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雁樓十五層,擺着足可容納二十餘人的大桌,一干受邀者各自落座。
不少侍女、家丁匆匆上下,一盤盤美味珍饈擺在桌上。
衆人比鬥之時,莊園內的家丁更忙碌,此刻酒菜上桌,熱氣騰騰。
黎淵發現,酒宴上的座次也是有講究的,宮九川、顏三星坐於上首,其餘受邀參宴者,根據個人名聲、宗門勢力依此排開。
“真是鮮明的等級……”
瞥了一眼挨着顏三星右手坐下的閻青猿,黎淵心下稍稍感嘆。
這個世界的等級是十分分明的,大到內外城,小到酒宴座次,深入方方面面。
些微感嘆後,他挨着宮九川左手入座。
“師弟……”
八萬裡神色微妙,他雖然不怎麼在意座次排列這種小事,但很顯然,宮九川的左右是酒宴主位。
而且,大運以左爲尊……
席間不少人也都餘光瞥來,見宮九川與其右手邊的顏三星都神色如常,不少人心中頓時有數了。
雖然宮九川並沒有解釋,但從這個座次,就可以看出些東西來了。
‘他竟然真入了伏龍禪師的門牆?!’
座次還在八萬裡後面的嶽重天只覺心口有些發悶,微微低頭方纔沒露出異樣來。
林東平等人神色也稍稍有些變化,言雄低着頭,也覺心中有些發堵,越發後悔來此了。
身爲鐵劍門當代真傳第一人,未來的門主,他受邀前來,心中自然是對那位伏龍禪師的傳承抱有念想。
但現在……
感受着時不時落在身上的異樣目光,言雄心中越發懊悔,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嶽重天,不由咬牙。
“黎淵……”
剛入座的閻青猿眸光微凝,旋即笑着與顏三星交談,有侍女爲衆人斟酒,果木香氣撲鼻。
“此酒名爲‘百草香’,乃是以百種靈草發酵而成,入口甘甜,更有滋養體魄,療傷去毒之效……”
顏三星落座之後,臉上方纔有了笑意,他輕轉酒杯,兼顧宴上衆人:
“來,諸位滿飲此杯!”
他一擡手,衆人自然紛紛舉杯,黎淵品了一口,眼神不由發亮,這酒比摘星樓的猴兒酒還要甘甜,大合他的胃口。
酒水入腹,些微暖流散開,的確有幾分藥力,且頗爲醇厚溫和。
“入口回甘,如沐春風,果然是上等靈酒!”
閻青猿滿口稱讚,席間衆人也紛紛附和。
“的確好酒。”
一杯喝完,也沒讓侍女倒酒,黎淵自己要過酒壺就倒了幾杯,滿口草木香氣,頓覺心情舒暢。
“這酒怎麼釀的?”
黎淵心中嘖嘖稱奇,這酒一點辛辣都沒有,氣味好聞,比前世大多數飲料都好喝,甜而不膩,香味持久。
幾杯酒水下肚,黎道爺有些惦念這釀酒的方子。
“龍虎寺不愧是天下丹宗,這一杯酒水,就抵得上一枚增血丹了,且極爲純淨,毫無藥毒!”
說話的是花輕舞,雙燕門的真傳,腰間掛着一副長鞭,是此次受邀參宴者中唯一的女子。
她也很喜歡這酒,連喝了幾杯,方纔讚歎出聲。
“花女俠若是喜歡,一會兒小妹替你打上幾葫蘆。”
魚玄機坐的就很隨意,在她身旁輕笑,全無不苟言笑的模樣。
“多謝妹妹。”
花輕舞笑笑,兩女輕聲說着話。
酒宴上氛圍不錯,一衆人觥籌交錯,黎淵來者不拒,沒一會兒就喝了三壺酒,發現自己有些醉意,這才停下。
這百草酒入口甘甜,但後勁似乎不小。
黎淵心裡還有些提防那閻青猿,也就暫時落杯,但入宴之後,這位淮龍宮真傳也並未表露敵意。
“淮龍宮……”
黎淵心下自語,默默的更換了掌馭之兵,以五步靈蛇腰帶、靈火軨牛骨戒等增加感知的物品加持自身。
唰!
