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我相非相(中)

第948章 我相非相(中)

他醒來的時候,天是亮的,雨已經停了,只是空氣依舊陰沉沉溼漉漉的。室內有股細微的消毒水氣味,夾雜在類似茉莉的香氣裡。

房間很安靜,只有儀器運轉而發出的嗡鳴。蔡績睜眼時就發現自己被固定在牀上,面向窗戶側躺着的。蓋在被子底下的手腳緊貼住身體,完全動彈不得,有點像穿上束縛衣後的感覺。

他盯着窗外的天空看了很久,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即使只看見半個房間,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病院之類的地方。無論是氣味還是陳設都向他說明了這點。不過,這裡的環境倒是比他想象中好了許多:房間裡靜極了,沒有其他人的聲息,因此是單人病房;入目的地磚與牆面一塵不染,不是慣常的藍白色調,而是素雅清新的淺綠色,使人想到早春的氣象;窗底近角落的位置,有一盆養得格外精神的素馨花,雪白無暇的花朵滿滿當當地擠在枝上。這種花盡管香氣濃郁,在蔡績的印象裡卻不是很吉利。老家的人說這是死人花,只在野墳周圍長得多。

它的傳聞是否屬實,蔡績沒有細想過。但是牆角的那一盆花,在他眼裡沒有分毫和死亡掛鉤的意境,而是充斥着幾乎要自花瀑間噴涌出來的生命力。那無數枝條與花朵明晃晃地閃耀着,散發出比窗外天空更強烈的光芒。他着迷地,可以說是貪婪地看着那盆花,彷彿要通過視線把它的生氣汲到自己身上。

得救了。自己的病好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來的醫院,接受了怎樣的治療,但是漫長的夢魘已經結束了。從今以後,自己將會煥發新生,好好珍惜身邊的每一片風景、每一種聲色,要滿懷感激與喜悅的心情,像眼前這盆花一樣窮盡力量地活着——

他在激盪洶涌的情緒裡使勁伸了下肩膀,面對窗戶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右側傾翻,突然間從側躺變爲了平躺。原本看不見的另一半房間由此也映入他的眼中。只見有個女人一直靜靜坐在牀邊,就在距離半條胳膊左右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臉上還殘留着劫後餘生式的涕零與狂喜,嗓子裡已經發出窒息般的荷荷怪。喘。

“別叫。”女人說。如井水般冰冷的眼睛落到他臉上,噩夢中的疼痛彷彿又要重現。他緊緊地閉住嘴巴,像貓爪下的老鼠那樣一動也不敢動。見他如此,女人這才伸手撳下牀頭的按鈕。過不多時,一個女護士兩手空空地走進來,站到女人的身邊。這護士高高瘦瘦的,相貌沒有什麼特色,臉上的木然神色倒很符合蔡績對於醫院工作人員的一貫印象,只是她的兩條手臂稍長,頗爲突兀地垂在身體兩側搖擺。

女護士就這樣晃盪着兩條手臂,活像野狗甩着叼在嘴裡的一截香腸,直勾勾地盯着牀邊的女人。如此怪異的一幕並沒叫那個女人有什麼反應,只以命令式的口吻說:“去給他倒杯水來吧。”

女人沒有穿醫生的衣服,護士卻立刻遵照命令走了出去。蔡績呆呆地看着這一幕,試圖理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面前的女人是他的主治醫生嗎?然而她還穿着那身珍珠灰色的織衫外套,根本不是醫療人員的打扮,更重要的是她未免也太年輕了——看起來大約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護士回到了房間裡。她把蔡績從牀上扶起來,隔着衣物與被子,他仍然覺得對方的手冷得像冰,但卻軟得可怕。不是那種小說裡稱頌的柔若無骨,而是橡膠水管般任意地捲曲。因爲心裡害怕,他連輕微的掙扎都不敢有,乖乖地把那杯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的水喝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後,護士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徑自走到牆角,抱起那盆格外繁茂的素馨花。她用兩條胳膊環繞花盆,緊緊地貼着胸口,樣子就如同抱起一個嬰孩來打量它的長相。

“斷了。”護士說,音調平得就像是在念外國單詞。

牀邊的女人稍稍擡頭,視線終於從蔡績身上挪開。護士依然抱着花盆,直挺挺地轉身面對他們,重複道:“斷了。”

“被病人弄斷了嗎?”

“枝條,斷了。”護士依然以那兒童學語般地腔調重複着,每個字都斷得很開。像是覺得不足以表達她的意見,她緊接着把花盆往上舉了舉,木然而急促地說:“斷了!”

