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散發出赤紅之光的九曜好似受到一股無形之力的牽扯，竟是詭異地連成了條直線。
肅殺的天威當空壓下，所有生靈皆感到自己的生命似在從體內漸漸抽離。
九曜逆行，乃是兇相，每每會帶來生靈塗炭的災難。
這種術法引導的災禍，已經脫離了身爲施術者的明夜的控制範疇，他所能做到的，僅是將災難的波及範圍儘可能集中在聖子周圍。
“無上天尊，能夠引來如此天罰，貧道也算成功了吧？”明夜身上的輝光驟然黯淡了下來，磅礴的靈氣亦消散得一乾二淨。
轟！
一道赤紅的雷光自天而降，龐大的炸響聲恍若整個世界都要被震塌了般。
雙眼死死地盯着這道天罰之雷砸落，明夜枯槁憔悴的臉上方纔流露出些許如釋重負的笑意。
隨着最後一絲生機散盡，明夜的身軀徹底化作了點點流螢，只餘下他身上的道服和萬法印墜落在地面。
他的魂魄亦像是燃盡的燭火，一陣風吹過，悄無聲息地消散在了原處。
那個乖巧懂事，聰慧能幹，換做任何人都絕不會生厭的明夜，彷彿從來未曾存在於這個世界過，消失得乾乾淨淨！
“明夜！”若水等人強忍着萬仙陣的反噬以及天罰帶來的壓迫，不顧一切地撲向明夜之前所在的位置。
哪怕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她們還是存有一絲奢求，或許，或許……
嗤~~~
一道玄青劍光自天際劃過，眨眼間便遁至了靈韻山。
劍光散卻，現出玄微的身影。
“明夜，你個傻徒兒！”玄微一臉哀傷地看着地上的道服和萬法印，眼中滿是痛惜和悔恨之色。
“師傅，您快救救明夜，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若水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拽住玄微的手臂問道。
玄微咬着嘴脣，黯然神傷的表情卻是打消了衆人心頭的最後一絲希望。
如果明夜僅是肉體被毀，玄微好歹能保住他的魂魄，屆時無論重塑身軀也好，轉修鬼仙也罷，問題都不大。
然而玄微萬萬沒想到，明夜竟會做出如此剛烈的決斷，連同魂魄之力都一併燃燒來引動術法！
魂飛魄散，任憑大羅金仙也是無可奈何！
“傻徒兒，爲師平時最欣賞你的那股聰慧，可你爲什麼偏偏這種時候犯糊塗！”玄微默默蹲下身，雙手撿起那件專門給明夜定製的兒童款道服，眼前禁不住地模糊了視線。
初見時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那個時候的明夜還是一個張口“阿彌陀佛”，閉口“世人皆苦”的小光頭，他的那句“佛本是道”更是承包了玄微一段時間的笑點。
自那之後，玄微習慣了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小尾巴，給他取了個“明夜”的道號，教他道法和經文，帶他外出遊歷，偶爾惡趣味地逗弄他一番，摸摸他光滑的腦袋，樂呵呵地坐看他和青蓮拌嘴……
是啊，雖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但玄微已經將他視作了自己最爲重要的親人！
嗖！
正當這時，方纔被明夜暫時逼退的那條怪蟲悄悄摸摸地繞至玄微背後，化作一道黑光襲了上前。
玄微眼角閃過些許寒光，因爲明夜魂飛魄散這回事，他的心境壓抑得如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這條蟲子偏偏挑這個時間上來襲擊玄微，簡直就是自己往槍眼上堵！
“滾！”玄微頭也不回，劍指朝着身後一揮。
夾帶着冰冷殺唸的無形劍意，瞬間將那條怪蟲的身軀切割成了無數碎肉，堪稱千刀萬剮！
直到屍首分離，怪蟲仍然無法理解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明明它吞噬靈氣的天賦是修士的剋星纔對，憑什麼這個人的術法無法吞噬？
不過想來以怪蟲的智商和境界，大概沒辦法理解世上還有一種叫做“劍意”的存在。
相比起靈氣，源於心境以及魂魄的意念纔是修士最爲堅實且根本的力量！
嘩啦~~~
怪蟲的碎肉燃起火焰，尚未落地便淪爲了飛灰。
玄微細心地將明夜的道服撣去灰塵，疊好後放進袖裡乾坤，這才起身取出個瓷瓶，遞給若水道：“這是療傷的丹藥，你且讓大家服下！”
不待若水答覆，玄微將瓷瓶塞進若水手裡，而後身影一閃出現在了前方。
“啊~~~本尊乃是妖族聖子，豈會殞命於此！”雷光的中央，聖子雙手託舉，匯聚妖氣的雙臂竟是生生抗住了天罰之雷。
周遭的地面完全淪爲了焦土，深不見底的坑洞裡殘留着岩漿般的融化痕跡，這還僅僅只是遭受了些許波及而已，可想而知直面這道雷光的聖子究竟是多麼恐怖！
聖子的身軀已然被炸得焦黑冒煙，時不時皮開肉綻灑落下大量鮮血，不過他身上的黑紫色紋路數個明暗呼吸間，總有源源不斷的妖氣填充上來修復他所遭受的傷勢。
若非如此，只怕聖子早已被這道雷光炸得屍骨無存，哪裡還能吼得辣麼大聲。
“原來是這樣，這竟然是一種封印？”玄微觀察了片刻，勉強看出了一些端倪。
乍看之下，似乎是那些銘文般的紋路賦予了聖子暴漲的妖氣與力量，然而實際上，這反而是壓制了聖子真實水準的封印！
倘若仔細思考一番，難免會產生一個疑問，既然聖子的實力如此強大，爲什麼之前不上門毀去靈韻山上的大陣？
曾經的天地觀破敗凋敝，觀內更是沒有玄微這種戰力，按說聖子應該能輕易得手纔對，爲何偏偏要選擇現在，還煞費苦心地佈置了一場浩浩蕩蕩的佯攻來調開玄微？
很明顯，不是聖子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天地觀流傳的訓誡中提及，門下弟子非渡劫飛昇之輩不可輕入禁地。
換而言之，就算是陸地神仙級別的存在，進入禁地也會有相當的危險。僅靠大陣本身的防護，足以壓下凡間所能允許存在的戰力天花板。
誠然，現在天地靈氣復甦，靈韻山上的大陣因此產生鬆動，導致其威力漸漸開始下降。
可聖子敢選擇此刻動手，那就說明他有了足夠的把握，簡單地說，就是能夠摸到乃至打破凡間天花板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