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拿出來我瞧瞧。任道遠指着櫃子裡的一隻髮簪說道。
您稍等,馬上給您拿。櫃子後面的小二連忙走了過來,從櫃中取出髮簪。晴兒、舞兒閃爍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看着那枚髮簪,她們想不明白,這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居然能入得了大少爺的法眼?
兩人陪大少爺逛街逛了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爺對某件東西有興趣,而且還是一根女人用的髮簪。
合浦樓的手飾,即使是一層的普通貨色,也不是平民能夠消費得起的。這根木製髮簪,通體油亮,被巧手工匠雕琢成鳳凰形狀,很是漂亮。不過與櫃中其它手飾比起來,也只能算是普通。
伸手接過了,兩指一捏,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木紋清晰,脈絡分明。任道遠擡頭看了一眼小二,胸中滿是驚訝。這合浦樓好大的手筆,居然用空靈木雕成髮簪?
不知道是合浦樓不識貨,還是合浦樓實力太過雄厚。空靈木也還罷了,手中的髮簪,明顯是一件道胎,品質極佳。用眼睛看,指間的觸感,無不證明,它就是一枚道胎。
何爲道胎?擁有天地至理,近乎於道之物,方爲道胎。
何爲道師?理解天地至理,琢磨道胎成器者,是爲道師。
何爲道器?奪天之造化,自源其理者,方爲道器。
任道遠夢中所見,正是與道師相關,與道器相關。只是夢境雜亂,花費十年之功,方勉強理出一絲頭緒,單是這一絲頭緒,便讓他眼界大開,睜開雙眼,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舞兒,付錢。大少爺身上自然是從不帶錢的。出門之時,晴兒負責捧着應用之物,舞兒則負責錢財。任家,從不缺少錢物,自然不會短了長房長子的用度。
油木鳳簪一枚,二十五枚銀幣。夥伴輕聲說道。舞兒從帛袋之中,取出一枚金幣,夥計連忙找錢,這一枚金幣,可是能換成一百枚銀幣的,足夠六口之家,使用半年之久。
油木鳳簪?任道遠心中暗自冷笑,看來這合浦樓果然沒有眼明之人,這明明是空靈木所制。單是這材料,就不止二十五枚銀幣,何況還要加上精細的雕工。
得了實物,任道遠無心繼續逛街,轉身便打算離開,誰知這天下事兒就是這麼的巧合,十年不得一物,今日一見便成雙。
眼角餘光掃過,任道遠停下腳步,牆壁上掛着的一襲膠衣,引起他的注意。小二皆是慣會看人眼色的,上前笑道:這位爺好眼力,這是來自於零嶺迷州的魚膠舞衣,端得是極爲難得,要從冬海之中,捕到深海膠魚,取其體內的膠泡,得數十枚,方成一件舞衣。
雪領迷州距離八荒青州極遠,中間還隔着厚土宗州。不過這些年來,九州戰事極少,商路暢通,這雪領迷州的魚膠舞衣,倒也算不上是什麼難得之物,最多價錢貴上一些,對於真正的世家,這點錢財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倒是晴兒、舞兒,滿臉通紅。生在任家這等世家,自然是見過世面的,這魚膠舞衣,是由彈性極佳的魚膠,經火烤化,連接拼制而成。不用之時,可以縮小到拳頭大小,穿在身上,無論何等身材,皆可穿着。
着上這等舞衣,可是用來跳那春光豔舞的。
舞女全身皆赤,穿上魚膠舞衣,體態玲瓏,纖毫必現。看上去,比未着衣裳更惹人眼,再加上舞動翩躚,是那些登徒子的最愛。據說延慶府最有名的幾家春樓,每日必有膠衣春舞,引得四方狂風浪蝶,人滿爲患。難道自家大少,也喜歡這等骯髒的東西?如果真的買到家中,要給誰穿?是晴兒還是舞兒?