蔡績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在那完全不像正常人說話的腔調裡,某種強烈的危險逐步涌現出來。在護士懷中,雪白的花朵也突然間沒有了先前那股盎然生機,渾像一堆紙紮的假花掛在那裡。該不會覺得是他把花弄斷了吧?正當他這樣想時,牀邊的女人說:“枝條斷一兩根也是正常的吧?養一養就好了。”

護士沒有表情的面孔稍稍仰了仰,躺在她下方的蔡績只能看見她的下巴急促地鼓動,強烈的不滿於沉默中散發出來,空氣裡震動着細小斑斕的顆粒,使人聯想其野獸憤怒時滾動在喉間的顫音。他的身軀立刻就僵住了,一半是恐懼於這個詭異的護士,另一半則是爲了自己。眼前顆粒般遊動、虛化得有些支離的空氣,怎麼看都像他當初發病時的先兆。

他戰戰兢兢地等待着。等着下一秒任何可怕的場面出現,將他於不久前剛剛萌生出的那點希望撕得粉碎。對於自己眼前的處境,他基本上放棄了思考,反正再思考也不會有用。自從小芻失蹤以後所發生的每一件事,他都已經分不出真假,更不知道身旁這個可怕的女人——不是指抱着素馨花發怒的護士,而是他旁邊這一個——到底爲什麼會在這裡。

有着秀氣端麗的外表,卻不折不扣是羅剎惡鬼的人站了起來。她與護士隔着病牀,還有牀上的蔡績,兩人間氣氛險惡地相對而立,儼然已經成了某種衝突爆發前的對峙。最後,還是他眼中的羅剎女率先開口說:“下次不會了。”

護士鼓動的下巴微微沉落了一分,但依然沉默着不吭聲。眼見如此,羅剎女又以蓋棺定的語調說:“以後病人的房間裡不再用你的花了。”

“不用,了?”

“嗯,不用了——但是不能問這次弄斷枝條的是哪個病人,也不可以去找對方。”

護士的面孔垂了下來。她下巴的鼓動停止了,空氣中再度瀰漫起類似茉莉的清香。隨後她就這麼用胳膊纏着花盆,旁若無人地離開病房。房門合上後,羅剎女坐回原處,緩緩閉上眼睛,像是在平復心緒,結果頭卻重重往下一沉,像打瞌睡驚醒的人那樣遽然睜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蔡績。

“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蔡績顫抖着說。

“身體有什麼感覺嗎?哪裡不舒服?還是哪個部位動不了?”

哪裡都動不了。蔡績在心裡想着。不知是心理壓力還是躺得太久,被對方這麼一問後,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像發冷也像發熱,時而發疼時而發癢。還沒等他分辨出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感覺,對方便像坐了一整天門診醫生那樣潦草地打量了他幾下,便斷定他沒事了。

“你剛休息了一段時間,身體大概還動不了。再過幾個小時就好了。”

蔡績稀裡糊塗地點着頭。他還能說什麼呢?就連問都不知道從何問起。猶豫片刻後,他還是吞吞吐吐地說:“你是……”

“我是這裡的院長。”

外表絕不超過三十歲的女人這樣回答。處在他這個境地,即便心裡不信,眼下也沒有膽量提出質疑。他只能順着她的話問下去:“我……怎麼到這裡的?”

“你自己不記得了嗎?”

霎時間,甦醒前的那些記憶回到了他的腦中。但是此刻身處在這樣一間整潔幽靜的病房裡,每樣東西看起來都那麼令人安心(除了他眼前這個女人),令人感到文明世界的真切與鬆弛,他怎麼能相信先前那些怪事都是真的呢?恐怕全是他在發病過程中的南柯一夢罷了。因此,他堅決地搖了搖頭,並且小心地打量着對方的面孔,在上頭尋找噩夢中初遇的痕跡。對方也在凝視他,估量他的回答是否準確可靠。好一陣子後,她纔開口說:“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

“嗯……”

“因爲你有襲擊旁人的意圖,所以不得不把你帶來治療。”

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指控,蔡績只得沉默了。自稱是院長的年輕女人觀察着他的表情,嚴肅的面孔既看不出同情,卻也不像是指責或厭惡,只陳述事實般說:“你要留在這裡休養一段時間。”

“……我可沒有錢。”

“沒關係,費用不需要由你來付。”