瞬間,他感知暴漲,隱約間,真感覺到了異樣。
不過,卻不止是閻青猿……
瞥了一眼宴席上的其餘人,黎淵心下搖頭,在除卻八萬裡外的其他所有人身上,他都感覺到了情緒。
說是敵意不妥當,但至少是很濃烈的情緒。
“感知還是不夠……”
黎淵提了杯酒,默默將搜尋腰帶、骨飾品的事提上日程。
“來,師弟,喝酒。”
八萬裡旁若無人,時而和黎淵碰杯,時而動筷。
他體魄非人,飯量也是極大,一條粗壯的靈牛腿在他手裡都顯得有些小,僅僅只是一個撕扯,燉的爛熟的牛肉連皮帶骨的被他吃下肚子。
酒宴上不少人都微微皺眉。
“宮長老,聽聞您已將‘六陽真氣’修至大成,不知是否已觸及陰陽?”
酒宴過半,氣氛活絡起來,閻青猿突然開口。
真氣,陰陽。
他聲音不高,卻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便是黎淵也放下碗筷,看了過來。
易形,是武道登堂入室之始,那麼,陰陽境則是分水嶺,一流至絕頂的分水嶺。
唯有洞徹陰陽之妙,方可位列宗師,並真正踏足那條陸地神仙之路。
真罡化形、殺人於百里之外、飛騰於雲海之間、千里鎖魂……等等不可思議之偉力,唯有洞徹陰陽方可觸及。
“陰陽?”
宮九川端着酒杯,神色有些變化:
“大成之上尚有圓滿、大圓滿,老夫雖煉髓有成,但換血都還未成,想要觸及陰陽?或許還要甲子之功?”
“也或許,終此一生也難以觸及了。”
宮九川輕聲一嘆,心中少有感觸。
他的悟性稟賦也算頂尖,但武道之路,越近宗師越難行,他閉關二十年方纔煉髓,但再閉關二十年,也未必能換血。
準宗師尚且不是,遑論洞徹陰陽之宗師?
一旁的顏三星也嘆了口氣,他就距離更遠了。
“宮長老過謙了……”
酒宴上衆人面面相覷。
宮九川少在江湖上行走,但依着各家收錄的情報中記載,這位當年可也是聲名赫赫之輩。
其雖生來只是小龍形根骨,但卻皆爲靈形,無比契合‘赤龍六陽劍’這門龍虎寺絕學,早二十年已名動衡山城,甚至曾在帝都闖下偌大名聲。
其後二十年閉關不出,一舉踏入煉髓境,轟動一時。
這等人物距離宗師境,居然還要一甲子?
“武道,由氣血開始,經養勁、淬體、內壯至易形,此爲登堂入室,又經通脈、煉髒、煉髓換血,方可至人身之極限。”
這,是真正的極限。
宮九川平靜敘述,黎淵心中微動,這番話,他從老韓口中聽過不止一次。
依着老韓的說法,易形是非人之路的開始,以諸形補自身,是重塑自身極限的過程,而易形之路,至煉髓換血而止。
煉髓換血的武者,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非人。
易靈龍之形的武者煉髓換血之後,人如真龍,其氣動十里,一人可破千軍,於尋常人而言,這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境界了。
至於宗師,黎淵目前所知道的,只有隔千百里真氣化形,這,已經是真正的神話了。
“那,宗師呢?”
八萬裡都放下了牛腿,被吸引了。
他易形大成已有多年,若非執意走老韓的路子,已能通脈了,對於煉髒、煉髓,雖覺遙不可及,卻也心嚮往之。
“真氣修至老夫這個地步,纔會明白天地之大,人身之小……”
宮九川輕輕一抖手,一滴酒水活物般跳出杯子,飄忽落於窗外,風雪一吹,已消失不見。
“就如這滴酒水,跳出酒杯,見天地茫茫,寬廣無限……而宗師,就好比這一場風雪。”
這……
酒桌上衆人心中頗覺震驚,望着窗外那雖然已小了許多,卻仍然籠罩着德昌府內外的大風雪。
這對比可謂鮮明瞭。
“煉髓至陰陽,差距如此之大嗎?”
黎淵都有些心驚。
拿自己比之酒水,將宗師比之風雪,他覺得宮九川多半有自謙的意思,但也可見他對於宗師境界的推崇與嚮往。
“宗師者,窮人體之極,悟陰陽之變,知自身之渺小,見天地之廣大,心神合一,冥合天地……”
宮九川眸光悠然,語氣縹緲,酒桌上衆人無不向往。
“能長生嗎?”
黎淵下意識問了一句,酒桌上頓時一靜,神色古怪。
“不能。”
顏三星瞥了他一眼,這小子二十都還差幾個月吧?
