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件神珍就想對抗我?”
盤獰笑一聲,五指往前抓去,直接幻化成海龍般的巨爪,將那張書頁擒在指尖。
上面暴起一片光澤,竟將海龍爪石化,並且往盤的身上蔓延。
“笑話!”
那被石化的手,並未破碎,而是五指一捏,“砰”的將那書頁捏的粉碎,但整條手臂也隨之爆碎,化作碎屑散入空中。
衆人無不驚喜交加,盤竟然被連傷兩下,看樣子有希望贏。
“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打傷我?”
盤看着自己的斷臂,眼中流露出驚色:“報出你的名字。”
“伽藍。”
“很陌生的名字,我記下了,有空的時候,會悼念你的。”
那六張書頁上的文字,立即變成遠古的海族語。
盤臉身上的光輝閃爍不定,顯然是意志之力失去太多,但他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搖頭,而且雙目中射出兩道璀璨的光芒,望向前方,落在蒼刀和伽藍的身上,笑着說道:“確實有些輕敵了,你們兩個都是了不起的對手。”
蒼刀沉聲說道,身影越來越淡,將一把虛幻的刀往大地上一插,嘆道:“但還是輸了,雖然有些無奈,但得接納,該出的刀,我已經出了,無悔。”
伽藍一驚,覺察到危險,左手往寶書上一合,身影就驟然消失。
雲璃嘆氣的搖了搖頭。
盤的臉色陰冷下來,他右手已廢,左手在虛空中劃過,口中念着咒語,殘破的身軀裡不斷溢出流光,五顏六色的,突然爆閃一下,化作大量光刃,瞬間斬在那六張書頁上。
正在和詩芒交戰的潮,見狀大吃一驚,本以爲盤能輕易碾壓一切,沒想到形勢有些逆轉,他急忙一招將詩芒震開,收回全身的光芒,一閃來到盤的身邊,焦急的問道:“祖父,如何?”
徐薇的實力低微,極有可能徹底領飯盒了。
“哎,你總是顯得奇奇怪怪,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我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對了,怎麼沒見到徐薇妹子?”
“對了,忘了你是遠古海族,未必看得懂,天地法典,翻譯。”
但謝歡看得出他的神色有些蒼白,手中的律法也暗淡許多,顯然剛纔的輕鬆寫意實則並不輕鬆。
雲璃的聲音有些顫抖,十指捏的緊緊地。
天地法典的變態之處就在於它是一本規則之書,而且規則可以任由自己擬定。
“祖父!”
雖說謝歡一向穩如老狗,各種出乎意外,但此刻未免過於鎮定,讓雲璃覺察到一絲不同尋常。
說完,整個身體和刀,一併破碎成熒光,散入虛空。
盤的身體恍惚了下,變得暗淡下來,竟有要破碎的跡象。
伽藍在遠處現身,微微一笑。
雲璃艱難的吞嚥了下,望向謝歡。
刃光交織之處,六張書頁全部被劈成兩半,並且有一尊元神臨空浮現出來,如山嶽般龐大,隱藏在霧中,看不清真容,張口往前方一吸,那些被劈開的殘頁全部捲入一道旋渦,被元神吸入肚中。
謝歡皺眉,閃過一絲憂慮,他一直在觀察這片意志空間,不時有意志體連接過來,在這片空間裡化現而出,但始終不見徐薇。
畢竟七皇在元泱海的威名太大,是整個人族修士天空一般的存在,難以逾越。
蒼刀雖死,卻完全展現出了絕代強者的風采,他們雖然交往不多,但足以讓謝歡記住這個名字。
每一頁上都寫着一個簡單的大字,不明其意。
“過獎。”
“哈?謝謝,那我再送您幾個字吧。”
“嗯,肉身毀滅,意志又散了,徹底死了。”
“你怎麼這麼鎮定?”
