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山的荒草平原上,大隊的修士開始調整休息,衆人默不作聲的沐浴在陽光裡,看似平靜,卻比搏命時,還要來的心累。
有人低着頭,有人的頭外向一側,也有人在捂着自己的耳朵,不願意看,也不願意去聽,來自生命最後的聲音。
四周的空氣裡,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暗紅色的泥土,給人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李小意的隊伍也在平原的一側,他的隊伍參差不齊,各宗的修士都有,即使有門中召喚時,也不願意起身離開。
三十六名由道門六宗派出的門中長老,在修者之間來回巡查,受了傷的弟子,被篩選到一旁,沉默裡,充滿了無聲的絕望
這一幕似曾相識,這一幕無法避免,而當巡查組來到崑崙戰隊這裡的時候,張有道忽然起身,慘白的臉色裡,有着一抹悽然的笑容。
李小意的臉色不太好看,崑崙戰隊裡的所有人,同樣如此!
孫彪咬着牙,默不作聲,王崢低着頭,徐雲嘴脣顫抖,林凡則是望着張有道,雙眼血紅,兩人平時的關係很好。
沉默的林凡,愛說話的張有道,看似完全不搭的兩種性格,感情卻是莫名的好。
還有一十三人,都是李小意能叫出名字的,他們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着他。
而這支將近兩千人的大隊,何止這點傷員,有近百人相繼站了出來。
再沒有勝利後的喜悅,只有沉默的悲傷,凝固在空氣裡。
“小師叔,送我一程吧,我不想死在別人的手裡!”張有道淚眼婆娑,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陳月玲扭過頭去不願再看,李小意走上前,將張有道臉上的灰塵擦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幾名宗門長老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李小意無動於衷,就在爲首的紫袍老者上前想要推拉張有道時,猛然間看到李小意殺氣騰騰的瞪着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道恆無奈的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張有道的肩膀,對着那名長老道:“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其它宗門的受傷弟子也沒有動,木然的站在那裡,目光只看着那個人,張有道忽然一把抱住李小意,放聲大哭了起來。
聲音悽楚,漸漸地變成了撕心裂肺,迴盪在蕭瑟的風中,暖暖的陽光下,荒蕪的草地上,所有人都沉默着。
然後是鮮血噴灑,人頭飛起,在天與地之間,李小意揮舞着井中月,他的胸前,是滾燙的熱血,同胞的氣息,將他包圍,堵塞着他的呼吸,讓他的心也在滴着血……
蜀山劍宗,整個山體全部暴露在外,山脈裡的靈氣蒸騰,盤山道上時不時的便會有一具死相極慘的屍體。
一羣黑衣人正在收攏本方的死者屍體,那名無眉的灰袍老者,正在小心翼翼的將一枚獸蛋,放入到事先準備好的的錦盒當中。
旁邊則躺着一頭,已經奄奄一息,體型巨大的異獸,恍若蛟龍,卻頭生雙角,三足,還有一足在身體的最下方,若有若無。
灰袍老者和黑衣人相互對視一眼,兩者之間一言不發,灰袍老者帶着一羣面目模糊,彷彿殭屍的一羣人,率先離開。
那頭異獸被裝入到一個巨大的寒冰玉盒裡,然後也由人帶走,蜀山劍宗的山上再無活人。
錦繡的山脈裡,靈氣如泉涌,盡數流淌外溢,再無遮攔。
一名僅剩下一口氣的紫袍老道士,在見到黑衣人全部離開以後,一手探入懷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滿腔的精血全部噴出,然後頭一歪,氣絕身亡。
一柄白玉小劍,在被血氣浸染以後,濛濛白光發散而出的同時,劍鳴崩響,直入天際,化成一個光點,消失在遠處。
而這時的李小意,正蹲坐在草地上,一旁擺了上百具人頭分離的屍體,崑崙宗的人默然於一邊,各宗的門人開始回收本門弟子的屍首。
臨行前皆是對着李小意深施一禮,然後再默默地離開,陳月玲等人圍攏在死去的崑崙人面前,林凡的眼淚已經落下,跪在張有道的旁邊,無聲的哭泣着。
傍晚時分,道臨,道均還有道萍兒來到這裡,看了一眼崑崙衆人,道臨拍了拍李小意的肩膀:“走吧,咱們回宗。”
“深澗之下的事情了結了?”李小意皺眉。
道臨搖了搖頭:“在那裡居然有一條異界的傳送通道,白骨山的殭屍幽魂居然全不是本界之物,掌教真人他們正商量着如何封印通道。”
“鬼母呢?”李小意臉色有些難看,他還有僥倖的心裡,期望着那條通道能不被人發現。
道臨嘆了口氣:“逃了,呂前輩沒敢追過去,也只能如此了。”
李小意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往深澗的方向又瞅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起身對着身後僅剩下百人的崑崙戰隊道:“走,咱們回家。”
而在深澗之下,接到飛劍傳書的悟世真人,臉色大變,哪裡還有道門領袖的沉穩。
悟性真人同樣如此,臉色陰沉的幾乎已經能擰出水來的他,帶着本宗弟子,匆匆忙忙的飛遁半空,頭也不回的就往蜀山劍宗的方向飛去。
慕容雲煙和霓虹殤對視一眼,一起看向了悟世真人,後者強自鎮定,但是緊握的手已經有些發白。
鬼母帶着人遁入陰靈通道,再無人故意的擾亂天機,妙可先生習慣性的算了一卦,不由得臉色一變,眼色怪異的看向悟世真人,卻也沒多說話。
反倒是慕容雲煙退後了一步,嘴角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呂冷軒和老乞丐還不見其蹤影,巨大的陰靈通道佇立在白骨山的地下空洞內,各宗掌教真人陸續而入。
然後便有一層高階結界,將整個地脈深處,掩藏其內,再沒有一絲的陰氣外露。
而這時的崑崙戰隊已經升至半空,人數比來時,整整少了一半,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第一次照進了白骨山脈裡,滿地皆紅。
各宗弟子開始相繼離開,一隊隊整齊的隊伍,好像南歸的大雁,排布在高空之上,哪裡還有來時的心懷激盪,只有無盡的落寞與無奈,在每一個人心裡,慢慢的滋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