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瘦的窮六子踉蹌了一步,他扭頭吃驚的看向大笨象叫道:“你這……”
大笨象柱子搬的胳膊一推,窮六子頓時被甩到了牆壁上,撞的是五迷三道、精神恍惚。
他推開身邊窮六子要往外跑,曹家有氣的鬍鬚抖動:“給我攔住他!”
大笨象喘粗氣開衝,大藥房的夥計哪有敢阻攔他的?
雲鬆估計這貨體重得有四百斤,又高又胖,簡直是一臺碳基高達!
正所謂豬四百斤成妖、人四百斤逞兇,大笨象一跑衆人只有讓路的份。
至於上去阻擋?
老鎮還沒有過阻擋大笨象衝鋒的人,倒是有個阻擋了一頭三百多斤肥豬的。
這個人擋住肥豬後家裡親戚連夜宰豬給他昭告冤魂,然後開了個白事席吃上了豬肉,把他送進了祖墳,到了現在他的墳頭上蒿子已經有半人高了……
大笨象莽莽撞撞跑出門口,又踉踉蹌蹌的停下腳步往後退。
王林握着手槍逼着他走進來,滿臉的得意洋洋:
“哼哼,我大伯神機妙算,早就算到了有人會狗急跳牆,讓本團長特意埋伏在外面,結果沒想到啊沒想到,逮到了你這麼條大胖狗!”
王有德撫須挺立,笑而不語。
一副智障在握的架勢。
曹家有陰沉着臉揮揮手,藥房的夥計和學徒如狼似虎的衝上去拖大笨象
一拖沒拖動。
有人鄙夷的說:“真虛啊!”
這個人就是雲鬆。
大院裡看熱鬧的百姓鬨堂大笑。
曹金棟跟着夥計們衝到大笨象跟前,一把撕扯住他的破爛衣衫吼道:“日你孃的大笨象,本少爺可真是日你親孃咧!”
大笨象甕聲甕氣的說道:“大少爺,我是孤兒,還沒見過我娘也沒跟她說過話。你日的時候能不能幫我轉告她一聲,我不怨她和我爹丟了我,讓他們……”
“你他娘閉嘴!”曹金棟吼叫着打斷他的話,“你人長得肥膽子也夠肥啊!這時候還能說笑?行!來人,給本少爺掌他的嘴,打掉他一嘴牙!”
雲鬆上來說道:“大少爺稍安勿躁,是不是大笨象偷的錢包還不好說呢,現在還沒有證據。”
“就是他乾的,肯定是他乾的,要不然他跑什麼?他心虛什麼?”曹金棟激動的吼道。
百姓們也紛紛點頭:
“就是,沒偷人東西怕啥?”
“誰偷東西誰心虛,大笨象明顯心虛了!”
“讓他下油鍋,炸他的手,讓他偷!”
雲鬆喝道:“福生無上天尊!都給小道安靜……”
“錢夾子已經沒有了。”大笨象突然說道。
這下子吵鬧的人羣還真是安靜下來了。
他們知道有熱鬧可以看了。
都在屏息靜氣等着看老鎮祖法。
老鎮是深山裡的一座鄉鎮,以前皇帝當政的時候有皇權不下鄉的說法,鄉村這些地方沒有政府部門。
鄉里村裡出了違法犯紀的事都是以鄉規族規來懲治,由保長、族長、族老這些人來主持。
來的路上王有德跟雲鬆說過,偷盜這種事在城裡不算大事,因爲一般不會有太大損失。
可是在鄉村卻是大事。
鄉民質樸膽小,往往不會直接就犯下搶劫殺人這種重罪,他們都是從偷偷摸摸開始做起。
偷的多了,就敢搶;搶不過了,就會殺!
所以鄉村要防範百姓犯下大錯重罪,往往會小罪大懲,
將百姓的犯罪之心扼殺在小罪行上。
城裡巡警對偷盜的刑罰是關押幾天放走,老鎮的刑罰要嚴酷的多,是用蘸鹽水的皮鞭抽十下!
曹金棟聽了大笨象的話後也安靜下來,他難以置信的瞪着大笨象,然後加重語氣問道:“你說什麼?”
大笨象垂頭喪氣的說道:“那個西洋錢包,沒了。”
曹金棟勃然大怒,又奇怪的冷靜下來。
他上去抓住大笨象的手腕懇切的說道:“大笨象,本少爺知道你偷錢包是一時衝動,也知道你缺錢花,這樣,你把錢包還我,裡面的兩枚銀洋本少爺賞你了。”
大笨象搖頭道:“裡面沒有銀洋。”
曹金棟瞬間臉色難堪,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呀,錢包真讓你偷了!說,它現在在哪裡?”
大笨象道:“吃了。”
曹銀棟走上來愕然道:“這皮夾子雖然是魚皮的,但是鱷魚皮呀,你怎麼吃了?”
大笨象解釋道:“我把它給了外地來鎮子販貨的貨郎,然後換了十斤大餅吃了。”
“你說什麼?”曹金棟這下子着急了,他揮手去抽大笨象的臉,“你把錢包換給了外地貨郎?哪個貨郎?”