聽到這句不知道是否作數的保障,他心裡最重的石頭也算是暫時落下了。羅剎女雖說嚇人,言談舉止卻有一種不容旁人置疑的氣派。但這醫院是否可靠呢?竟然不要治療費,難道是那種會把病人器官賣掉的非法診所?想到這種可能,他又渾身不自在起來,肚子上有種不知是不是真實的刺痛感。

他儘量不在臉上露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但對方還是一直看着他,神情活像在隔着監控觀察某種野生動物。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指輕微顫動着,使蔡績隱隱覺得她似乎正醞釀着和自己說些什麼,但她開口時卻只拋下一句:“我有急事要處理,你先休息吧。等有時間了再見你。”

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奇怪女人就這麼離開了,只留下蔡績和他的滿腹狐疑。那一整天剩下的時間裡他只能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琢磨,想着自己是真的得救了嗎?還是掉進了一個魔窟?他環顧房間,沒有找到疑似攝像頭的東西,於是又縮進被子裡,掀開病號服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是什麼都沒有,至多是比以前瘦了點而已。至於身上刺痛或麻癢的感覺,還有手腳被束縛住的錯覺,自那個女人一走就沒有了,恐怕完全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要不要趁機逃走呢?他想了想這個問題,可是身上卻提不起力氣,是一種睡得過久以後會有的疲倦。於是他就這麼在牀上坐到了傍晚,直到傍晚時那個手臂奇長的護士才走了進來,沒有給他吃藥或打針,只是帶了一盒飯來。實在是餓極了,他狼吞虎嚥地吃掉,然後靠護士的幫助走出病房,在外頭的走廊上散了一會兒步。

不知是不是有語言障礙之類的毛病,護士完全不跟他說話,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在他提出要求時纔會一板一眼地行動。讓她扶一把就真的只會扶那麼一下,讓她開門也就是隻是把門鎖打開,甚至都不會多替他扭一下門把手。但他沿着病房外的走廊慢慢往前挪步時,她就站在幾步外漠不關心地跟着,說不定是在防備他出逃。病房外的走廊是回字型的,將樓房中間庭院似的空地圍繞起來,好似一個超級放大版的四合院。走廊外側全部都是門扉緊閉的病房,沒有看見樓梯或電梯間的所在。通過窗戶看到底下的庭院與對面的樓層後,他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六樓,可是不清楚樓層各自的功能區分。散步途中,他的眼睛總忍不住瞟向那一扇扇緊閉的病房房門與布簾垂落的窗戶,好奇裡頭是否也有和他一樣的人。

“這裡是精神病院嗎?”他試探着問那個跟着他的護士。對方只顧低頭絞着自己的手臂,像翻花繩那樣把細長的手指互相繞來繞去。明明是青蔥般纖細白嫩的指頭,翻轉扭動時卻好似蠕動的線蟲,完全找不見關節痕跡。蔡績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口突突猛跳,慌忙把臉轉開,去看被樓房包圍在中央的庭院。

從高處望去,中央庭院的面積大概在百平左右,多數都掩蓋在樹冠的遮蓋下,看不清是什麼樣的風格,只能偶爾瞥間草坪間露出青白色的卵石徑,還有溪流般的活水在薄暮中隱隱閃光。那茂密的花木與幽深的意境,簡直像在醫院裡修了個小花園似的。

就在這個被病房包圍起來的庭園中央,樹木呈八角形排列着,其間透出微弱的橘黃色燈光,依稀是某種供人休憩的小築。但不是中式庭院中常見的精緻角亭,不過是個四四方方,搭建得極簡單粗糙的竹棚。當他在六樓繞着大半個圈,自另一個角度觀望那裡時,才發現棚中坐着先前那個女人——只能從棚蓋邊緣看見垂落的裙邊和穿着黑色皮鞋的雙腳,因此也無法定論。

衣服的確很像是那個女人。不過白天她明明說是有事而離開,樣子也的確顯得很匆忙,爲什麼這會兒又坐在庭子裡不動呢?他不由停住腳步,在窗邊上下左右地探頭張望,企圖能從竹棚的某條縫隙裡看清裡頭的人究竟在做什麼。這種近乎滑稽的嘗試足有快十分鐘,竹棚底下露出的那雙腳一動也不動。是在做閱讀之類需要專心的活動,還是正在跟其他人談話?直到身旁的護士推着他往回走,蔡績也還是沒搞清楚這點。他配合地回到了那個青綠色的房間,看着護士拉上窗簾,鎖上房門,心想這肯定是個難熬的夜晚。然而寂靜帶來的首先是睏乏,還不等他感到無聊,沉沉睡意就征服了他。

