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籠的門緩緩打開,看着接近的衆人,火雲獸的吼聲越發響亮,卻不知爲什麼,就是不敢衝出來。十幾個人分別進入自己選好的籠子,身後的門轟然關閉,幾乎與此同時,滿懷着一腔憤怒的火雲獸咆哮一聲,高有一丈,長達三丈的龐大身體挾帶着風聲,如同高速火車一樣向對手撞了過來。
“好傢伙!”看着急速衝來的火雲獸,雷烈彷彿又回到了山中狩獵的時光,靜靜地立在原地,兩眼眯成一條縫,凝如實質的目光從縫隙之間射出,緊盯着對手,直到其接近到身前三尺之內,才猛然橫向移動,身體在瞬間幻化出一串殘影,飄飛出丈外,卻又在瞬息間飄回,緊貼在火雲獸身體的側面不足半尺的距離。
一撲落空的火雲獸更加憤怒,如雷的怒吼聲中,身體在原地急速轉動,試圖抓住這膽敢靠近自己的小蟲子,卻始終無法擺脫緊貼在身側的雷烈,更不用說用鋒利的爪牙撕碎對方——雷烈從小在山裡狩獵,死在手下的兇獸不知有多少,和這火雲獸廝殺也非止一次,對於其弱點,知道得一清二楚:正如他告訴秦威的一樣,這種兇獸衝擊的速度雖快,轉動時卻極不靈便,只要掌握好技巧,躲避開第一次衝擊,完全足以將之耍得團團轉。
只不過,這種技巧看起來簡單,卻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別說這些戰氣境二三層的武者,就是戰氣境九層的高手,沒有經過若干次生死之間的磨練,也絕對不敢這麼做——火雲獸的體重至少有幾千斤,身上的鱗片上更是生滿了細刺,哪怕只是被刮上一下,後果也絕不比被狼牙棒掃到好多少。
周旋了幾個回合,火雲獸耐心終於到了底線,這種被人如附骨之蛆一樣緊貼在身邊的感覺,足以讓它忍無可忍。咆哮了一聲,兩眼間的鱗片突然閃爍起淡淡的藍光,下一刻,火雲獸碩大的頭顱突然詭異地轉過將近一百八十度,對準了躲在身側的雷烈,一道淡藍色的熱流同時從嘴裡噴射而出。
火雲獸能夠在物競天擇的殘酷競爭中存活至今,自然有彌補自身缺陷的方法,靈活無比,可以做大幅度旋轉的頸部關節,和射程可達五丈,能夠熔鍊鋼鐵的火焰,配合上自身那極度耐火耐高溫的身軀,足以讓火雲獸攻擊和防禦沒有任何死角。但這樣做並非全無代價,火雲獸在進入高階以前,每天最多隻能噴吐三次火焰,而且每噴火一次,就會損傷一分元氣,非得修養兩個時辰以上才能夠恢復。
火焰掃過雷烈的身軀,卻只擊中了一個幻影,不等火雲獸口中的烈焰消散,一道炫目的刀光已經從天而降,劈在了它額間那一塊還在閃閃發光的鱗片上。震耳欲聾的慘嚎響徹夜空,一道猩紅的血箭同時飈射而出,直上三四丈的高空,火雲獸龐大的身軀隨即人立而起,頭頂撞在鐵籠頂端,發出轟然巨響,隨後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沒有了聲息。
“啪!”一刀劈開了火雲獸的腦袋,雷烈手中的劣質鋼刀再也承受不住強勁的衝擊力,在火雲獸倒地的同時化作了無數碎片。
“出籠。”守在鐵籠外的士卒面無表情地喊道,同時佈置在什麼地方按了一下,鐵籠的大門緩緩升起,雷烈卻沒有馬上出來,而是單膝跪地,用手裡只剩半截的鋼刀在把火雲獸的傷口擴大,同時低下頭,大口地吞食起正在噴射的獸血。
火雲獸雖然兇悍,身上的血液卻是大補,但只有在剛斃命不久纔有用,過了時間,就會變得毫無益處。
士卒並沒有阻止雷烈的行動,當後者飽飲鮮血,從鐵籠裡走出來的時候,一炷香剛好燒到一半。“時間到!”負責看護檀香的士卒高喊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十幾只弩箭在同一時刻射出,準確地穿過鐵柵的間隙,射中了仍在和對手搏鬥的火雲獸,把已經遍體鱗傷,陷入危局的衆人解救了出來,與此同時,渾身是血的秦威剛剛從自己的獵物身上拔出鋼刀。
