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強者,氣脈悠長,婦人並不停步,一路向南,保持着與青州駿馬不相上下的速度,這一跑就是三個日夜。
婦人倒沒什麼,可被他拎在手中的任道遠這罪可就受得大了,三天不吃不喝,甚至不能排便,更得不到一刻休息,迎面的冷風,雖不如最初的刀割一般,卻也是刺得人生疼。
長時間的奔跑,天階強者亦是艱難,三日夜之後,婦人終於停下腳步,將任道遠扔在地上,盤膝而坐,開始恢復。
任道遠全身酥軟,好半晌才恢復了一點力量,從懷中取出兩塊乾糧,急急的吞了下去,這才覺得如火燒般的胃腸,稍稍好過了一點點。可惜四周無水,又讓他焦渴難奈,卻不敢走遠。這婦人性格變幻無常,誰知道她會不會對自己下死手?這樣的險,任道遠可不敢冒。
停下來不過半刻鐘,原本任道遠以爲,婦人想要恢復,必要小半日時間,誰想那婦人猛的瞪圓了雙眼,一把抓過任道遠,將劍橫在他的頸上,手上力量不輕,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跡痕。
正當任道遠不知她發什麼瘋的時候,對面樹後,發出一聲輕嘆:好警覺的丫頭,還不放手嗎?
隨着一個蒼老的婦人身音傳來,從樹後轉出兩個身影。任道遠擡眼看去,左邊是一位老婦,滿頭白髮,盤着高高的髮髻,身上布衣布裙,手中拿着一根粗如茶杯的龍頭柺杖,那柺杖顏色極深,也看不出是本來的顏色,又或者使用的時間太長,手上油脂所浸。
只看了兩眼,任道遠心中一驚,這柺杖卻不是凡物,明顯是件道器。只是距離有些遠,看不出它的品階來。這是任道遠除了自己手中之外,第一次看到有人拿道器。
在老婦身邊,站着一個身材嬌好的小姑娘,青衣布裙,頭上鳳髻,身後揹着劍匣,雙手如玉,緊緊絞在一起,臉上蒙着一席青紗,讓人看不出她的樣子。
婦人手中的劍一緊,任道遠覺得脖子很疼,一股熱血流淌而下。婦人真的緊張了,原本被任福清追趕,只是心急,卻並不害怕,就算真的被追上,她也有一戰之力。
任道遠不知道,這婦人名叫火鳳,原本也是青州世族之人,卻被帝室所滅,全家只逃出她一人,想要報仇卻覺得遙遙無期。經過數十年努力,終於成就天階,如今已經達到天階中品,卻依然不敢去延慶府報仇。
從家中善本之中,知道太清府外的遺留道宮,數次試探,卻不得其門而入。最後想了個辦法,將這消息賣給柳家,要借柳家的勢力探路。
還別說,這個辦法還真不錯,柳二爺怕自己吃不下,又請了姐夫任福清,合兩家之力,又有任道遠這個怪胎,居然花了不長時間,進入到道宮。這火鳳也是運氣好,那麼多路人馬,她只盯着李雲一路,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候,搶到了道胎。
善本中記載着道宮中的物品,別看有四件道器,品質卻只是一般,對她報仇的幫助不大,倒是三件道胎之中,有一件極品,若是能請高明的道師相助,製成高品道器,對她幫助極大。
再加上李雲、顏震坤兩位天階在場,就算她想全拿走亦不可能,因此選擇了對她最爲有利的三件道胎。
事情到此處,都算是極爲順利,雖然沒得另外四件道器,可最初的目標已經達到了。抓任道遠不過是順手罷了,倒是沒當回事兒。可偏偏在離開道宮的時候,倒黴的任福清也轉出來了。這令得事情有變,讓火風不得不重新衡量任道遠的價值。
利用任道遠,火鳳果然讓任福清投鼠忌器,不敢追來。她亦是一刻不停,跑出三日夜。想來任家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快過天階強者全力奔行。只要再跑數日,就可到達雲州境內,到時候,就什麼都不用怕。
誰想到,剛剛休息片刻,居然就追上門來。如果是任福清追來,她依然不怕,大家不過半斤八兩,最多鬥上一鬥,鹿死誰手,亦未可知,何況她手中還有任道遠這個人質。
可眼前的蒼老婦人,給她一種極大的危險之感,那老人看似弱不禁風,可全身都是寒意。以火鳳的眼光,很快就得出一個令她驚恐的結論。
星階。
沒錯,眼前的老婦人是位星階強者,也就是俗稱的星爺。
星階和天階雖然只差一階,可實際上,只有達到天階的強者才知道,這兩者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之間的差距,比天階和地階還要大得太多。在星爺面前,再強大的天階都只是渣,別說還手,連反抗的心都提不起來。