次日早上,還是那個護士來了,帶給他粥點作爲早飯,還有一個收音機和幾本故事雜誌以打發無聊。這使得蔡績想起了自己的手機與錢包,他向護士打聽,可對方照舊不理他。整個白天他都只能靠這些東西消遣,或是按下牀頭的按鈕,好讓護士開門放他去廁所。傍晚的時候他仍被允許到走廊裡散步一段時間,並且遠遠地望見庭院中央竹棚底下的人影。第三天的情形大同小異,只是護士給他弄來了一個老式的遊戲機,可以打打貪吃蛇或俄羅斯方塊。第四天他又得到了一本內容挺古怪的民間故事集。這些東西看起來都很舊,不知道護士是從哪裡弄來的。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護士姓甚名誰。不過這件事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爲幾天以來她是他唯一能見到的人,也便沒有特意稱呼的需求。儘管每天傍晚時分他都被允許去走廊裡散步,透過連排的窗戶看到樓內的庭院,庭院竹棚下的人影,還有其他樓層的各種房間,他卻始終再沒見過任何其他的醫生、護士或者病人。這個地方根本不像醫院或瘋人院,而更像是某種私人擁有的療養所——只不過療養的生活稍微有點像坐牢而已。

半監禁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星期。蔡績以爲自己會受不了,會被混亂的記憶與滿腹的疑雲折磨得徹夜難眠,飲食不進。可他竟然漸漸地習慣了,甚至是有點喜歡上了這種單調而幽閉的生活。比起那段錯亂的噩夢,眼前的時光寧靜、安全,沒有什麼需要害怕和憂愁的東西(他已經不怕那個有古怪胳膊的護士了,並且偷偷起了“花繩姐”這樣一個綽號)。他心裡的疑惑又一次隨着時間淡去,漸漸地停止思考,反而把興趣放在了護士給他的舊書上。不知是不是經歷過的緣故,以往他覺得誇張矯飾的靈異故事如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並且懷疑這些事是否真的也有人經歷過。只是護士並不允許他通宵開着燈看書或聽收音機,因而他開始偷偷摸摸地把雜誌藏在被窩裡,並在夜裡用遊戲機界面的燈光照着讀。

正是在某天夜裡的這種時刻,當他躲在被窩裡讀得起興時,房門被悄然打開。雖然雜誌藏在被單底下,卻沒法掩蓋紙頁被匆忙合攏的嘩啦聲。他有點尷尬地探出頭,發現進來的並非護士,而是自稱爲院長的年輕女人。她背靠門站着,走廊的燈光照在她臉上,顯出薄妝難以掩蓋的疲倦之色。她的表情卻較前次大爲柔和,甚至隱隱帶着一點微笑。她打開房裡的燈,走到牀邊坐下。

“看書的話還是開着燈吧,對視力比較好。”

蔡績訕訕地答應了一聲,眼睛不由落到了對方的衣着上。並不是上次的穿着,但款式與色調卻差不多,可見就是對方慣常的風格。像是沒察覺他的暗中打量,對方繼續問道:“這幾天過得還好吧?”

“……嗯。”

“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身體上的,或者精神上的?像是做噩夢或者產生幻覺?”

蔡績搖搖頭。

“那就好……你的名字是蔡績吧?”

“是。”

“你隨身的東西收在員工休息室裡,等過幾天會還給你的。有什麼急着想要聯繫的人嗎?”

“……沒有。”

“家人朋友之類的,一個也沒有嗎?”

“沒有。”

不知爲何,女人在這個晚上似乎格外好說話。她與蔡績無言地互望了一會兒,然後像所有不擅聊天的人那樣把話題交了出來:“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得了什麼病嗎?”

女人稍稍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也算是病了吧。”

“還能治好嗎?”

“恐怕是不能徹底康復的。”

“那……後遺症嚴重嗎?還是說會死?”

“你害怕死嗎?”

對於這種古怪的反問,蔡績只能瞠目以對。女人又想了想,說:“我會盡力救治你的。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在發病的狀態下死去。”

“……謝、謝謝?”

鬧不清對方這突兀的承諾到底算怎麼回事,蔡績也只能說出這個他一貫認爲矯情的感謝詞。

“還有別的想問嗎?”