十個人,這是這場血腥廝殺中僅有的生還者,有七個人被兇獸奪去了性命,其中兩個在火雲獸的烈焰下變作了焦炭,另外一個則被一口咬成了兩半,還有四人,已經完全被火雲獸撕碎。如果沒有雷烈事先的提點,沒有經驗的秦威,九成九會步上這些人的後塵。
不到一天的時間,參與選拔的五百餘人,只剩下了六十四人,淘汰率接近達到恐怖的九成。能夠挺到這一步的沒有一個是蠢材,看着演武場中零落的入選者,每個人的心中都感到了一股寒氣——事情到了這地步,如果還看不出來其中的蹊蹺,那他們這些年的江湖也白混了,真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告訴伙房,今天只需要準備十個人的飯食。”費剛在士卒們形成的包圍圈外沉聲道:“其他人,一律餓着。”
他的聲音機械而冰冷,不帶絲毫的感情:“別擔心,你們在這所新訓營的日子還長着呢,對你們來說,今天還只是一個開始,你們會慢慢習慣的。”
至少有一件事費剛說對了,相對於接下來的訓練,這確實只是一個開始:
負重百斤的情況下,在半個時辰內奔行二十里,早午晚各一次;負重五十斤,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泅渡十里,早晚各一次;二百斤的石鎖,每天舞動一千下;高有三十丈,近乎垂直的崖壁,每天徒手攀爬兩次;三指粗的木棍,每天早晚接受硬木棍擊打五百次……種種挑戰體能極限的內容,成了他們訓練的重要內容。
對於這些最低也是戰氣境九層的武者來說,要做到這些雖然吃力,卻並非做不到,然而在入營的第二天,所有人就被在丹田下了禁制,空有一身真氣卻無從發揮,只能單憑肉身的力量進行訓練,這樣一來,這些高強度的訓練便成了他們的夢魘。
然而夢魘還遠不止如此。每天晚上臨睡前的一個時辰,是衆人僅有的被解開禁制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必須拖着疲憊的身體,拿着粗製濫造的武器,甚至只是赤手空拳地和選出的兇獸搏鬥。這些兇獸的階位也許不算高,甚至比起火雲獸來也是遠遠不如,但對於訓練了一天,已經筋疲力盡的人來說,卻絲毫不遜色與可怕的遠古巨獸,幾乎每天都有人受傷,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必須繼續參加訓練,一個多月的時間,至少有五人因此而送命。
和這地獄般的訓練相比,新訓營的伙食卻是粗陋得令人髮指,每天三個粗麪饅頭,加上幾根鹹菜,就是全部的飯食,肉食也有,卻僅限於供給每天訓練的前三名,而只要有任何一項內容沒有完成,就會被扣掉一頓甚至一天的飯食。有人無法忍受而主動放棄,有人因爲忍受不了而奮起反抗,還有人想要偷偷逃出這和想象中大相徑庭的軍營,但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在第二天變成了懸掛在演武場邊上的屍體。
無路可退,無處可逃,在這所監獄般的軍營裡,人的劣根性漸漸顯現。在銳士營的默許縱容下,爲了掠奪更多的食物,爲了自保,甚至只是爲了享受以強凌弱的快、感,一些人開始拉幫結夥。雷烈和秦威在入營當天晚上的表現有目共睹,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沒有人敢招惹他們,但此時,在有些人看來,這年紀和體型都只能倒着數的兩人,卻是不折不扣的魚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