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橋守信竟然死了?
這房子還是個凶宅?
關於房子的情況現在可就說不清了。
雲鬆倒是可以找阿二,阿二總不能死了吧?他可以讓阿二來給他打聽關於這房子的事。
但這不是重點。
他們住進箐口是爲了打聽徐福一行人,現在關於徐福一行的消息已經到手了。
不過不是什麼好消息。
於是他們決定暫緩關於這房屋的調查,得先去查徐福一行人的情況。
實在不行他們就不管這房屋了,反正他們不是非得住這裡,總不能離開這屋子後屋子裡的鬼祟精怪還纏着他們吧?
徐福一行的據點在霞飛弄堂。
他們草草的解決了早飯,然後打聽着去往霞飛弄堂。
箐口區域還挺大,霞飛弄堂距離他們位置有些遠,這座弄堂在箐口西北角上。
幾人穿街走巷,然後一陣吟唱聲傳進耳畔:
“天地人元分五音,陰陽妙訣果然真,六格陰陽成造化,玄機世事莫輕傳。”
“立法先定生與死,次分貴賤吉和兇,一官二印三財位,四煞五食六傷官,六格局中分造化,高低貴賤幾千般,年看祖宗興廢事,時上高低定子孫——”
“三位有緣人且留步!”
最後一句話是大喝,直衝雲鬆耳朵眼就鑽過來了。
但云鬆沒在意,街上人來人往,誰知道這是喊誰呢。
結果一陣腳步聲追來,有人上來伸出柺杖攔住了他:
“三位有緣人,你們這是急着去哪裡?”
雲鬆納悶的擡頭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漢笑吟吟的擋在他們跟前。
老頭上了年紀,頭髮鬍鬚都是灰白色,
頭戴一頂瓜皮小帽,臉上架着一副墨鏡,走的急了腦後還有一條細長辮子甩來甩去。
胡金子不耐道:“要騙人你去騙別人,別來找爺們的麻煩,爺們現在不舒坦。”
老頭撫須笑道:“昨夜被凶宅裡的兇靈困了一宿,你能舒坦那可就有通天的本事了,還需要老頭子來說話麼?”
這話一出口就有點意思了。
胡金子卻對他極不信任,吊眼看着他問道:“那你挺有本事啊。”
老頭擺擺手圍繞着五人走:“老頭我不是有本事,我是恰好撞上了你們這三個有緣人!”
胡金子哈哈笑:“但我們這裡是五個人,怎麼了,只有三個跟你有緣?另外兩個無緣?”
老頭一愣。
他猛的往前伸腦袋使勁吸氣,只見他鼻孔跟被氣衝開一樣突然變大了:
“五個人?怎麼可能?只有三個人才對!”
胡金子手快,一把摘掉了老頭臉上的墨鏡。
兩個帶着傷疤的空洞出現在他眼睛的位置。
他確實是瞎子!
雲鬆立馬收起了心裡的輕視。
其實他本來也以爲老頭是騙子。
至於老頭說的他們昨夜被夢境困住的事?
這事好解釋,他們住進凶宅的事不是秘密,而凶宅的情況也不是秘密,或許外界都知道住進凶宅的人會被夢境困住這件事,這樣老頭就有了操作之機。
但老頭確實是瞎子,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爲剛纔老頭追他們時候跑的很穩當。
墨鏡被摘,老頭並不在意。
他嘻嘻笑道:“怎麼樣,老兄弟,老頭我這對招子好看不?”
雲鬆徹底對他端正了態度。
他竟然知道胡金子的年齡之秘?
老頭下一句話更是鎮住了他!
只見這人鼓着鼻孔對他們一陣吸,他猛的伸手往胡金子、大笨象、餘平安身上各點了一下,然後說道:“你們這裡一共是三個人,還有兩個是怎麼回事?”
雲鬆震驚的看着他。
不是吧。
今天真碰到高人了?
其實他和田芳是外道來人,從這點看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這是兩人跟其他人的區別之處。
他直接出聲問道:“老人家,你說我們這裡有三個有緣人是怎麼會是?”
聽到他的話老人身軀一震。
他說道:“你把手給我!”