小二依舊濤濤不絕,將這件魚膠舞衣誇到天上去了,眼中透着一絲曖昧之色,買這東西的又有幾個好人。沒想到啊,這位因霍雨佳而聞名的任家大少,也好這一口。不知道這件舞衣,是不是送給霍家小姐的。要知道,霍家小姐,不僅是武道奇才,更是延慶府一等一的美人兒。
一想到霍大小姐身着魚膠舞衣,跳上一場春光豔舞,將是一場何等誘人的景象。單是想想,小二的小二哥就挺翹了起來。
任道遠哪裡能想到,這滿嘴跑火車的小二,此時已經心猿意馬。從十歲開始被夢境所困,整日裡除了滿腦子的道術,便是專心武道,哪裡懂得這些齷齪之事。
此時他的眼中,滿是膠衣上那迷人的紋理。正所謂大道天成,果然不虛,魚膠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冬海之中,生長着魚膠的大魚,沒有一千種也得有八百。誰能想到,這拼接而成的膠衣,居然自成天道,不僅讓膠衣成了件道胎,而且還是品質極好的道胎,比之剛纔的空靈木髮簪,還要更勝一籌。
那件鳳簪,雕功雖然不錯,卻破壞了空靈木的自然,而且空靈木屬性單一,就算成就道器,也只是唯一的空間屬性。好在空間器道,本就極爲稀少,如果說起它的價值,倒是在這件膠衣之上。
舞兒,付錢。任大少爺從來沒買過東西,更不知道討價還價,何況以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也懶得和這小二磨牙。
任大少爺好眼光啊,這件膠衣五枚金幣,實在是不能再便宜了。小二笑得一臉褶子,服侍這樣的大少爺,絕對是個美差。
任道遠不懂經商之道,隨身的兩個小丫頭也並不比他強,從出生開始接受訓練,到送到宅中,服侍少爺,手中雖然有錢財,今朝卻是第一次花消,以前根本就沒花過錢。大少爺說付錢,自然是要付的。
得了兩件夢寐以求的道胎,任道遠更無逛街的心思,只想回府去證實夢中的道術。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些東西,道胎是有了,可想要讓道胎成就道器,卻非是簡單。
每件道胎都是天成的,絕無相同之理,因此想要成就道器,手段自然也完全不同。或磨、或琢、或裁、或補,無一定數。
天下萬物,數不盡數,可道器卻少之又少。這不僅是因爲天成的道胎數量極少,能識得道胎的道師更是鳳毛麟角,至於識得道胎,並且能夠成就道器的道師,百萬人中,難得一見,比那絕世武者,更爲稀有。
任道遠看着兩件道胎,心裡想着所需要之物,帶着兩個丫頭,走街串巷,雜貨鋪、藥房、文品閣一一逛遍。晴兒早已經拿不下諸多物事,只好僱了一輛馬車跟在身後。
心滿意足之後,任道遠帶着丫環,小半車的諸多雜物,回到任府。
平日裡逛街,不過一個時辰,今天卻整整花了三個時辰才結束,回到院中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心中有事,任道遠讓晴兒傳來簡單的飯食,花了半柱香的時間,對付一口,準備馬上向道胎下手,連平日裡的的武道修行都放在一邊。
任道遠自然不知,他帶着兩個丫頭剛走出合浦樓不久,一個身着土布的伶俐丫頭,一路小跑衝進合浦樓,卻發現那髮簪已然賣出,氣得跺足錘胸,後悔不已。連連追問,是何人買走了。
夥計見這丫頭一身土布長裙,便知是落破之家的忠僕,哪裡肯因爲她得罪名滿延慶府的任家大少,自然裝作不知。
糾纏良久,那少女無奈離去,總不好因爲此事,動手傷人。何況這合浦樓的後臺極爲強勢,也不是破落戶能招惹得起的。只能心中暗恨,偏生這簪子如此之貴,讓她不得不跑了半日回家,才向小姐求來這二十五枚銀幣,卻爲時已晚了。
剛剛放下手中的碗筷,晴兒來報,二管事求見。
片刻之後,一身青衣的二管事走了進來,先向任道遠躬身一禮,接着說道:回大少爺的話,家主有請,在正廳之中,請大少爺速去。
哦?正廳?任道遠有些驚訝,任府面積不小,十六進的院子,單是議事廳就有十數間之多。這正廳乃是其中最大的一間。除了上差臨門,年節祭祀,輕易是不會動用的。
知道了,馬上就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任道遠揮手讓二管事退下,招來兩個丫頭,換上一身正服。既然是了正廳議事,那便是任家非常正式的族會,自然不能隨便。
出東院,過庭院花園,直達正廳,任道遠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此時正廳之中,已經坐滿了人。
遠兒,快快坐好,今日有要事商議。坐在首位的正是任道遠的父親,任家當代家主任福清,天階中品武者。坐在父親右手邊的嬌美婦人,是他的母親柳元夢。
按風語帝國的習俗,族會通常不允許女人蔘加,可總有些例外。例如這女人本身就是一位可以支撐起一片天地的強者,柳元夢正是這樣一位女性,剛過四旬,已經達到天階下品,自然有資格參加族會。
在下首第一位,坐的卻不是任家人,而是任家客卿李雲,天階下品武者,這又是一個例外。客卿只有達到兩個條件,纔會被允許參加族會,第一自然是要有足夠強的實力,天階就是實力的證明,第二要有足夠的忠誠,爲主家服務二十年,從無外心,是最低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