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才看出他倆準備出門,問道:“你倆要去哪?”
自從林三才進門之後,都是林三才與陳立鬆在聊李鐵柱聽得不大懂的話,李鐵柱一直插不上話,這回聽林三才問的是陳立鬆跟他準備去哪,他當然知道,終於可以插上話了,搶着答道:“我倆準備給青荷姐送錢去。”
李鐵柱一見林青荷就喜歡上她了,而林青荷大他幾歲,他就叫林青荷爲姐姐了。
“青荷姐?那個城裡的鄉巴佬女兒嗎?”
林三才本來在田城拉洋車,與林青荷一家本就相識。
鄭依依包過林三才的車,嫌棄林三才脫不了農民的殼,而林三才眼裡容不得別人撒的半點沙,反過來說鄭依依是城裡的鄉巴佬。
這句話李鐵柱又聽不懂了!
陳立鬆答道:“是的。”
“還送錢去?你小子果然跟她勾搭上了!你先送去吧,送完就回來,我在你家等你,我們一塊找找黃先生。”
陳立鬆覺得林三才說得有道理。
林三才幫他沒有折扣,而他幫林三才找黃小明也義不容辭。不過林青荷那邊肯定要用錢,不如按林三才的提議先把錢給林青荷送過去,回來再陪着林三才找找黃小明。
“好,你自己先弄點吃的去。我去去就來。”
林青荷一覺醒來沒見了陳立鬆與李鐵柱,看着躺在廳堂門板上的媽媽不由得悲又上心來。
現在,她所認爲的仇人黃大明與可惡的鬼子走得那麼近,她爹也是爲鬼子所殺,不管她的仇人是黃大明還是鬼子田邊,要報仇,靠她一人之力根本就辦不到!
悲傷歸悲傷,葬禮還是要辦的,報仇的事等辦完她媽媽的葬禮再說。
之前她爹、她娘在的時候,她不愁吃穿住行,只管讀她要讀的書、說她所說的話,不需要知道錢從哪來。現在發愁了,翻遍了她媽媽的行裝與整個大院,沒找到一塊錢!
陳立鬆拉上了李鐵柱,找到林青荷把帶來的錢袋遞給了她。
“這裡面有四十塊大洋你先用,林三才找我有事,我得先去幫他。鐵柱在這幫你,買墓地請道士諸事,我在辦我爹葬禮時,他都跟着我一塊辦的,你就吩咐他就行。”
“是的,青荷姐。”作爲陳如意的徒弟,李鐵柱幫着陳立鬆辦完了陳如意的整個葬禮後纔回李家寨的。
林青荷見陳立鬆遞來這麼多錢,自己剛纔正愁着喪葬開支,不由得心頭一暖,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她雖然不知道葬禮需要多少錢,但知道陳立鬆現在遞過來錢袋子裡的銀元是一筆鉅款。
無論是幾個月前在警察隊叫林金珠送衣裳還是現在送錢來,林青荷是從心底感激陳立鬆的。
林青荷把裝着四十塊銀元的錢袋子緊緊地拽在左手中,想着林金珠沒了,突然伸出她的右手,拖着陳立鬆到一邊,愣了一會,說道:“金珠姐沒了一個多月了吧?”
陳立鬆被林青荷提到林金珠,又想起了與林金珠相處只有三個半月的日子,卻是一段美好得刻骨銘心的時光,不禁傷感了起來:“嗯。”
所謂日久見人心,林青荷自己現在無親無故,看着陳立鬆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她忽然有一種衝動的想法,要是陳立鬆能幫她,以陳立鬆的槍法加上她的膽略,報仇的事就容易多了,問道:“立鬆哥不想再娶一個嗎?”
陳立鬆聽她這麼一問,又看到她眼神裡的大膽與直接,立即懂得了她問這一句的意思。不過,他立即搖頭了,說道:“我爹剛死不久,我熱孝在身,金珠也剛沒了月餘,暫時不想。”
林青荷聽他這麼說了,有點失落地說道:“你先去幫林三才的忙吧。”
“好,你先讓鐵柱陪你去訂一副上好棺材,鄭姨再過兩天就得入殮了。”
“嗯,你先忙去吧。”
陳立鬆走後,林青荷就一直怏怏不樂地發呆,她知道這種感覺與她對娘死了的那種感覺是不一樣。
李鐵柱看林青荷不作聲,就問道:“青荷姐,什麼叫勾搭啊?”
林青荷聽這話不禁一愣,以爲李鐵柱說她剛纔在勾搭陳立鬆,就罵道:“你這小子,敢說我勾搭立鬆哥!你知道啥叫勾搭嗎?你小小年紀就學壞!”
李鐵柱被她一罵,委屈地說道:“我就是不知道啥叫勾搭才問你啊,而且這不是我說的,是林三才剛纔說你倆的啊!”
“林三才說我倆?”林青荷知道自己錯怪李鐵柱後,有點不好意思了。
“是啊!”
“他還說了啥?”
“他……他還說,你是城裡的鄉巴佬。”
“城裡的鄉巴佬”是林三才當時說林青荷她娘鄭依依的。
就是那天鬼子把田城佔了,讓她與她娘回不了田城。
林青荷忽然又想起鬼子第一次來到刀風鎮的那天,當她差點撞上鬼子隊伍時,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着跑,又當她聽到槍響兩腿發軟跑不動時,也是第一次被這個男人扛在肩膀上逃跑!
當然,抱着她與扛着她的男人就是陳立鬆。
想起這些事,林青荷臉上不禁一紅,對陳立鬆更加敬重與愛慕了。
那時候,林三才就說了她與陳立鬆勾搭在一起。
她直罵道:“林三才這個碎嘴人!”
這時,她聽到從前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以爲是陳立鬆又返回來了。想起自己剛纔被陳立鬆用熱孝避開了話題,卻從李鐵柱嘴裡說出林三才早揭掉了她與陳立鬆之間的面紗,現在她臉上發燒,竟不敢直面陳立鬆了。
但出現的並不是陳立鬆,而是陳天福。
林青荷暗自罵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明明剛纔有聽到門口汽車開來的聲音,竟以爲是陳立鬆回來了!媽媽屍骨未葬,自己竟想這些事,實在真不該!”
“天福叔,您來了?”
陳天福伸手過來想去拉過林青荷的手,要將手中的五塊銀元放在林青荷手中,說道:“嗯,我給你送點錢來你先用。”
但林青荷縮回了手,說道:“天福叔,不用了,錢我有。”
“哦,你多拿點錢放身上,媽媽葬禮的事我來辦。”
李鐵柱插嘴道:“天福老爺,剛纔立鬆哥已經給青荷姐送來了幾十塊大洋了,現在的錢夠用的,您不用客氣。”
陳天福看到李鐵柱也在,立即有點不高興了,加上李鐵柱嘴中又是立鬆哥、青荷姐地叫着,陳立鬆竟比自己更早來給林青荷送錢,於是更加恨起陳立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