雲松下意識伸出手——
真就是下意識的。
好像老頭一開口說話他的心神就被攝走了,然後不自覺的便聽從了他的話。
老頭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平掃了一下,頓時皺起眉頭:“古怪、古怪,你的手相怎麼這麼亂?”
“那你看看我的手相呢?”大笨象將手掌遞給他。
老頭握住他的手後笑道:“好一員猛將,那老頭子先給你摸一摸。”
他同樣用另一隻手往上一掃,然後笑道:“幼走鐵蛇,生死一劫!”
“甲乙人見辰,丙丁見末,庚辛見人戌,韌癸見醜,皆是日干衰地!”
大笨象茫然的問道:“這什麼意思?”
老頭說道:“幼年走衰運就是鐵蛇關,你少時日子過的一定很苦,但這苦命卻是救了你一命!”
“雖然老頭不知道你的八字,可卻敢斷言,你的八字很差,本來小時候當有生死劫,結果你家裡有高人,竟然用了一樁死裡逃生的妙法讓你躲過了這劫難。”
雲鬆驚異的看向大笨象。
老頭這番話說的很準。
雲鬆自然不知道大笨象的八字,這點連大笨象自己也不清清楚,可是他幼年確實過的孤苦。
胡金子伸手給老頭說道:“那你給我算一算。”
老頭這次沒有簡單一掃即止,他伸手仔細摸了摸,然後‘咦’了一聲。
“有點意思,老兄弟你竟然也是幼走鐵蛇的命格!而且你走的是黑鐵蛇!”
胡金子問道:“這什麼意思?”
老頭說道:“意思不大好聽,你脾氣暴躁、性情魯莽,可莫要聽了老頭的話就打老頭。”
“黑鐵蛇是鐵蛇關第一關,你不應當出生於這世上,即使出生了也應當是剛出生就死!”
胡金子斷然道:“那不可能,俺爺爺說了,我小時候一切老順利了,俺娘也很康健,她是高壽,一直到三年前纔沒了。”
雲鬆碰了碰他,給他使了個眼色。
胡金子曾經進過龍脈並被龍魂纏身,正常來說這種情況下的人都會逆轉時光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嬰孩而死。
那這是不是暗合了‘幼走黑鐵蛇’的命格呢?
老頭看不到他們的小動作,他笑道:“人這一輩子就是這麼神奇,五分靠運五分靠拼,手相面相若是能算人一生,那人還奮鬥什麼?”
“你的手相很有意思,就當老頭子剛纔是看走眼了,你要是願意信任老夫那就讓老夫摸摸你的臉,不信任的話就把老夫當一個江湖騙子即可。”
胡金子拿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臉上。
老頭慢慢的從他臉上摸過去,輕聲道:“旺而逢印死,刃多見情亡!”
“你八字日干,是嗎?”
不等胡金子回話他繼續說道:“八字日干本身氣勢強、運道盛,年輕時候肆意妄爲、笑傲江湖,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快哉快哉!”
“可是正所謂剛則易折,這樣的人年輕時候貪一時之歡,最終會栽大跟頭。”
“你,栽過大跟頭了嗎?”
老人笑吟吟的看着他,可是因爲他過於瘦削、臉上沒什麼肉,導致他看起來是皮笑肉不笑。
多少有些陰沉。
胡金子說道:“我沒有栽過大跟頭,不過我身邊有人栽過。”
“那是你有貴人相助。”老人說道,“送你一首定場詩。”
“甲乙生人子午中,丙丁雞兔定亨通。戊己兩幹臨四季,庚辛卯亥祿豐隆。”
“壬癸巳申偏喜美,值此應當福氣鍾。更需貴格來相扶,封侯萬戶進三公!”
胡金子茫然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老人笑道:“你的命格好又不好,不好的在於一生坎坷、總是得不成所願。好的地方在於你總有貴人相扶,年輕時候會遇上貴人,垂垂後亦能遇貴人。”
胡金子沉思了一下,猛的拍了老人肩膀一巴掌:“嘿,老哥,你說的還真對,我年輕時候遇到過一個好大哥,哈哈,他確實是我的貴人。”
田芳看着老人算的準,便也伸出手緊張的問道:“您能給我算一算嗎?”
老人斷然搖頭道:“不能,我不給女人算命!”
田芳愕然問道:“爲什麼?”
