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都是內部傳的,不會發布出來。着火的村子名叫百溝村,據周邊村子的人講,那是場天火。什麼是天火,顧名思義,就是老天放的火,不然怎麼無緣無故起火呢。而且隔壁村民還說:晚上九點過,村子東頭到西頭,同時起火;連一個漸近的過程都沒有,百溝村瞬間籠罩在熊熊大火中。沒有人呼叫,沒有逃命,豁然而起的大火,印紅了一片天空。晚飯後還沒歇息的人們目睹了整場大火,沒有施救的可能。沒辦法解釋的怪現象,人們習慣性地用老天來借代。
駱離他們都明白,那不是天火,而是巫術!榮家寨又開始害人了,尚世江和那巫師還沒那麼厲害。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是榮家寨的外線,是幫兇。
“你打算怎麼做?”他們已經回到招待所,棠秘子給每人倒上一杯熱飲,問駱離。
駱離苦笑:“榮家寨都出來明晃晃的舉屠刀了,還能怎麼辦?就算我明知幹不過,也要有所作爲。不然...不知道他們還要害多少人。難道看着他們一步步坐大?”
棠秘子一臉陰沉,不光是因爲那座村子,還因爲他的師傅莫問。拿着飲料杯像喝酒一樣,一口灌下,氣道:“說白了,還是我們不齊心。道家斷了傳承,得從根上來解決,你一個人再厲害還是一個人,能有多大能耐?就算現在你違背師命。把葛氏道術傳出去,也來不及。”想了想,說道:“要不聯繫一下隴族?他們與世隔絕幾百年。自成一套;不開法氣能和老申那樣的道法師對陣,還能通過手段拓寬你的經絡,指不定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功法。”
小本子想到火一般的珠珠,心裡非常排斥,可是人家確實比她有用,目前爲止,她只是半個廢人。也勸道:“嗯。棠爺爺說得對,之前鍾爺爺也說要拉攏隴族。”
“再說吧。”駱離沒有當場表態。小本子心裡稍暖。
其實她可是高看駱離了,他並不是厭煩珠珠的火熱勁,而是擔心兩個沒有法力的隴族師姐弟對付不了榮家寨。
次日五點半,咚咚咚的敲門聲驚喜了招待所裡熟睡的三人。
棠秘子想讓兩個年輕人多睡一點。一個翻身跑去開門。
“呀!你怎麼來了?”棠秘子更想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來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打了個吹欠,擺擺手道:“先給我整點吃的,吃過了我再睡覺。”
“嘿!你還真是不客氣,要我這老頭子給你做吃的。”
“康十三娘!”駱離也嚇得不輕,這人怎麼跑到合江來了。
十三孃的小眼睛一眨,再次伸手打了個哈欠,“來了就來了唄。昨天我就在長坪看見你了,我下船後纔看見你的船剛開,喊也沒喊住你。後來找了一輛車連夜跑過來的。先前都忙了好幾天,要不是找你有事兒,我纔不受這份罪。啥也別說,等我休息好了再談,行不,駱大道長。”
她這一睡下。沒人能睡了,駱離三人坐在客廳裡。坐着“聽”她睡覺。
康十三娘這呼嚕可是震得地動山搖,小本子用棉花堵住耳朵都沒用,在聽了棠秘子講完他們的結識經過後,想到那蛇仙就毛骨悚然,渾身不舒服。
“這個十三娘,到底是什麼品種,電視聲音都蓋不住她打呼聲。”棠秘子打趣道。
駱離看看錶,上午十點了,他們已經商量好,去黑濱的話,棠秘子的作用其實不如小本子。小本子可以聽懂雲雀的話,還能預感危險,可棠秘子那點手段在榮家寨面前還真的啥也算不上,他原本也走不開,現在可以吃公糧的人,必須履行合同。說道
“小本子,你去把那呼嚕豬叫醒,有啥事讓她儘快說,我們今天還要趕路。”
“呼——滋——”跟突然踩剎車似的,那“滋”的音節揚得老高老高,劃得人耳膜刺痛。
三人不約而同飛快捂住耳朵,有心臟病的人都得嚇死過去。
人家捂耳朵的手還沒放下來,康十三娘就開門出來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像聽見你們說叫我?”指着小本子:“怎麼多了位小姑娘?不是隻有你們兩個打天下了?”
小本子看見小學生模樣的康十三娘,正想反駁,想到她確實比自己大,悻悻住口。
“還用吃飯嗎?”駱離問她。記得她睡前才吃了兩大碗棠秘子新學的熱乾麪,隨口一問。
“當然要啊,不吃飽哪有力氣。”
小本子趕緊奉上一碗白粥,不等康十三娘瞪眼,又遞上一個大餅。
駱離不停看錶,康十三娘也不磨嘰,呼呼啦啦邊吸邊嚼吃完了三個餅兩大碗白粥。
不知不覺中,小本子的表情越來越誇張,她那副小身板能消耗得了嗎?