伽藍的雙瞳一下化作藍色,六張書頁在空中排列重組,形成了那句話,閃爍之下,就往盤的臉上貼去。
伽藍輕笑一聲,左手放在法典上,一道道光之書頁從裡面翻飛出來,共六張紙,在空中飛舞。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卻不斷涌動着漣漪。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他消失的地方,一隻金光燦爛的爪子冒出,上面佈滿流光和刃氣,抓了個空。
伽藍輕笑着掐訣。
但謝歡一眼就看出,這六張紙連在一起,就是“給老子去死吧”。
隨後那巨大的元神在白霧中隱退,消失不見。
她也漸漸冷靜下來,將生死看淡。
謝歡平靜的說道。
要知道並非所有人都可以誕生出意志體,一旦肉身毀滅,又沒有意志體出現……那就標誌着這人徹底死了,最多隻剩下魂魄,不知進入何處。
衆人無不大駭,一代人族強者,擁有“七皇”之稱的絕代刀神,就這樣消散天地之間?
“他死了嗎?”
“不鎮定能咋得?像你一樣,衝上去做無用功?”
“大人還真是捨得啊,直接破碎意志,幻化元神來殺我,在下何德何能。”
雲璃也想到了這層,見謝歡的面色陰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馬上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們不也死了嗎?馬上大家都玩完,沒什麼可擔心的。”
“謝謝,你真會安慰人。”
謝歡轉頭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說道。
“跟伱學的。”
雲璃訕訕一笑。
謝歡笑不出來,不過他還抱着一絲希望,就是徐薇同樣是仙體,盤距離爆炸如此之近都沒死,徐薇或許還活着。
而且還有一個同爲仙體的人沒出現,就是童童,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蒼刀消散後,一旁的古邪臉色極度陰沉、扭曲。
一是盤的誇讚居然沒有他,顯然是看不起他,頓時怒火中燒,二是蒼刀一死,想要贏,就更加縹緲。
“你的狀況如何,能擊殺盤嗎?”
詩芒的神色和謝歡一樣平靜,或許是活的太久,見過的死亡場面太多,早已習以爲常,只是淡淡的對伽藍問道。
“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伽藍苦笑一聲:“若非有律法,我怕是已經死了,但即便有律法,剛纔也是極限操作,一不小心就會死。”古邪見詩芒幾乎無視他,更是氣的勃然大怒,甕聲喝道:“怕什麼?沒見他已經淡化了嗎?大家在聯手壓制一陣,就應該灰飛煙滅!”
“蠱皇道友說得對,盤就拜託你們了。”
詩芒慎重的說道。
和潮的意志交手了這麼久,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絕無可能突破潮的壓制了,兩人完全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所以不可能有半點力量分出來對付盤。
“可憐的一羣蟲子,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有對生的貪婪,就會產慾望上的渴求,產生行爲上的執取,再產生各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正所謂五蘊皆空啊。”
盤淡然一笑,左手置於身前,突然整個意志軀“砰”的一下崩碎,如蒼刀般徹底散去。
衆人:“?”
就連潮也大吃一驚:“祖父!”
他急忙往盤的肉身望去,只見端坐在那的肉身,睜開雙目,眉心上星座一閃,又一道全新的意志體化現而出,那澎湃的如天空一般的意志之力狂涌而出,覆壓在每個人身上。
衆人無不臉色大變。
就連詩芒都是目光爆閃,露出震驚和凝重的神色。
“這下是不是絕望了?”
盤的新意志體笑道:“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差別啊,我肉身還在,意志不斷,而你們已經沒有肉身了,意志一散就得死,哈哈哈哈。”
“祖父當真仙人在世!”
潮大喜,急忙一記馬屁送上。
“一切到此……終結。”
盤擡起手來,目光中閃動着流光溢彩,雙指直接放在眉心上,寒聲道看:“劫變!”
