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劍劍靈在如神魔般偉岸的黑髮青年出現時,就已經面色慘白,眼神恐懼,竟然匍匐在了地上,瑟瑟發抖,根本沒有反抗的勇氣。
此時再聽到他說的這番話,她似乎想起了某個傳說,不可置信地擡起了頭。
“您、您是……”她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完整,似乎說這句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那青年卻連看都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集中在了臉色呆滯的方逸身上。
“無喜無悲,心境空靈,凡有所向,皆爲虛妄,你終於開啓了道武印記,從今天開始,道武印記就會徹底與你融合,你將獲得我小部分的記憶……我的傳承者,我在九重天之上等着你,那裡有我留給你的幾樣東西,努力走到那一步吧,別讓我失望,也別讓他們失望。”
青年的眼神柔和下來,輕聲說道:“希望很快我們就能再次見面……融合吧,道武印記。”
他根本不給方逸說話的機會,身影驟然消散開來,連腳下的那條萬丈火焰神龍也同時消散,化成漫天的星光,全部涌入了方逸的意識中,與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落羽劍!
“啊啊啊……”
方逸抱着腦袋痛苦地嘶嚎起來,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涌向他,即使以他的意志力,也無法忍受這樣恐怖的劇痛,就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撕咬他的頭顱,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然後,他很乾脆地昏迷了過去。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身上的那根黑線動了動。
……
方逸覺得自己漂浮在了空中。
這是一個黑暗的世界,沒有光線,沒有聲音,也沒有方向,安靜地讓人害怕。這裡彷彿沒有盡頭,方逸無法找尋到出去的道路,只能茫然地向前飄蕩着。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遙遠的黑暗深處,漸漸有微弱的白光亮起。
彷彿是找到了希望,他拼命划動着雙手,想要靠近那片光明,但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擋着他,讓他怎麼也無法接近,反而離得越來越遠。
眼看那片亮光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方逸猛地仰起頭,無聲地咆哮着。
也許是他的咆哮起了作用,也許是上天垂憐他,那冥冥中的力量突然消失了,黑暗中吹起了一陣風,帶着方逸漸漸飄向了那片亮光,越來越近……
等方逸視線清晰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七八歲的小乞丐身後,這是個偏僻的角落,與遠處燈火通明的繁華相比,這裡只能用荒涼來形容,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有一兩個經過,也都是捂着鼻子匆匆走過。
小乞丐正躲在角落裡吃着饅頭,一口一口地細細咀嚼着,像是在品嚐天底下最美味的佳餚。
方逸有些奇怪,不知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他上去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卻愕然的發現自己的手竟從他的身體穿透而過,什麼也沒有拍到。
小乞丐依然津津有味地吃着饅頭,四周來往的路人也似乎看不到他。他似乎就像個旁觀者,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是怎麼回事?
方逸皺了皺眉頭,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武天陽,原來你小子躲在這裡!”一聲喝罵打斷了方逸的思緒,讓他不由轉頭看去。
雖然現在是夜晚,但對方逸來說跟白天也沒什麼分別,那聲怒罵出自一個半大小孩之口,那小孩看上去十二三歲左右,衣衫佝僂,身上髒兮兮的。領着三個同樣衣衫破舊的少年,氣勢洶洶地來到小乞丐面前。
“臭小子,你竟然敢搶我的東西,簡直是不想活了!”那小孩高聲怒罵着。
那叫武天陽的小乞丐沒有說話,不過吃饅頭的速度顯然加快了許多。
那小孩見他竟然理也不理他,頓時就勃然大怒,跳起一腳就踢向了他,把他的身子踹倒在地,手上還留有的半個饅頭也咕嚕咕嚕地滾到了遠處。
幾個少年眼神貪婪地看着那半個饅頭,嚥了咽口水,可自己的領頭沒有動,他們也不敢去撿。
“我叫你搶,我叫你搶,我叫你搶!”那個領頭少年邊踢邊罵:“敢搶我的東西,今天我非踢死你不可!”
他身後的三個少年沒有動手,只是站在那裡幸災樂禍地看着。
“啊!”那個領頭少年突然大叫了一聲,蹲下身來捂住了小腿,神情痛苦。
那三個少年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領頭少年臉色鐵青,他把捂着的雙手放開,只見他小腿的褲子上破開了幾個小洞,鮮血正順着這幾個洞慢慢往外滲出,把褲子都染紅了一小片。
“雜種!”那個領頭的少年嘴裡嗬嗬地喘着粗氣,咬牙切齒,“你還敢還手,簡直是找死!”