“人壽由天定,即便是陸地神仙,也多不過二百壽,或多或少,長生之說,虛無縹緲。”
宮九川環顧衆人,主動舉杯: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天色已晚,諸位……”
他一開口,衆人也紛紛起身,窗外風雪已微,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
酒宴上,所有人默契的沒有提及拜入龍虎寺內門的名額,依着慣例,這是要之後私下交談的。
不過……
看了一眼如主家般拱手相送的黎淵,一干人對視一眼,不多的愉悅瞬間消散。
只有八萬裡,提着羊腿酒壺,擺了擺手,和方寶羅一同回了神衛軍駐地。
臨出院門時,有龍虎寺弟子送上丹藥,一人一枚,黎淵也得了一枚,玉色瓷瓶內,丹丸如火般,十分耀眼。
顯然受邀參宴者,與其餘人的贈禮也有不同。
“這是龍息丹,屬靈丹之列,有滋養體魄、夯實根基、純化內氣、氣血,消弭丹毒之效。”
魚玄機輕聲解釋:
“形有凡、靈之分,丹藥自然也有,這枚龍息丹屬上品靈丹,是門內‘靈丹堂’所煉,每年只開三百爐,因而少有外流。”
“好東西。”
黎淵揣進懷裡,他本來是想和八萬裡等人一同回神衛軍駐地的,被魚玄機攔了下來。
“師父請你過去。”
魚玄機態度有些變化,不再如之前那般冷硬。
“多謝。”
黎淵察覺到她的變化,自然語氣也隨之變化,點點頭,又回到十五層。
酒宴已經撤下,宮九川獨自一人坐於窗前喝茶,桌上還擺着一壺酒。
“宮師兄。”
黎淵拱手。
“坐吧。”
宮九川已懶得糾正他了,頭也沒回,俯瞰着風雪之中的德昌府,點點燈火,些微人聲。
黎淵也不客氣,入座,倒酒,等着他說話。
“宗師者,洞徹陰陽之變,身神貫通,自古以來,得宗師傳承者,必成宗師。”
宮九川轉過身來,眸光幽沉:
“門內盯着師叔傳承的弟子、長老不在少數,之前師叔傳訊於我的消息走漏,也是因此。”
“得宗師傳承者,必成宗師?”
黎淵倒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說法,不過想想,他也理解。
旁的不說,能入宗師門牆者無不是天下英才,得宗師指點助力,能有成就似乎也不奇怪。
“你得師叔看重,等閒人絕無膽量對你出手,但也要防備有人鋌而走險。”
宮九川淡淡說道。
“多謝師兄提點。”
黎淵心中微動,他能感覺到宮九川有些慎重,而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讓他忌憚的,自然不可能是閻青猿等人。
那麼,是龍虎寺內?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敢撩撥師叔虎鬚的也沒幾個……”
宮九川微微一頓,想起了師叔的健忘症。
要不是得了這麼個怪病,又有哪個敢明目張膽的覬覦他老人家的傳承?
“沒幾個……”
那還是有了?
黎淵倒是想問問那幾個人是誰,但一轉念還是沒問,宮九川要是想說,也不會如此隱晦的提醒自己了。
“敢問師兄,此次龍虎宴上,哪幾個能拜入內門?”
黎淵問道。
比起可能的覬覦,他更關心這個,準確說,是八萬裡能否拜入龍虎內門。
“嗯……這倒也不算什麼秘密。”
一場龍虎宴過,宮九川態度也變化不少,換做之前,他大抵是拂袖而去,此時就不一樣了。
他想了想,還是回答了:
“若無其他變故,應有四人,嶽重天、林東平、言雄,以及花輕舞,但也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之後私下還要見幾面。”
糟,大師兄落選了。
黎淵心下一沉,還是問道:“我大師兄他的稟賦根骨比那言雄、林東平還是要強上不少吧?”
“他年紀太大。”
宮九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回答道:“論及武功,他如今是要勝過言雄等四人,此次參宴者,估摸也只有你和閻青猿能勝過他……”
他的評價很中肯,和黎淵所想差不多。
“但他大了其他人近二十歲,資質固然不差,但潛力終歸有限。”
宮九川很平靜。
因着黎淵,他能允許八萬裡入宴,但卻不可能因此而讓他拜入內門,龍虎內門極爲嚴苛,他自己門下好些弟子都還在外門。
“這……”
黎淵苦笑,他多少也猜到了原因。
“能不能……”
“不能。”
黎淵一開口,宮九川就一口回絕。
“內門弟子可帶家眷入宗,但要從雜役弟子做起,那八萬里根骨不差,天賦也尚可,日後入外門並無問題,但內門……”
宮九川搖搖頭,表示並不看好。
“這麼難?”