康十三娘打了飽隔,擦擦嘴:“先上趟茅房,填飽了肚子纔想起我還沒洗瀨呢。”
得,再忍你十分鐘。駱離想發脾氣了,這個不素之客,真是讓人火大。
彷彿知道駱離所想,剛好十分鐘,康十三娘踩着點出來了。
不說正事,先問駱離:“你說,去年冬天你是不是去過律哇。”
“你怎麼知道?”
十三娘瞭然:“看來是去過了。”
又問:“你是不是會易容?當時你易容了,我在東滬機場看見你的背影,還以爲認錯了。”
駱離見她老神在在的樣子,難道她有什麼秘料要說?拼命回憶,足足想了一分鐘:“當時就是你在看我?可我轉回頭沒......哦。原來如此,誰能想到是個小娃娃。”
“切!”康十三娘最煩知道她底細的人打趣她,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可能無意中壞了你們的事。”
小本子脫口而出:“銅像是你拿的?”
康十三娘非常滿意小本子的反應,走過墊起腳拍了拍她的肩膀,堅了個大拇指:“小姑娘蠻聰明的嘛。”
“聰明你個頭,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駱離忍不住嘲她咆哮。
康十三娘早已料到,趕緊退開三米,隔着單座沙發嬉皮笑臉討好道:“那個時候我當然不知道啦!知道的話我哪會接呀,就是因爲曉得做了壞事。所以人家正在補救嘛。”
“補救!你......”駱離遙指她的額頭,恨得咬牙。
棠秘子勸道:“冷靜。聽她說完嘛。”
“咱們可以坐下說嗎?”康十三娘故意怯怯地望着駱離。
這副樣子更是找打,駱離氣道:“不行,你給我站着說。”
“好好好,我該罰。我就站着,你們三位上坐,聽我慢慢講。”十三娘好脾氣。
棠秘子把她拎過來,扔在沙發上:“別廢話了,趕快說。”
“是這樣的......”
她在東滬機場接了七七門的活兒,換得幾大箱藥材,又輕鬆又賺錢。讓原本就財迷的康十三娘暗暗留了個心眼,想去打聽七七門;不過,憑着她那點小手段。當然什麼也聽打不到。也沒氣餒,反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幾天之後,康十三孃的蛇仙就出問題了。焉嗒嗒的沒力氣,跟山靈當時患病差不多的情形。這可急壞了康十三娘,準確地說,蛇仙可是堪比衣食父母,是地位的向徵。
前面也說過,密族有個阿扎靈的稱謂。族長掌管一族庶務,而真正的核心人物是阿扎靈。她是神的代言人;不但要負責每年的祭祀大禮,還要負責給每個密族人卜算命運,安排給他們合適的工作,比如能不能下山,能不能結婚,能不能生娃......掌管着他們的自由和人生大事。不單單是吉祥物而已,而是有實權的真神級人物,除了身體不正常,不能結婚外,在密族是最尊貴的人。
密族頂仙的人只能有她一位,別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他們信奉木神,密族有棵生長了兩千年的銀杉樹,那就是他們木神的化身。阿扎靈就是服務於這棵樹,說白了,就跟觀音座下打雜的童子一樣,就算打雜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是百裡挑一的人物。傳說阿扎靈一生可以與木神通靈兩次;第一次是選定阿扎靈時,同時還要選定阿扎靈和她所頂的仙,得到木神的許可纔可以頂,第二次就是阿扎靈死亡時。和木神只通靈兩次,這是每個阿扎靈一生都祈望的事,因爲木神只會在關係到整族人生死存亡時纔會破例與阿扎靈通靈。
對於這個問題,駱離或許一直當着是傳說,今天聽康十三娘講過,才知道此事不假。
所以康十三孃的蛇仙出了問題,讓她怎麼不焦急,蛇仙可是和她一樣在木神面前得到過認可的,身上蓋上了“神章”的;通俗來講,就是正式員工,而非臨時工,人家蛇仙可是有“編制”。
康十三娘整日如臨深谷,晝警夕惕,生怕木神招她相見。那一陣子,康十三娘在惶惶然中度過,看着蛇仙心焦火燎的。蛇仙渾身發燙居然在三伏天進入了冬眠狀態,任憑她怎麼想法子都叫不醒,這一眠就是半年。
十三娘連一月一次的族會都不敢回去參加,賺錢接生意更是別想了。
就這樣,一挨挨到數九寒冬,蛇仙大人破天荒地醒了。
小本子問道:“怎麼突然又醒了?”
