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隨着一個渾厚穩重的聲音傳來,一道身影緩步走到了正中來,可是仔細一看,兵部尚書並沒有那麼穩,眉角還在微微顫動着。
但是畢竟幾十年的經驗放在這,聲音已經練到皇帝只要不仔細盯着他的臉瞧,根本就不發現不了他的內在,穩穩的聲音繼續道:“陛下,此番妖族來勢洶洶,
而且數目龐大,實力強勁,臣以爲要想保住國土不失,那麼前期固守城池則是唯一的選擇,因爲妖族聯盟是由各大妖族部落,強大妖王強行組織在一起的,
久攻不下的話,必然會受挫,沒有利益的驅使,如此聯盟不攻自散,不過國土遼闊,所有邊關城鎮佈防的話,軍力恐有不足,所以以微臣之見,需要收縮防線,
將邊民、邊軍內撤,朝附近堅固的城池,邊打邊退,當然也不是一味的後退,而是一邊退守,一邊在腹地建立最終防線,城池之間相互勾連,
軍隊可以迅速相互支援,妖族必定會被阻隔在外,同時還可以組織修道界各大門派精銳力量,對妖族實施游擊戰,使妖族無法全力攻城,
如此既能保住我大好江山不失,又能保護百姓,保存有生力量,待到妖族退去,我們還可以阻止反攻,清剿。此乃微臣愚見!”
尚書虞涉說完後,不少大臣暗自撫須頷首,這說明他們也很贊同虞涉的觀點,甚至自己的想法就和虞涉一致。
就連皇帝也是一樣的認同,“嗯,虞尚書所言極是,可現在全部邊城同時後撤也不現實,而且聽說修道者也組織了修道者聯盟,他們這是想自行救國的意思,會不會尊皇令呢?”
看似詢問,眼神卻一直看着禮部尚書荀策,荀策也是一直在注意着皇帝的表情,眼神一到位,立馬快步走出。
躬身一禮,“回陛下,微臣認爲修道界一定會的,因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他們一定會明白的,畢竟他們都算是有學識的人,不認字也看不懂道經不是?
而另一個就是退守的問題了,這方面在方向上倒是和虞尚書一致,但是細微上略有差別。”說完後竟然有個小停頓。
在回陛下問的時候,這個小停頓是不應該出現的,因爲你這是在奢望陛下給你應和,畢竟在奏對時,除了對話的大臣和皇帝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隨意插嘴。
然而這次皇帝卻回話了,“哦?有何差別?”這已經不算是應和了,這簡直和捧哏無異了,這下所有大臣都明白了。
禮部尚書荀策接下來的話,其實就是皇帝的話了,所以打起精神認真聽起來,因爲接下來的話會決定某些人的命運,其中就包括他們自己的。
荀策餘光也注意到各位大臣的表現,略微一笑,“回陛下,微臣以爲,已經有部分邊城被妖族聯盟攻破,這些城池退守已屬必然,但是不論是不是敗軍,都是我軍中大好男兒,因爲他們已經用生命爲國家做出了貢獻,奈何妖族勢強,無奈後撤,我們此刻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不是?而有些防守成功的邊城,則就不用這麼着急了,可以先對附近被攻破的城池進行一次清剿再行後撤,爲什麼如此呢?微臣認爲,妖族紀律渙散,攻破一城,必然狂歡數日,這時正是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我們可以先偷襲一波,消除妖族的有生力量,然後……”
“然後尼瑪逼啊!~”此時在靜悄悄的大殿中,本來只有荀策一人在侃侃而談,卻被一到粗俗的聲音打斷了。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聲音的來源上,是誰膽這麼肥?明知道是皇帝的意思,還敢站出叫罵。
只見一個身穿青色儒服,長髮斑白,頜下的鬍鬚卻清理的乾淨,看不見一根胡茬子,此刻正義正言辭的看着荀策,好似前面那口吐芬芳之人不是他,荀策纔是一樣。
此人正是一品大學士胡正德,他不是帝師,也並沒有太大的官職,包括當年曾許他宰相之位,也被他拒絕了,只留了言官和史官以及翰林院編修的職位。
雖然基本見他做事,但是一品大學士可不僅僅是虛銜那麼簡單,一品大學士那就證明他有一品的實力。
這是文修的最高級別,目前舉國上下,文修一品僅他一人,可見他在天下文人心中的位置,而且文氣修到最後都有一條特性。