黎淵皺眉不已。
八萬裡能成爲神兵谷真傳,其天賦根骨自然不差,若有絕學,煉髒都未必不可能,這都進不去內門?
“以八萬裡的武功,不少內門弟子其實未必是他的對手,但宗門選才,首重潛力。”
見他似乎有些不甘,宮九川索性點破:
“八萬裡並無宗師之望,哪怕一絲可能,也無。”
宗師潛力……
黎淵心下一震。
“大運五道,宗門萬千之數,回推千年,數量還要多出十幾倍甚至幾十倍,但只有五大道宗長盛不衰,何也?”
宮九川問。
“宗師?”
黎淵心下有些瞭然。
武道稱雄的世界,決定地位權柄的必然是武功。
“我龍虎寺何以雄踞衡山道長達兩千年?不是因爲龍虎二軍,不是因爲十萬弟子,而是因爲代代皆有宗師、陸地神仙!”
“這,纔是宗門的立身之基!”
宮九川伸手,黎淵給他倒了一杯酒。
“因而,道宗內門弟子,首重潛力,哪怕只有一線,宗門也願意栽培,若連一線都沒有……”
宮九川飲盡杯中酒水,心下有些悵然。
“原來如此。”
黎淵忙給宮九川倒酒,趁他此時有些微醺,他自然想多問一些東西出來。
等他清醒了,可未必還會和自己說這麼多。
……
半晌後,黎淵纔有些不捨的離開。
“這小子……”
宮九川打了個酒嗝,身軀一震,內氣激盪間,一身酒意瞬間排空。
顏三星一進屋,差點被薰個踉蹌,乾嘔着退了出來,滿臉嫌棄。
這和拉出來有什麼區別……
“換個屋。”
宮九川震落滿身酒氣,轉身去了另一層酒樓。
顏三星進屋先開窗,深吸一口氣,纔看向臉色發黑的宮九川:
“師兄,伱留那小子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
宮九川輕哼一聲:“宗門來信了?”
“對。”
被薰的差點忘了正事的顏三星這纔回過神來,神情凝重:
“據說是從帝都來的,金翎鷹王信!”
“嗯?”
宮九川臉色一變:“王信?”
龍虎寺內圈養着翎鷹,由下到上,是翎鷹、灰翎鷹、金翎鷹,以及金翎鷹王。
四個等階的翎鷹,也正對應着事件的大小。
金翎鷹王通曉人性,日行數千裡,可以精準尋找到玄訊目標,但因其每次出動都需要上品靈丹滋補,因而等閒時候根本不會動用。
“發生什麼事?”
宮九川拂袖關緊門窗,傳音入密。
“神榜大戰,有人看到了伏魔龍神刀……”
顏三星神情凝重,傳音都有些顫抖:“與鎮武王交手的,疑似是摘星樓主!”
“摘星樓主,她出關了?!”
宮九川心驚不已。
摘星樓,是天下最隱秘的殺手組織,而摘星樓主,則是最爲神秘的神榜大宗師。
“出關了,疑似是要刺殺帝乾……”
顏三星背後有些發涼:“摘星樓發訊,道主只怕已經出關了,宗門傳訊,讓我等速速回返道城……”
“誰勝誰負?”
宮九川下意識問道,但立刻知道自己問的多餘。
這世上就沒人能勝過手持伏魔龍神刀的鎮武王,哪怕是摘星樓主……
“大動盪啊。”
顏三星長嘆一聲,有些憂心。
這四十年來,鎮武堂可沒少針對他們衡山道……
宮九川深吸一口氣:
“你去通知各弟子,準備回宗,我去見見師叔,算了,不問他了。”
……
……
呼呼~
夜風之中,時有片片積雪飄落。
“龍虎寺!”
兩條大街外的一間客棧六樓,閻青猿遠眺回雁樓,眸光幽幽:
“劉老,你說那黎淵有沒有可能,就是那李元霸?”
“嗯?”
灰衣老者微微皺眉:“神兵谷弟子皆有可能,這黎淵自然也有可能,只是,老夫覺得那石鴻的可能更大。”
“哦?”
“歷來得天運玄兵認主者,都會突兀消失,少則消失一年半載,多則數年,這黎淵可並未消失過……”
“這倒也是。”
“公子對他起了殺意?”
灰衣老者微微低頭,關於李元霸,他們討論過多次,包括韓垂鈞等人在內,早已剔除了懷疑。
“可惜,時機不對,那宮九川連讓我出手與之比試都不願意,可見此人很有可能是拜入龍夕象的門下了!”