康十三娘起身跑到餐桌上喝了一大口茶水,應該說是牛飲,棠秘子再也忍不住了,說道:“一年多不見,你變化真是大。”
“嘿嘿。”康十三娘避開不談,砸吧咂吧嘴,讚道:“真是好茶,不好意思,我喝完了才知道這是頂極蒙頂甘露。”
駱離一把奪過來,這可是他的茶盅,說道:“算你識貨,人家問你話呢。”
康十三娘慢悠悠地坐回沙發。駱離眯了眯眼睛:看樣子她應該有好大一張底牌。明知我有急事,還故意賣關子。
“原來是我自作自受。”康十三娘說出這一句就沒了下文。
小本子看夠他的得意勁兒了:“因爲你偷了銅像,所以你的蛇仙才生病。確實是自作自受。”
康十三娘本想引他們發問,結果被小本子嗆了一回,露出一絲尷尬,隨即釋然,回道:“可不是嘛,原來那銅像裡全是陰魂,我的蛇仙跟我一樣。是個馬大哈,沒看仔細就直接給抱出了來。”
小本子想到“抱”那個畫面就起雞皮疙瘩。
“她抱的時候沒管住自己的神通。眼睛湊在那銅像耳朵上,你們都知道,蛇本就屬陰性,所以被陰氣入體。它都來不及和我打聲招呼說句話。就進入了戰鬥狀態;整整半年,它才‘絞殺’了那十幾個陰魂,醒了過來。”康十三娘說到這裡習慣性地把手伸向後腦勺摸了摸。
駱離趕緊擋住小本子的視線,因爲這時蛇仙露出半截蛇頭的影子跟康十三娘耳鬢廝磨,非常“甜蜜”的樣子。
康十三娘暗笑一聲,讓蛇仙悄悄回去。
駱離問道:“連你這蛇仙也不怕我了,是不是你有啥奇遇功力突破了?”猛然又想到她說銅像耳朵的事,問她:“那你是見過那銅像的,也知道耳朵是陰魂的出入口?”按理說在機場的時間很緊。康十三娘沒有時間擺弄銅像。七七門也不會笨到給她與銅像親密接觸的機會,蛇仙一偷出來,七七門的人就會接手。她又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康十三娘一愣。突然又換成嬉笑狀:“那當然。”
駱離的眼睛再次眯了眯,“夠了啊,你的關子也賣夠了。快告訴我,銅像是不是在你手裡。”
康十三娘原本抖着的腿,馬上就不抖了,崩直了身體。吼道:“啊?這麼快就猜到啦。”一下子沒了精神,真是沒勁。一點也沒給到他們失而復得的驚喜。
“當真在你手裡?你又怎麼得到的。”棠秘子都傻眼了。見康十三娘眼睛骨碌碌轉。氣道:“你倒是拿出來呀,要多少錢直接開價,大不了我回一趟海臨賣房子。”棠秘子也是知道現在他們用的是死錢,用一個少一個。從北京回來的十幾萬,現在只有兩三萬了,看樣子,康十三娘是要拿銅像換大價錢的。他之前除了買房子基本上都是隨賺隨花了,跟駱離在芒山島賺了胡光業一筆,然後安城秦廣漢那裡賺了一二十萬,再也沒大的進項。這兩年用的也是那筆錢,大頭還全給了任小麗。
康十三娘聽見錢卻沒什麼興奮,反而還搖頭:“你們要是錢花不完了可以給我,若是花得完就算了。銅像不在我手裡,在一個醜老頭那裡。”
“什麼?醜老頭!”駱離是真激動,之前銅像在路鳴手上,老醜是在泯港“協助”他。後來老醜失蹤,現在銅像現身,駱離壓根沒想到老醜身上去,卜的卦相指明老醜在南方,怎麼會在合江出現。
康十三娘突然換成一臉正色:“蛇仙醒來後,我知道那該死的銅像是個害人的玩意兒,所以也明白那幫人不是好東西。就想再讓蛇仙去偷回來,兜兜轉轉地到處找他們。還虧得我們蛇仙被傷過一回,隔着幾百裡都能感覺到那股味道,所以我找到泯港去了。但是我沒機會出手,人家全是高手,潛伏了兩個月,還是一籌莫展。正當我準備放棄的時候,發現有人對別墅裡的兩個人下手了。”
然後,康十三娘就玩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愣是避過了封存義的眼睛,一路跟到深鎮。然後張啓山出現了,蛇仙避無可避,帶着康十三娘逃出深鎮,若是慢一點,她就是聞一清的下場,屍骨全無。
虧得逃了出來,腦子慢半拍的她這才醒悟,自己明明是來找銅像的,又不是來找壞人打架的,玩毛的跟蹤啊。趕緊殺回泯港,蛇仙早就提醒過她,要先拿銅像,因爲銅像還在別墅裡,是她自己見到綁架就玩興奮了,搞忘了正事。