原來是倒在地上的小乞丐趁他不注意,在他小腿上猛咬了一口,難怪他現在怒火沖天,他跛着腳在四處轉悠了一圈,撿來一根手拇指粗細的樹枝,也不顧腿上的傷口,對着地上的小乞丐就是一陣抽打,帶刺的樹枝劃破了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道淡淡的血痕。
方逸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在他看來這種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是再正常不過,可那個領頭少年抽了幾鞭之後卻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手上力度越來越大,越來越狠,竟真有往死裡打的架勢。
那個倒在地上的小乞丐從始至終都沒發生過一點聲音,只是雙手緊緊得護着腦袋,神情漠然,彷彿那樹枝抽打的不是他的身體一樣。
方逸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充滿冷漠麻木,毫無生氣的眼睛。
他的心裡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他正想開口阻止,卻發現眼前的景色忽然一變,來到了一座破廟中。
這座破廟顯然荒廢了很久,斷壁殘垣,此時,外面電閃雷鳴,下着嘩嘩的傾盆大雨,屋頂根本擋不住,不斷有雨水滴滴答答地流淌進來,將整座破廟弄得汪洋一片。
方逸卻沒注意這些,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個瘦小的背影上,滿眼駭然。
這個背影他很眼熟,正是那個叫武天陽的小乞丐!
方逸之所以驚駭,是因爲這小乞丐此時手上的一柄生鏽的尖刀,殷紅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從刀刃上滴下,將地面染紅了一片。
在他的腳下躺着四個少年,方逸掃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四人正是毆打他的那四個少年,這幾人每人身上都被捅了好幾刀,尤其是那個領頭少年,全身幾乎被捅成了篩子,死狀極爲悽慘。
“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小乞丐武天陽緊緊地攥着尖刀,全身微微顫抖,聲嘶力竭地大喊着,顯然情緒很不穩定。
“那饅頭本來就是我的,你卻要說是我搶你的!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武天陽尖叫着衝了上去,揮舞着尖刀一下一下又刺進那個領頭少年的身上,這領頭少年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但武天陽還不放過他,顯然是對他恨到了極點!
“你該死!你該死!你們都該死……”
武天陽有些語無倫次了,又哭又笑,狀若瘋癲,他的全身都被鮮血濺滿,可他卻彷彿沒有發覺,呆呆地癱坐在血泊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
方逸頭皮發麻,這武天陽看年紀最多也就七八歲,發狂起來卻如此兇殘,這讓見慣了生死的他也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背後直衝天靈蓋,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武天陽的面前,武天陽明顯是第一次殺人,臉色蒼白,情緒很不穩定,要是這時候不能調整過來,可能這輩子都會留下陰影。
“你還好吧?”方逸皺了皺眉,說道。
他對那四個被殺的少年沒什麼好感,就算他們死了也不會有絲毫憐憫,反倒是這個小乞丐他很有好感,也許是他那冷漠麻木的眼神觸動了他,讓他打心眼裡憐惜這小乞丐。
武天陽依舊呆呆地坐在那,喃喃自語着,完全沒有聽到方逸的話。
方逸苦笑,他現在有點明白了,聯想起之前那偉岸青年說過的話,他終於反應過來。
這是那黑髮青年的記憶片段,是虛幻的,他只是個旁觀者,無法參與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
這麼想着,他打量起了武天陽,發現他的容貌與那黑髮青年還真有那麼五六分的相似。
原來他叫武天陽!
他到底是誰?難道是他?!
方逸猛地一驚,那黑髮青年的虛影是從道武印記中出現的,那麼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道武天尊!
道武天尊,武天陽!
方逸的心跳砰砰加速,他有預感,一個他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正在向他緩緩開啓!
道武天尊是什麼人?
那可是能創造出《道武天書》這樣逆天奇書的絕世強者,方逸不知道他的修爲到底到了怎樣的境界,但從他那出現的虛影來看,必定已經達到了通天徹地的地步!
身軀與天其高,腳踏萬丈火焰神龍,這是怎樣的恐怖,怎樣的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