他想問的東西豈止千百,但以當時的境地,竟然不知從何問起,最後只能說:“這個醫院是怎麼回事?好像……沒看到有什麼人。”

“這裡本來就是爲了收治你這類人才存在的。先前有很多類似的病人都處理好了,所以已經閒置了一段時間,現在基本也只有你需要住院了。你就當自己是在享受貴賓待遇吧。”

說到這裡,對方竟然還真的微笑了一下。這是蔡績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面前的並非毫無人性的幽魂,而是一個有着正常情感和思維,甚至是一個性情非常文雅的人。

“蔡績。”

“……啊?”

“關於你的病情,有些重要的事我必須要同你說明,你也有權利知道。但是,我覺得現在的你還不是能夠接受的狀態,所以還是再過一段時間吧。這段時間裡你就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就和護士說,我也會盡量抽時間過來的。”

“……你是想說我快要死了嗎?”

“不是。至少不是你現在想象的那種。而且我也說過,不會讓你發病而死的。所以這段時間你就放心修養吧。”

說完這話以後,她就利落地起身走了。按理說聽到這種不明不白的話,蔡績只會更加忐忑,可是“院長”的承諾卻不知爲何使人覺得安心,使人感到的確能夠得救。於是他又睡下了。自那以後,護士對他的要求變得很寬鬆,而“院長”也確實隔三岔五就會過來同他說說話。他們快像是常識內所謂的朋友了,她卻始終沒有再提起那晚的事。