一股金色光波從他身上逸散出來,鋪天蓋地的散去,幾乎籠罩前方全部空間。
每一位修士都感受到那意志劫波的衝擊,全都站立不穩,紛紛結印抵擋,駭然不已,彷彿已經感受到末日,一個個面如死灰。
詩芒身影一晃,同樣以意志力,幻化出一道靈碑,就要鎮壓過去。
潮獰笑道:“你的對手是我。”
當即召來無邊海水,將詩芒和那靈碑一起捲入驚濤中。
謝歡同樣臉色難看,單手結印,抵擋這金色劫波,以他此刻的狀況,穩住是綽綽有餘,但他也沒有把握能對抗盤,必須苟着,苟出能贏的機會來。
“啊!——”
人羣中不少修士開始破滅,被劫波震散。
“這次應該真的要死了,沒懸念吧?”
雲璃突然說道。
她全身紫芒流動,油紙傘撐在手上,化出道道結界,與劫波抗衡。
但依然無法擋住,身體在劫波的衝擊下,不時的恍惚,像是隨時都要崩碎。
“別說些沒用的,能扛多久扛多久,千萬別放棄!”
謝歡沉聲說道。
他怕雲璃絕望後放棄抵抗。
“我不是放棄,只是有些感慨。
“人生本如朝露,一生所求,到底是什麼,又是否值得?”
雲璃眉頭蹙起,但旋即解開,笑着說道:“這個問題,我怕是無法理清了,但此刻面臨要死,我反而沒有那樣難過與悲傷,似乎生死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死亡,就沒有終結,似乎反而變得不完美了。”
“能別感慨嗎?好好穩住。”
謝歡提醒着說道。
“沒有不穩住,對抗這劫變也是一種異常令人興奮的體驗呢。”
雲璃笑得十分燦爛,繼續說道:“就如同突破境界,如同練出神通,如同與人交流,如同看潮起潮落,都是生命的體驗。
“或許我已經知道了人生的意義,也知道當初父母爲什麼竭盡全力讓我活下來的意義。
“我出生的時候,父母就已經不在了……”
“等等,這是你的秘密,可以不說的。”
謝歡打斷着說道。
“都快死了,再不說,就沒機會說啦,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就好好聽聽吧。”
雲璃露出哀求的眼神。
“行,是你自己強行要說的,可不是我有意打探你秘密。”
“幾百年前,朱雀海域出現過一場浩劫,我爹孃都在那場浩劫中罹難,我娘當時已經懷了我,臨死前強行將我生下,並且用大神通將‘禍源’封印在我體內。
“我從小就能感知到自己的與衆不同,甚至是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不是‘禍源’的影響,我雖然整天笑嘻嘻的,很努力的修煉,但很多時候都感到格外的孤獨,覺得整個世界彷彿只有我一個人。
“甚至說,我對死亡並不排斥,很多時候我還會問自己,爲什麼要活着,死了不好嗎?如果當初母親沒有把我生下,或許我就不會孤單難受了。”
“就是你身上的那個封印?”
謝歡目光微動,他和雲璃互換過身體,對她的身體超級熟。
“嗯,那個封印一直伴隨着我,裡面是父母封印的禍源,師傅說千萬不能打開,否則將再起浩劫,現在我的身體已經沒了,那封印和浩劫應該也都消失了吧。”
雲璃自嘲的笑道:“師傅一直有意無意的留意着我身上的變化,雖然很隱晦,但我感覺的出來,他是怕那浩劫再現人間,其實我經常都在想,直接把我毀滅了不就好了麼,我不會怪你的,師傅。
“但師傅一直很溫暖,一直積極樂觀向上的讓我活下去,給我最好的資源,最悉心的教誨,我也努力做着師傅眼中喜歡的弟子,可是我並不開心。”
“你最重要的是要做你自己,父母拼盡全力生下你,是希望你開開心心的活着,讓你體驗這世間的一切美好,以及不美好,這就是生命本身的意義。
“你不用那麼努力,不用刻意爲什麼而活着,可以肆意的玩耍,任性的擺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看一棵樹如何成長,看一朵雲如何化作雨,這些都是你的權利,生命本身,就是存在的意義,過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讓一個時間都開心,這纔是你要做的。”
謝歡突然打斷着說道。
雲璃微微張大嘴巴,驚愕的看着謝歡。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斷,也不是好爲人師,只是發表一些我的淺見,你繼續。”
謝歡訕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