閻青猿嘆了口氣。
神兵谷的真傳拜入龍虎寺,對於淮龍宮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可能拜入龍夕象門下,那可是天大的壞消息了。
“此時絕不能動手。”
灰衣老者微微搖頭:“若那黎淵此時出事,我等可無法置身事外,還要連累宗門。”
閻青猿點頭,收回目光:
“總有機會。”
……
……
“大師兄落選了。”
回雁樓下不遠的小屋裡,黎淵點起油燈,心下嘆氣。
宮九川話說這麼明白,自然是要他不要白費力。
“老韓應該不會出手吧?”
黎淵有些擔憂,龍虎寺可不是火龍寺、千鈞洞可比,那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吱吱~”
小耗子從牀底下冒了出來,醉醺醺的,像是也喝了酒。
“哪偷的酒?”
黎淵按下思量,彈了一枚丹藥給它,這小東西靈性很足,叫嚷了幾聲,似乎要帶他去。
“……算了。”
一股子草木味,黎淵不用想都知道酒是哪來的,擺擺手打發了這小東西,他收拾心情,又站起了兵體勢。
徐推之下,他不多的酒意很快散去,氣血搬運下,精力旺盛。
“嗯?”
突然,黎淵眼皮一跳,隔着門戶,他看到了一抹淡黃色光芒,隨風而來,落地無聲。
【回龍指套(五階)】
黎淵微微眯眼,白天裡他記下了大多數人的兵刃光芒,門外之人不是龍虎寺弟子,也不是參宴者。
“咦?”
門外傳來輕咦之聲,似乎也有些驚詫。
黎淵後退一步,攥緊掌中重錘,卻見一人推門而入,樵夫打扮,黑布蒙臉。
“熟人,熟人,別動手。”
這人一擺手,叫住黎淵,自來熟的拿起茶壺喝了兩口,方纔時,也扯下了蒙臉的黑布。
“王夫子遣我來的。”
這樵夫打扮的中年人自懷裡取出一封信,黎淵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跡很熟悉。
“你是?”
“咱叫餘駒,伺候王夫子的小廝,偶爾,也替他跑跑路。”
“餘駒?”
黎淵以錘柄挑開那封信,看了兩眼,警惕才稍去幾分。
“原來是餘老。”
“叫哥就成。”
“餘哥。”
黎淵從善如流。
“嘖,是個殺手的料。”
餘駒瞥了一眼桌上的信:“我只是送信的,其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問也不知道。”
說罷,也不等黎淵迴應,已是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通脈大成的小廝……”
目送餘駒遠去,黎淵關緊門窗,這才翻開那封信。
“天下五大道宗裡,龍虎寺煉丹第一,人盡皆知的大還丹外,還有‘龍’‘虎’二類大丹,服一枚,可抵甲子修持……”
要我偷丹?
黎淵眉頭微皺,王問遠很直接,龍虎大丹、大還丹各一枚,可換一門絕學,亦或者神功殘篇,拜神法入門篇後的內容。
“這是任務,可接可不接。”
最後,王問遠還是留有餘地。
黎淵摸了摸最後信角,墨跡滲入紙背,可見書寫之人,在最後一句時,心情有些緊繃。
“老王是要療傷?他這得多重的傷,居然需要龍丹、虎丸、龍虎大還丹?”
黎淵有些吃驚,他是知道王問遠身上有傷的。
“這三枚丹可不好拿啊。”
將信收起,黎淵心下搖頭。
和宮九川一頓閒扯,他還真問出不少東西來,對於龍虎寺瞭解加深不少。
各大道宗都有自己的鑄兵地、煉丹地,龍虎寺也不例外,而比之鑄兵,龍虎寺煉丹更強一些。
衡山道絕大多數入品的丹藥,都出自龍虎寺,這是一筆大買賣。
王問遠提及的龍丹、虎丸、龍虎大還丹是極品丹藥,價值絕高,除卻偶爾與諸州道宗以物換物外,根本不會外流販賣。
事實上,宮九川這等煉髓有成的高手,也根本沒有見過這三枚丹藥。
“把李元霸賣了,倒是能換一枚龍虎大還丹……”
黎淵心中腹誹,按下念頭。
這任務不是接不接的問題了,是壓根就完不成。
“呼!”
思忖了好一會兒,黎淵長出一口氣,開始改易根骨。
許久之後,黎淵拖着一身大汗起身,出門打來水擦洗了一下,這才靠在牀上,微眯眼,進入玄兵秘境中。
推敲‘百獸雷龍’,也在端詳石碑上的‘裂海玄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