至於這位星爺身邊的小姑娘,讓火鳳也嚇了一跳,一個看上去不大的小丫頭,居然已經有地階上品的修爲,距離天階,只一步之遙,怪物啊。
傳說中,任家有一位星爺。
放我走,我放了他。火鳳咬着牙說道,她知道,這次自己麻煩大了。
放了他,我放你走。老婦人寸步不讓的說道。
不可能,我誰都不信,大不了一拍兩散,我的命給你,他的命我先收了。火鳳真的想拼了,手中的劍一緊,任道遠的血流的更急了。
哼。老婦人一轉身,也不見她有何動作,提起身邊的小姑娘,消失不見了。
人走了,可火鳳一點都不敢放鬆,對方可是星爺,如果剛纔不是那小姑娘因爲緊張,發出動靜,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發現的。別看她們好似走了,很可能就在自己身邊,只要自己露出一絲破綻,人家就能輕鬆的救下任道遠。星爺,擁有這樣的能力。
怎麼辦?怎麼辦……
眼珠亂轉,火鳳四處打量,想要找到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不遠處,一樹參天古木之上,兩個身影隨風搖動,似乎和樹木合成一體。
老師,怎麼辦?年輕的少女焦急的問道。
癡兒莫急,只要等,就有機會。老婦人輕聲說道,如果不是因爲這丫頭,她早就將人救下了。
任道遠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如果再這樣下去,這婦人主意沒想出來,只怕自己先要流血流死了。
同時心中暗罵,那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也是笨蛋,既然實力遠高於這賊婆,怎麼就會讓人發現呢?你們急啥,只要再等等,不愁沒機會救下自己。
遠高於賊婆?任道遠心中一動。以他的眼光,還看不出這些人的修爲。可通過別人的反應,雙方之間的差距,就能計算出來。
李雲是天階下品,顏震坤稍強,應該是天階中品,這兩人明顯不是這賊婆的對手。父親的速度和她不相上下,父親是天階中品。這樣算來,賊婆應該也是天階中品,修爲比顏震坤稍高,稍弱於父親。
就在剛纔,這位天階中品實力不弱的賊婆,見到老婦人的時候,嚇得不敢動手,只能用劍逼迫,再加上她手中的道器柺杖。任道遠心頭一片火熱,星爺,絕對是星爺。天階上品的強者,還達不到這種程度。
研究道術的之人,不僅需要天生道眼,更需要心思細密,纖毫必現,方能制器。一番推算下來,任道遠自覺猜中其中的關鍵。
誰會對自己一個人階小子如此上心?自然是自家的老祖,真沒想到,任家的星爺老祖,居然是位女性。
至於星爺身邊的小丫頭,他看不出深淺,應該比他高明,不過看她的年紀,就算高明,亦是有限。
在武道之上,任道遠從不認爲自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天才。不用說九州天地,單是延慶府,就有衆多比他強太多的少年了。
前輩收劍,晚輩幫你想辦法逃走。任道遠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就完蛋了,開口說道。
你?火鳳用鼻子發出一聲輕哼,手中的劍收了一分,她也知道再這樣下去,這小子先流血流死了。至於任道遠,她半個眼睛都沒瞧上,一個無知的小兒罷了,還幫自己?傻了嗎?
前輩看前面可是有懸崖?任道遠爲了自己,不得不想辦法。
什麼意思?火鳳問道,這小子眼珠都藍了,居然還如此清醒,世家子弟果然不凡,只是這小子打的什麼算盤?
看看下面有多深,是什麼?任道遠說道。
火鳳一時無計,提着任道遠向懸崖走去,向下探頭看去,也不知有多深,下面一條水線,看着極細,應該是條河流,只是太遠,看不出河流大小。
是水,極深。火鳳說道,心中似乎抓到了什麼,卻還沒想太明白。
下崖,從懸崖下面走。任道遠說道,不等賊婆發問,繼續說道:那位老婦人修爲應該極高,平地逃走不可取,走懸崖,她想要追來而不被發現,幾無可能。
火鳳心中狂喜,正是這個道理,星爺是厲害,星爺是會凌空飛行的,可在懸崖之上,無論她是走是飛,都無處可藏,沒想到,手中的小子倒是精明無比。
喜過之後,又是不解,拎了拎任道遠問道:你會這樣好心幫我?
任道遠苦笑道:前輩可與晚輩有仇?可與任家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