四,墨色的瞳孔在柔和的月色下閃着詭異的光,淡淡的瞥了眼看着自己的人兀自走了進去。
“太子殿下請自重。”眼看樑初塵要邁開腳步跟上去,涼二迅速的伸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臉上清冷一片,完全一副冷漠的態度,這讓樑初塵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這是在自己的蘭瓊,自己的皇宮,竟是連個門都進不去麼。
“還請太子殿下行個方便。”月五看出了他的失落與難過,心中不免也有些過意不去,輕輕拂開涼二的手,恭敬的行了一禮,樑初塵自知不是兩個人的對手,更何況,那個人又不會傷害裡面的人不是嗎,於是只得微微的一笑轉身離開,他並不嫉妒,他只是有點不安,僅此而已。
蕭墨凌輕輕的推開了門,只是站在門口遠遠的望着熟睡的人,方纔還陰戾着的臉終於緩和了下來,或者說,是這分開的兩個多月從未露出過笑容的臉,終於有了冰冷以外的表情。
睡夢中的人卻好像是被突然夢靨住了,眉頭越皺越緊,蕭墨凌終於還是沒忍住走到了牀邊輕輕坐下,伸出手溫柔的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一身黑色的勁裝裹着他欣長的身體,此時看來竟顯得有些單薄,感受到眉間觸感的人微微的一轉頭,從被窩內伸出一隻手摸向額前,卻被蕭墨凌牢牢地抓住,那雙四季都一樣涼涼的手,讓他滿足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有忽的皺起眉頭,輕輕的拂開她凌亂的髮絲。
“竟然恨我到這般地步嗎,寧願忘掉我。”一想起項柔爲了忘記自己而吃下那顆失心丸,就怎麼都止不住心疼,拿起她的手溫柔的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是不是愛越深恨越深?”小心的吻了吻項柔的手心,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接受。”
“夢到了什麼讓你一直愁眉不展,夢裡有我嗎?”
“柔兒真過分,睡得這麼熟,你可知道每晚我都看着枕邊空空的位置不能安睡。”
“不過,謝謝你活得這麼快樂健康。”
“是你讓我知道,被人愛着,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如果夢裡的我讓你傷心了,可不可以馬上忘記,等我贏得了整個天下,一定來帶你回家。”
“哪怕是不能得到你的原諒……但是,我可以等,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那麼長。”
“你看,你送我的小人,我一直戴着。”月光下蕭墨凌柔和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從懷裡掏出項柔曾爲他做的掃晴娘。
“我不要她替我承受災難病痛,只想將她當做是你在我身邊。”
“所以,等我。”說罷俯下身溫柔的親吻着她是不是皺成川字的眉間,替她掖好了被子,雖然不捨卻仍舊站了起來,而這個吻似乎對睡夢中的人很受用,只見她眉頭終於舒展開,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比方纔安穩了許多。
看着這樣的項柔,蕭墨凌纔算是真正的釋然了般,溫柔的笑了起來,閉上眼轉過身走出了房間,他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將她擄走,只能匆匆的帶上門深深的嘆了口氣。
“少主?”夜四見他才進去一會便走了出來,頗爲不解的喚了一聲,還不忘向着緊閉的門內張望,雖然什麼都看不到。
“好好守着。”蕭墨凌看了夜四一眼,隨即轉過頭去對着涼二與月五囑咐了一聲,便邁開腳步走了出去,對着夜四又是淡淡的一句:“回去了。”
“恭送少主。”身後的二人仍舊是規矩的行禮,對着依然有些茫然的夜四使了個眼色,還渾渾噩噩的人才急急地追了上去。
“南邊已經快拿下了嗎?”看着消失在院口的人影,月五有些擔心的問着涼二。
“嗯。”被問到的人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一個轉身靠坐在了一邊的石欄上:“不會出一個月。”
“我以爲只有主上才能做到這般地步。”月五一愣接着輕笑出聲,那個莽撞的少年,終於長大了,否則也不會爲了項柔做到這個地步吧。
“唔,怎麼說都是主上挑中的人。”涼二又是極淡漠的瞥了月五一眼,少有的揚了揚嘴角。
“嗯。”
回去後的蕭墨凌更是一刻不停歇的趁勝追擊,僅用了短短的三個月便將整個南池收入囊中,幾乎真的成就了新一代戰神的稱號,正在所有人猜測下一個目標會是蘭瓊還是赤炎時,新登基的麻本漣卻首先下了降書願意將整個赤炎拱手相讓,他本就無心做君王,在柳顏離開之後更是散漫了心性,無心朝野之事,自知以赤炎的實力根本無法與現在所向披靡的滄月大軍做抵抗,與其死傷那麼多還不如自降身份以換百姓安然。
只是如此一來,蘭瓊的處境便岌岌可危了,三國鼎立,其中赤炎都被歸降滄月,一時之間整個蘭瓊都人心惶惶,皇上更是突然離世,原本因着項柔而好轉的身子在聽到滄月大軍即將來犯時終於承受不住撒手人寰,於是,幾乎整個天下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樑初塵,那個尚未來得及登基的太子。
蕭墨凌卻並未馬上舉兵蘭瓊,只是安靜了兩個月才又帶兵北上,那個唯一有資格與自己爭奪項柔的人,他也想要好好與他一戰,他並不想趁人之危,所以給了他兩個月的時間,而樑初塵又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自己又何嘗不想與他一決高下?
瓊花林中黑色的身影與緋色的人影對視而立,不知爲何而四季不敗的瓊花開的正妖冶,大風一吹便有花瓣飄落,已經入冬,風也如刀子般刺的皮膚生疼。
“若只爲了與我一戰,你大可不必率領千軍萬馬趕過來。”樑初塵許久都不曾紅潤過的臉此時顯出少有的健康姿態,垂着眼簾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你知道的,只要柔柔開口,我什麼都願意給。”
“如此親暱的稱呼本王的王妃不覺得有些不妥?”蕭墨凌聽着他的話不由的有些不悅起來,緩緩的舉起手中的霜花劍指向一臉淡笑的樑初塵:“多謝你的照顧,以後的日子,她由我來保護。”
(我文中的歌你們可以去聽聽,都不錯的,這章的是姻緣劫,文快結束了,有些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