第799章 薄伽梵歌(中)第627章 一個已完成的願望(下)第676章 瓦爾基里(上)第332章 火花塔與心靈融合技術(中)第700章 死亡一夢(下)第871章 還鄉曲(下)第833章 海怪小隊大敗而歸(上)第754章 祭之曲第84章 人魚哀歌幽咽(下)第403章 吹響魔笛之人(上)第321章 輝塵誕於銀波之末(下)第688章 漢賽爾(上)第8章 薰渠與小紅帽(中)第15章 潮素海洋生態學(下)第140章 步天遊極攀星寒(中)第380章 淺望面紗之後(中)第823章 空想墜墮(下)第988章 菡萏夢(下)第84章 人魚哀歌幽咽(下)第891章 審判(中)第476章 打印式雛形許願機(中)第522章 一千零一嬰兒遺棄案(下)第826章 海上說雲解雨(下)第256章 農家漢仙鄉遇怪童(上)第631章 一個必須完成的願望(上)第859章 拿着一枚硬幣的男孩(下)第655章 終焉大決戰(上)第672章 愛麗絲(下)第523章 翹翹天翼與雙人大盜(上)第739章 最後請求(上)第686章 死無對證(上)第74章 好一張漂亮臉兒(中)第988章 菡萏夢(下)第29章 頑石指向歸鄉之途(中)第313章 錯序逐次遞顯(上)第702章 雨之主(中)第538章 貓與彗光女巫(上)第947章 我相非相(上)第523章 翹翹天翼與雙人大盜(上)第970章 東遊(下)第595章 堂吉訶德如是說(上)第398章 銀匙埋於水中(中)第163章 石雕墮毀狡僞之聲(上)第738章 奧斯爾(下)第317章 正途恍惚溘逝(中)第728章 法儀形名(上)第799章 薄伽梵歌(中)第650章 燈內若蟲的起源故事(中)第891章 審判(中)第983章 同謀(上)第390章 灰馬乘風而至(下)第570章 老人與三個願望(下)第246章 天魔暗引道巫亂(下)第978章 亡者之詩(中)第484章 信自猴島之國(上)第969章 東遊(中)第139章 步天遊極攀星寒(上)第458章 終將此願傾訴於星(中)第592章 好媽媽的故事(上)第13章 潮素海洋生態學(上)第535章 宇宙魔瞳普倫西(上)第788章 遠枝花墜(上)第939章 涉江(中)第111章 因緣細若蟲繭之絲(下)第197章 栩然化蝶凌虛(中)第38章 箴諫以爲龍之饋贈(中)第56章 土與紀念品營銷藝術(中)第478章 石與天文潮汐計算器(上)第507章 雙繩懸系缺滿之玉(下)第641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中)第165章 石雕墮毀狡僞之聲(下)第594章 好媽媽的故事(下)第893章 裁決(上)第833章 海怪小隊大敗而歸(上)第519章 七十萬比三分五釐(下)第409章 棄落誕想之徑(上)第785章 落卻心物(上)第476章 打印式雛形許願機(中)第926章 貓的大敵(上)第888章 訊問(中)第796章 夜之陽(上)第752章 食泥餐土(中)第363章 父愛如山似嶽(下)第765章 復仇之刃(中)第528章 寄自昨日的信箋(下)第924章 也算是一種結局(中)第742章 宴之歌(上)第500章 阿狄亞塔爾的公主(中)第19章 時代驀然回首(上)第905章 人生最重要的事(上)第883章 歡聚(下)第838章 昆蟲學者回家了(下)第781章 違紀委託(上)第619章 一個未完成的願望(上)第630章 一個大團圓的故事(下)第730章 法儀形名(下)第128章 獠牙撕裂寒風之喉(中)第464章 冕冠荊棘混沌(中)第341章 呼喚源起黑洞之巢(中)
第799章 薄伽梵歌(中)第627章 一個已完成的願望(下)第676章 瓦爾基里(上)第332章 火花塔與心靈融合技術(中)第700章 死亡一夢(下)第871章 還鄉曲(下)第833章 海怪小隊大敗而歸(上)第754章 祭之曲第84章 人魚哀歌幽咽(下)第403章 吹響魔笛之人(上)第321章 輝塵誕於銀波之末(下)第688章 漢賽爾(上)第8章 薰渠與小紅帽(中)第15章 潮素海洋生態學(下)第140章 步天遊極攀星寒(中)第380章 淺望面紗之後(中)第823章 空想墜墮(下)第988章 菡萏夢(下)第84章 人魚哀歌幽咽(下)第891章 審判(中)第476章 打印式雛形許願機(中)第522章 一千零一嬰兒遺棄案(下)第826章 海上說雲解雨(下)第256章 農家漢仙鄉遇怪童(上)第631章 一個必須完成的願望(上)第859章 拿着一枚硬幣的男孩(下)第655章 終焉大決戰(上)第672章 愛麗絲(下)第523章 翹翹天翼與雙人大盜(上)第739章 最後請求(上)第686章 死無對證(上)第74章 好一張漂亮臉兒(中)第988章 菡萏夢(下)第29章 頑石指向歸鄉之途(中)第313章 錯序逐次遞顯(上)第702章 雨之主(中)第538章 貓與彗光女巫(上)第947章 我相非相(上)第523章 翹翹天翼與雙人大盜(上)第970章 東遊(下)第595章 堂吉訶德如是說(上)第398章 銀匙埋於水中(中)第163章 石雕墮毀狡僞之聲(上)第738章 奧斯爾(下)第317章 正途恍惚溘逝(中)第728章 法儀形名(上)第799章 薄伽梵歌(中)第650章 燈內若蟲的起源故事(中)第891章 審判(中)第983章 同謀(上)第390章 灰馬乘風而至(下)第570章 老人與三個願望(下)第246章 天魔暗引道巫亂(下)第978章 亡者之詩(中)第484章 信自猴島之國(上)第969章 東遊(中)第139章 步天遊極攀星寒(上)第458章 終將此願傾訴於星(中)第592章 好媽媽的故事(上)第13章 潮素海洋生態學(上)第535章 宇宙魔瞳普倫西(上)第788章 遠枝花墜(上)第939章 涉江(中)第111章 因緣細若蟲繭之絲(下)第197章 栩然化蝶凌虛(中)第38章 箴諫以爲龍之饋贈(中)第56章 土與紀念品營銷藝術(中)第478章 石與天文潮汐計算器(上)第507章 雙繩懸系缺滿之玉(下)第641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中)第165章 石雕墮毀狡僞之聲(下)第594章 好媽媽的故事(下)第893章 裁決(上)第833章 海怪小隊大敗而歸(上)第519章 七十萬比三分五釐(下)第409章 棄落誕想之徑(上)第785章 落卻心物(上)第476章 打印式雛形許願機(中)第926章 貓的大敵(上)第888章 訊問(中)第796章 夜之陽(上)第752章 食泥餐土(中)第363章 父愛如山似嶽(下)第765章 復仇之刃(中)第528章 寄自昨日的信箋(下)第924章 也算是一種結局(中)第742章 宴之歌(上)第500章 阿狄亞塔爾的公主(中)第19章 時代驀然回首(上)第905章 人生最重要的事(上)第883章 歡聚(下)第838章 昆蟲學者回家了(下)第781章 違紀委託(上)第619章 一個未完成的願望(上)第630章 一個大團圓的故事(下)第730章 法儀形名(下)第128章 獠牙撕裂寒風之喉(中)第464章 冕冠荊棘混沌(中)第341章 呼喚源起黑洞之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