那就是說出的話,絕對和心中所想的一致,也就是句句發自肺腑,這也爲什麼說修文到一定水平之後,皇帝會趕着來送官一樣。
因爲此人不但有學識,而且不會弄虛作假,只要答應了官職,那麼就永遠不可能反叛,除非他說服了自己,也就是認爲叛亂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這之前也一定會經歷一次次的上書,一次次的錚錚諫言,纔會走到這一步,畢竟這需要將以前的認知一層層打破,重新建立,這樣實力要是不倒退,那麼就是這個皇朝真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所以現在胡正德一句話罵出,荀策不但不敢反抗,儘管一張臉憋得通紅,卻沒有一絲反駁,而是偷偷瞥了一眼皇帝,投過了求助的神色,
這一切可是昨天皇帝偷偷宣自己進宮安排的,看來皇帝早知道這建議出口一定會讓胡正德辱罵,乾脆自己不說,讓他來背鍋,還好他聰明,故意讓皇帝墊了一句,
讓大家知道了這是皇帝的意思,所以胡正德這次只是問候自己的老母,沒有將自己斃於掌下,他可是剛進二品,才能被提拔成禮部尚書的,一掌是萬萬頂不住的。
然而皇帝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和胡正德一起,對着荀策怒目而視,感覺這一切全部都是荀策做的一樣。
所有大臣都能看得出來的事,胡正德怎麼可能不懂其中貓膩,但是卻也不可能真正的對着皇帝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所以矛頭還在荀策這裡。
“狗才,你是準備食人膏血麼?敗軍是我軍中大好男兒無疑,難不成勝將反而是有罪不成?我不是權臣,也不和你彎彎道道的,你就說,你和俞濟世和乾唯一是一夥的吧?
你也不用否認,從對付白樂和秦衛安的手段,如出一轍上我就能看出來,張治平已經死了,這個消息想必大家都收到了,爲什麼沒人提?是不是提了就必須全線退守了?
這樣秦衛安和白樂還沒死,甚至唐小雨也不會死,他俞濟世和關守堅心有不安啊,你告訴他倆,最好不要被老夫找到,否則他二人項上人頭不保,
也別給我說什麼國師乾唯一的話,這個人就是他倆推出的牌面,什麼全國修道第一人,要是過了三品老夫立馬吃屎給你們看,也不知道用什麼秘寶打出來的幌子,
真正一品的氣勢,和營造出來的假象我能分不清?你這狗才和他們二人一樣,狼狽爲奸,老夫很清楚,但是沒有證據,也不能拿你怎麼辦,
不過本人身上還有史官一職,今日之事,史書上必然有你荀策濃墨重彩的一筆,看你荀家從此以後的子孫,怎麼擡的起頭來!”胡正德這話說的是擲地有聲,把荀策也嚇得面無血色,這種事胡正德還真的說的出,做得到。
但他卻有苦也說不出,這是替皇帝背的黑鍋,能甩回去麼?自己背頂多犧牲自己一個,甩回去了那就是誅九族的事了。
於是一個跪地,重重地扣了一個頭,涕淚橫流的哭訴道:“陛下明鑑,這只是微臣的一點淺見,大學士也不能因爲微臣的見識不足,考慮不夠周全而進行人身攻擊,
直接定微臣的罪啊,如果大學士一心致我荀某人於死地,無需贅述,直接動手即可,我荀策認了,畢竟我見識淺薄會使更多人死於非命,
但是說什麼微臣勾結俞統領那就說笑了,首先俞統領是不是叛逆猶未可知,其次就算是,微臣也未和他有過深交,最後,微臣只有一句話,胡大學士,荀某死則死矣,
但也由不得別人用莫須有這樣的虛言,在史書上定了性!陛下,保重,微臣來世還當入殿爲臣!”說道最後,荀策像是真正受盡了委屈的忠貞之士,散盡修爲,一頭往身邊的蟠龍柱上撞去。
“不要……”
“盡去……”
“……”
各種心聲接連閃過,只是不被任何人覺察,反應最快的反而是胡正德,因爲他不但是一品,同時也不希望荀策就這麼死去。
因爲這樣沒有罪名的死去,是真的會影響他的文心,雖然不是文心有損那樣招災,降修爲,可是就怕俞濟世和關守堅用此作文章,污了他的文心,讓他沒有辦法再守護皇上。
他覺得俞濟世他們已經通過了什麼不知名的手段,影響到了皇帝,現在的皇帝表現就比以前有點奇怪,以前他可是主張還政於民,十分親近唐小雨的,
現在不但要致唐小雨於死地不說,甚至在自掘陣腳,把白樂,秦衛安,這樣的柱石都要弄倒,要不是張治平死在了戰場,他還真的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