偷東西嘛,當然是蛇仙的強項,再複雜的密室,在蛇仙面前破開只需時間長短而已。蛇仙這次學聰明瞭。根本不去碰那銅像,打開密室門,讓康十三娘進去。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康十三娘就抱着銅像出來了。
連夜趕回密族,她想了很多辦法,布了十七八層各種陣法,還以爲終於安全了,再也不怕出意外傷到蛇仙時,自己卻傷到了。
原來是老醜在銅像上作了手腳,用符咒加他自創的密藥布在了銅像表面。防的就是路鳴有一天突然煉化了這個銅像。也沒料到康十三娘會在上面加陣法,她的陣法在老醜這種道法師面前完全是幼稚園的級別。因爲她胡亂搞。在人家大師的隱秘陣法上“亂塗鴉”,使得陣法在沒有主人催動的情況自動顯形了,把康十三孃的心脈傷了個徹底。
“至從我傷過以後,現在身體就虛。要靠大量的食物和水來補充營養,隔月我還得進一回補藥。”康十三娘神色落寞,輕幽幽地道。
小本子坐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多吃點也沒什麼,又不是吃不起,你吃再多也不發胖,好多人羨慕呢。”
聽到胖字,康十三娘臉色大變,她這身材要是變胖了。那得多讓人噁心呀。
小本子趕緊描補:“胖了也沒關係,只要人健康,別管人家怎麼看。又沒吃他們家大米。”
康十三娘一頭黑線,懶得回她,一副跟不清楚的樣子。
棠秘子訕訕地,爲剛纔嘲笑她不好意思。
這事發愁也無濟於事,康十三娘說過就算了,說回正題:“我跟蛇仙真是犯大歲。那銅像就是個禍根。早知當初,我就不該接那筆生意。都是貪財害的。我病得啥也做不了,出口氣都難,更別說講話了。蛇仙爲了救我,自己又跑到深鎮去。它說,它再到深鎮的時候,那個厲害人物已經走了。”
憑着它動物的天性,尋到下陣的人是老醜,趁着路鳴昏迷的時候,帶着同樣昏迷的老醜逃了出來。然後用自己的靈氣催醒了老醜,朝他要解陣法救康十三娘。老醜原以爲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本來他的目的只是防路鳴,一眼看穿蛇仙並非邪妖。
老醜剛剛能行走就跟着蛇仙回到密族。他被當成叛徒糾出來,第一時間就被封存義廢了法力,斷了氣脈。斷氣脈還是老申動的手,老申心下也害怕,原來女兒孫唯唯說得對,這醜八怪啥都清楚。老申回去把這事告訴了魏紅,小心眼的他也想看看魏紅到底會不會同情老醜。當然,結果他很滿意,魏紅先是害怕,後面還強調一定要把醜八怪殺了,不然她會做惡夢。
封存義一夥對老醜逼供不成後,張啓山直接啓動了禁制,要把老醜當場斬殺;他早就有所準備,當初,在被下禁制的第二天,已經詳細和鍾方真人研究過身上的禁制。經過鍾方的指點,他煉出了剋制的秘藥。當時只是假死過去,禁制沒有真正啓動,可是禁制還在,法力也確實盡失了,已是廢人一個。
但是,他的記憶還在,秘藥配方也在腦子裡,可以做些不需法力的事情。就跟張啓山法力被毀趕下山時一樣,普通算命和卜卦都是會的。他指點蛇仙破除陣法,蛇仙雖然心智不如常人那麼全,基本的智商還是有的,學得慢點,用了三天時間總算解開了,康十三娘終於醒了。然後就簡單多了,再讓她自己配藥解毒,幾天後慢慢恢復過來。命和法力全保住了,只是多了點食量大的後遺症,不幸中的萬幸。
“你是說老醜在密族?”駱離耐住性子聽完經過,急切問道。
康十三娘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在棽山南,密族外面,我們的落腳點裡。”
“哎呀,你昨天晚上怎麼不喊住我!”駱離有點懊惱,“他現在身體狀況怎麼樣?”
“還行,棽山雖然沒有靈氣,但物產豐富,他要配的那些治傷藥南山都有。”
“敢情沒人照顧他呀?”駱離想到老醜受了那麼多苦,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小草屋裡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