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罡峰中,煙氣瀰漫,打鐵聲不絕於耳。
舵內,一間茶室裡,舵主林聽風盤膝而坐,端着一杯靈茶,神情冷淡:
“鑄兵之事好比煉丹,有成時,自然也有不成的時候,你之前來時老夫便說過,兵刃修復也有可能跌落品階,你當時也無異議,如今來此吵鬧,莫非想讓老夫賠你不成?”
“修復兵刃時,我曾說過,若無萬全把握,絕不要輕易動手,你莫不是忘了?"
對面,手捧‘寒鋒白骨劍’的單虹面色微黑,心中火氣幾乎壓不住了。
這口劍乃是他早年斬殺一尊邪神教舵主所得,後又以莫大代價請得神匠萬川出手,方纔最終鑄成,是極品中的極品,有望成爲神兵的寶劍!
"此劍仍爲極品,只有些微瑕疵而已,你既嫌棄老夫的手段,當時爲何不尋神匠爲你修劍?"
林聽風面色一沉:"即便是道主在前,老夫也是這話!"
"呼!"
眼見林聽風已端起茶杯,單虹心中惱怒,卻也沒再說話,只是冷冷掃他一眼,拂袖離去。
"哼!"
林聽風放下茶杯,面上鬍鬚抖動,心情同樣差的厲害。
這時,門外走進個老婦人,她端着熱茶:
"哎,當家的,單虹到底是宗門真傳,你怎麼連杯熱茶都不給準備?也不怕得罪了他?"
"得罪便得罪了又能如何?"
林聽風面色更冷。
"你是不怕,可雲兒他們能不怕?"
老婦人跺腳,心下着實有些無奈。
林聽風的脾氣冷硬,這些年來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她記得之前門主親傳弟子多次拜訪,他都閉門不見。
"之前見你上趕着去尋那位黎師弟,我還道你開竅了,誰知道你還是……”
"你懂什麼?"
林聽風面色漲紅,發火:"我那時問黎師弟請教鑄兵術,何曾曲意逢迎?!"
"唉。"
那老婦人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了,端着茶就走。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弟子來報:
"舵主,黎師叔來了!"
"唰!"
林聽風立時起身,快步迎出門,態度熱情的讓黎淵都有些手足無措。
這粗獷好似軍中猛將也似的老者,硬擠出這幅樣子,着實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鑄兵術是我神兵谷不傳之隱秘,林師兄還是別爲難我了。"
黎淵無奈。
換做其他東西,他也樂意和林聽風打好關係,但鑄兵術肯定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哪裡敢窺探他宗秘傳?"
林聽風拉着黎淵進屋:"只是多日不見,爲兄有些想念罷了。"
黎淵拗不過,只能隨他進屋,並向老婦人見禮,後者微笑着端茶過來。
"這茶怎麼能招待黎師弟?那我‘玉羅香'來!"
林聽風呵斥一聲,看着有些錯愕的老婦去取來靈茶,並親手煮茶。
玉羅香是百獸山特產的靈茶,他每年都只要一兩的份額,等閒根本不會拿出來。
黎淵頭疼。
這莽老漢行事簡單粗暴,嘴上說着不打鑄兵術的主意,實則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來,師弟喝茶。"
林聽風滿臉笑容,等待黎淵品鑑,殊不知對方已經想着要不要換個地方打鐵了。
"好茶,好茶。"
入口苦,回味苦,一口下去,黎淵覺得舌頭都是麻的,像是吃了八百斤黃連,臉都有些發青。
"師弟喜歡就好。"
林聽風爲他倒茶,也不說話,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這茶……”黎淵不着痕跡的將茶杯放遠了點,稍稍思忖,覺得還是拿出點東西來,當然,這是他自己琢磨的:
"林師兄也是鑄兵宗師,小弟遠遠不及,一些粗見,還請師兄斧正。"
稍稍沉吟,黎淵沒答先問:
"師兄以爲,鑄兵之精要在於什麼?"
"捶打,合金,淬火,打磨,蘊靈。'
鑄兵的步驟很多,林聽風不假思索的回答出其中五個,黎淵不置可否,又問:
"這五大步驟中,以輕重緩急,去掉四個,你認爲會留下哪個?"
"去掉四個?"