老人說道:“你知道我這雙眼睛是怎麼瞎的嗎?以前我曾經給一個女人看相,說的話讓她不高興了,她便污衊我說我偷看她洗澡,她以此鼓動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攻擊老夫,逼得老夫不得不自戳雙目以賠罪!”
“從那之後老夫便立下誓言,再不給女人算命!”
田芳鬱郁。
雲鬆問老人道:“老先生剛纔說,我們這裡有三個有緣人,這緣自何處?”
老人笑道:“緣自你們身上沾染的凶宅鬼氣——別看老夫沒了眼睛,可是這鼻子卻靈的很,一下子就嗅到了你們身上的氣息有異,一下子就知道你們去過箐口那棟凶宅!”
雲鬆問道:“我們住的凶宅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人後退一步,撫須露出神秘之色:“不可說,不可細說,因爲老夫不想讓你們招惹麻煩。”
雲鬆說道:“我行走江湖不怕麻煩,老先生不妨細說一下。”
老人笑道:“你若是不怕麻煩,那就圍繞你們那宅子四周大開殺戒好了,老夫敢向你承諾,你殺的每一個人都不無辜!”
帶着一陣笑意他甩手離開。
雲鬆衝他背影問道:“老先生高姓大名?您怎麼稱呼?”
老人離開他們後變得跟尋常瞎子一樣,用柺棍探着地面踽踽獨行:“我一個落魄老頭哪有什麼高姓大名?不過若要稱呼我,那叫一聲老玄機吧。”
一聽這話,胡金子倒吸涼氣:“老玄ji-ba?這是什麼路子?這名字起的也太粗俗了!”
本來要走人的老人被氣得回過身來解釋:“你這人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我叫老玄機!”
胡金子不悅的說道:“可你剛纔不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呀。”
雲鬆從中說和道:“說機不說吧,文明靠大家,老先生剛纔是一時口誤。”
胡金子說道:“原來這樣——那也是他口誤的問題,不是我腦子有問題。我以前闖蕩江湖也認識一個叫玄機的,他叫玄機小生,那我就沒有叫錯過他的名字。”
老人聽到這話身軀一震,他猛的快步走來問道:“你說你認識玄機小生?”
胡金子說道:“對啊,他是我鐵子……”
老人忽然面露激動之色,激動的渾身發抖:“你你你、你個老小子!你是胡金子!”
胡金子大驚:“你怎麼知道?”
老人上來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臂,仰天長嘆:“神了,真是神了啊!老虎,你竟然認不出我來了?但我也沒認出你來!”
“我啊,我就是玄機小生!”
雲鬆聽到這稱呼後感嘆一聲,好傢伙,他曾經乾死過一個神機先生,這裡又來了個玄機小生,不知道這兩人有沒有關係。
胡金子瞪眼仔細看老人,問道:“我是老虎,你是小雞?可你怎麼變成這個熊樣子啦?你看你的臉,認不出來了啊,怎麼這麼瘦、這麼老?老的跟個風乾的核桃一樣。”
老人抓着他的手臂說道:“我還想問你呢,你、你的命格怎麼變了?我不瞭解別人的命格能不瞭解你的?剛纔我摸你掌紋算了你命格,你這命格跟以前不一樣了!”
胡金子說道:“當年咱們從黃河鬼城出來,我不是跟我那好大哥走了嗎?”
“他真成你大哥了?”玄機老人震驚的問道。
胡金子說道:“對呀,在黃河鬼城裡就是了呀,我那會不就老是叫他大哥嗎?他從來不反駁。”
“他反駁過,但他反駁沒用,你跟在他屁股後頭一個叫叫他好大哥,他不是沒轍了所以纔不反駁的嗎?”玄機老人說道。
胡金子笑道:“你瞅瞅你說的,你管他因爲啥不反駁了呢,反正他不反駁了,然後就成了我好大哥。”
“我好大哥帶咱們離開黃河鬼城之後,我便跟他去四處闖蕩了,然後有一些奇遇啊,估計就是這些奇遇改變了我的命格。”
玄機老人愣愣的聽他說話,聽完後慨嘆一聲:“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我這輩子就是吃了要臉的虧呀!”
他們的對話把雲鬆聽的滿頭霧水,他問道:“原來二位年輕時候是相識的?”