林聽風微微皺眉,很不習慣這種對話方式,但還是回答道:
"蘊靈。"
"不錯,鑄兵的精髓,在於蘊靈。"
黎淵順着他的話說下來:"兵甲蘊靈術是師門秘傳,不好外傳,但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彼此交流。"
說着,也不待其反應,就開口道:
"所謂蘊靈,大抵可分爲四類,蘊血通靈,氣血通靈,呼吸通靈,以及,殺戮生靈。"
名器之下,兵刃重鋒銳,兼顧靈性,但名器以上,靈性是絕對的核心,無靈不成神兵。
林聽風聽的入迷,暫時忘了給黎淵倒茶。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主要是黎淵在說,半晌後,他起身告辭,兵甲靈通術他當然不可能私自傳授。
林聽風還在回味,卻也只能送黎淵離去,當然,也沒問了將其所需的各種珍惜鐵料奉上。
"神兵難鑄啊。"
回到鍛造臺,黎淵清點着自己這段時間搜尋的鐵料,很不少,品階也夠,但距離鑄神兵,差了不知多少。
"差遠了……"
捶打着精鐵,準備着第二口極品名器的打造,黎淵心下微嘆。
神兵無價也不在市面上流動。
衆所周知,只流通在鉅富層面的東西,價格遠超常人想象,莫說完整神兵,即便是其所需的天材地寶,都比楚玄空留下的‘三十萬兩黃金’的饋贈只多不少。
"只能寄希望於那位楚老道了。"
黎淵心思飄忽。
那老道回山的第三天,就着聶英來請自己赴宴,席上乏善可陳,他記着的,除了那聶老道怪異的眼神外,就只有他廣發邀請帖,要請神匠來打造神兵的事情。
他也想試試手,但希望渺茫,換位處之,他也不可能將自己千辛萬苦蒐集來的材料,拿去給人練手。
砰!
晌午不到,黎淵熄了爐火,他這些天都只打半天鐵,除了極品名器的修復與打造,其他的買賣都不接了。
龍門主峰,黎淵照常煮飯炒菜,給老龍頭送一份,與他聊聊天,之後回屋練武,直至夜深。
嗡~
半睡半醒間,黎淵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一睜眼就看到了那被巨刀貫穿的青銅塔。
"輪着來是吧?"
黎淵心下腹誹,卻也沒太在意,距離第一次進‘雲霧山'那天不過三天,那山主有意考教的話,自然要給他時間。
嗚嗚~
微風吹過,黎淵望向石碑,上面文字流轉:
"此刀非刀,也非氣,乃是意!"
"意?"
黎淵咀嚼着石碑上的話,心中若有所思。
他當然不是隻悶頭練武,隔三差五他可是都要去‘倒懸山'上與那鬼麪人血戰幾場的。
"怎麼拔?"
黎淵乾脆的詢問提要求之前,他多半會問問對方要自己辦的事。
太難的話,他可是要跑路的。
這幾天裡,他沒少找老龍頭聊天,暗暗的問出瞭如何從別人的‘神境’中退出。
當然,那方式一點都不安全……
"斬滅刀意,即可拔刀。"
"告辭!"
看了一眼那一眼看不到頭的巨刀,黎淵十分果斷。
"你?!"
青銅塔上,白衣女人跺腳,有些無奈,這小子人不大,怎麼這麼奸猾?
"你要什麼?"
石碑從天而降,攔住去路。
"這刀,刀意怕不是有千米高,晚輩這小胳膊小腿,便是死這,怕也不能撼動分毫吧?"
黎淵一攤手。
"刀意非刀,因人而異。"
"能不能直白點?"
石碑一顫,上面文字回答:
"你通脈大成,則那刀意所化也只有通脈層數,碾碎它,即可拔刀。"
因人而異?
黎淵心中一動,倒並不意外,之前他就有些猜測,畢竟,若非如此,他哪有資格爲宗師拔刀?
"我要靈丹,多多益善。"
油滑,貪婪,還不要臉。
青銅塔上,白衣女子眼皮抖了好幾抖,還是應了。
"等等。"
黎淵打斷:"我不會受傷吧?這刀,有點兇。"
何止是有點兇?
隔着老遠,他都感受到了寒意,好似能將他靈魂都凍結的肅殺。
"不會。"
石碑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弧光,從黎淵腳下,一直蔓延到青銅塔門處。
"這得多高的武功?"
黎淵心中喃喃,緩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身上沒傷,他這才鬆了口氣,閉上眼,再度進入那處青銅塔神境。
"我要一把錘子!"
這次,黎淵準備充分,攥着那把通體紫色的重錘,深吸一口氣,再度跨入了塔中。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