玄機老人點頭道:“相識、我們相識,我們相識三十六年了,上次見面那還是三十六年前吶!”
胡金子說道:“三十六年了,時間過的真快,你看你老的都跟個乾巴核桃一樣了。”
“你剛纔已經形容過了。”玄機老人無奈,“我知道我很老了,你也很老了,我都聞見你身上的老人味兒了,不過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
胡金子擺手說道:“這我不能跟你說,這是秘密。”
玄機老人失笑道:“行,行,這是秘密,我不打聽你的秘密,不過你這怎麼突然來滬都了?還來了箐口?”
胡金子說道:“我這不是又認了個好大哥嗎?我好大哥闖江湖,我跟着他一起闖。”
玄機老人面向雲鬆方向抱拳行禮:“原來閣下也上了年紀呀,失禮失禮,剛纔……”
“沒有沒有,我還年輕,您誤會了,我才二十幾歲。”雲鬆趕忙解釋。
玄機老人狐疑的面向胡金子。
胡金子解釋道:“我倆各論各的,我叫他大哥,他叫我老胡。”
玄機老人撓撓頭說道:“不大對,老虎,我怎麼感覺你現在腦子有點不靈光了?”
胡金子不高興的一拍他肩膀說道:“啥叫我現在腦子不靈光了?說的我好像啥時候靈光過一樣!”
玄機老人愕然。
胡金子又嘿嘿一笑:“開個玩笑,我不是腦瓜子不靈光了,是我感覺的性格變得有些古怪起來,有時候忍不住的風言風語——或許還真是我腦子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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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老人說道:“原來是這樣?你這性格問題是不是跟你的恢復年輕有關?”
胡金子說道:“我沒有恢復年輕,你不是說聞見我身上的老人味兒了嗎?我就是看上去年輕,我有過奇遇,樣子就保持在三十六年前不變了。”
玄機老人驚愕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奇遇?”
胡金子說道:“我剛纔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玄機老人皺起眉頭說道:“你剛纔不是說這是個秘密嗎?”
胡金子說道:“對啊,這是個秘密,所以我不能跟你說呀。”
玄機老人苦笑道:“行,那我明白了,那你們來箐口是做什麼?怎麼還住進了東洋凶宅裡頭?”
胡金子說道:“我們來找人,本來以爲這些人就是待在箐口,於是我們暫時找了個落腳地方,結果這些人好像死光了,唉。”
玄機老人問道:“你們要找誰?是我上了年紀腦子也不好使了嗎?我怎麼讓你越說越亂了?”
胡金子點點頭道:“對,你上了年紀腦子不好使了,不過這正常,我現在不也是上了年紀腦子不好使了嗎?”
玄機老人愣愣的問道:“你腦子不好使是因爲上了年紀嗎?不是因爲年輕時候的奇遇嗎?”
胡金子反問道:“是嗎?”
玄機老人一拍手說道:“得了,我讓你繞進去了。你們先去忙你們的事,我這會也有點事要忙,這樣,我知道你們落腳的宅子,今天我會去找你們的。”
雲鬆等人離開。
玄機老人拄着柺棍走到一處街頭。
這時候有個留月帶頭、穿木屐、腰上挎着三把刀的男子上來恭敬的問道:“供奉,東西在他們身上嗎?”
玄機老人搖頭道:“他們身上沒有帝流江豬的味道,大和神道教對他們的懷疑是錯誤的,他們昨天或許確實是巧合之下才撈起了大和神道教被沉入大浦江那弟子的屍首。”
“告訴咱們的人, 這夥人很古怪,不要輕易去招惹他們,隔岸觀火就好。”
東瀛男子問道:“他們很古怪?”
玄機老人說道:“裡面有個青年我看不透,他身上味道很複雜,沒有帝流江豬的靈味,卻有莣草的陰味……”
“跟排教那艘莣船有關?”東瀛男子聽到這話大驚。
玄機老人擺手道:“不好說,他身上莣草味道很淡很淡,應當是許久之前接觸過莣草。”
“另外他身上有蛟龍的燥味,我摸不清他的來路,所以讓咱們的人隔着他們遠點!”
東瀛男子點頭離開。
玄機老人又沉默了起來。
等到四周無人了,他忽然緩緩地露出了笑容:“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