雲鬆上來攔住曹金棟道:“大少爺別生氣,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彆氣壞身子。”
他伸出手臂擋在曹金棟胸口,然後汗毛接着炸了起來。
曹金棟渾身帶着寒意。
不正常的寒意。
他正要細細觀察,這時候曹銀棟又上來攔住他:“真人,這事是我大哥的私事,麻煩您能體諒一下他……”
曹銀棟的手臂碰到他身上。
汗毛再一次炸起。
又是一股寒意出現。
雲鬆與兩兄弟糾纏在一起,大藥房的夥計和學徒們也跟着上手,頓時將大笨象給拉走了。
曹金棟着急的跟上去撕扯着他問道:“大笨象,錢包換給誰了?是哪裡的貨郎?”
大笨象搖搖頭憨傻的說:“我不認識,第一次見着。”
旁邊有人幫腔道:“鬧水鬼那天確實有陌生貨郎進鎮子來着,還被我們盤問過,他是外地口音,第一次來咱老鎮,然後得知鎮上鬧鬼又嚇跑了。”
聽到這話曹金棟趕忙回頭問:“那你們有沒有問出他家是哪裡?”
說話的男人說道:“他是個小貨郎,四海爲家,到處販貨到處做買賣,山裡收皮貨賣到海邊換魚貨,就這麼瞎搗鼓……”
他越說曹金棟面色越難看,最終有些失魂落魄。
曹銀棟關心的扶着他問道:“大哥,你怎麼了?其實我記得你那錢夾子的樣式,要不然我託省城的朋友幫你看看……”
“你一邊去,用不着你在這裡假情假意!”曹金棟猛然暴怒。
他推開曹銀棟指着手下人吼道:“把這個死小偷給我吊起來!今天本少爺親自抽他!”
曹家正妻皺眉道:“你逞什麼能?鞭子在你手裡跟拂塵有什麼區別?讓會子手抽他。”
會子手就是雲鬆化作落頭氏時候見過的殺豬匠,是個粗壯結實的大漢。
他面黑如鍋底、滿臉絡腮鬍,大手上都是老繭,一半是殺豬刀磨的,一半是皮鞭子磨的。
老鎮鞭刑素來都是他負責。
聽到曹家正妻曹陳氏的話他走了出來,曹金棟衝他暴怒揮手:“用不着你、用不着!本少爺親自抽他,否則難解心頭之恨啊!”
“給我把他吊起來!”
大藥房外有一棵老槐樹,一羣人用繩子綁起大笨象,然後脫掉他破衣裳將他給吊了起來。
衆人呼啦啦的跑出去圍觀,曹金棟揮舞一條牛皮長鞭狠狠的抽了起來。
藥房大院門內有人歪歪斜斜的跑出來,看到大笨象挨鞭子他大叫道:“不能打他啊,不是……”
“用不着你給我說情,我用不着你們可憐。”大笨象滿臉的滿不在乎,“反正我已經挨抽了,不用你窮六子說好話!”
跑出來的是窮六子,他聽了大笨象的話愣了愣,捂着臉坐在門外地上。
曹金棟咬牙繼續抽。
但鞭刑是力氣活,他抽了兩鞭子後便喘着粗氣停下了。
人羣裡立馬有人喊:“這麼腎虛?曹家從夥計到少爺都虛的很啊!”
曹金棟一聽這話急了,他咬牙拎起鞭子又抽了兩下子,然後徹底抽不動了。
曹傢伙計和學徒爭搶着上去接鞭子:“少爺你歇着,會子手用不着你了,老子讓你們瞧瞧什麼叫精力充沛!”
“我先來,我擅耍鞭!”
“你耍的是一寸長的小鞭,這個太大你耍不了!”
夥計們搶着掄起鞭子,饒是大笨象皮厚肉糙也被抽了個皮開肉綻,叫聲簡直能震得屋頂掉瓦片。
他們還要繼續抽,雲鬆走出來行禮說道:“福生無上天尊,十鞭子已經結束了,諸位施主停手罷!”
曹金棟不甘心。
雲鬆皺眉看向王有德:“王施主,這鎮子的規矩是祖宗傳下來的還是曹家臨時定的?”
祖宗之法不可變!
王有德比任何人都要熱衷於維護祖上規矩, 因爲這也是維護他的地位、他的統治。
他趕緊走出來揮手道:“都他媽媽的停手!沒聽見真人說嗎?十鞭子已經抽完了!”
曹金棟衝動的吼道:“沒完,今天要抽他五十鞭子!”
雲鬆問道:“憑什麼?你的錢夾子裡可沒有錢,價值並不大,爲什麼要抽他那麼多鞭子?”
“裡面沒錢可是……咳咳。”曹金棟下意識回答又突然咳嗽,最終怨毒的看了大笨象一眼甩手離開。
王有德給王林使了個眼色,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趕緊開火做飯。”
王林抽出手槍狐假虎威,百姓們戀戀不捨的離開。
曹家人也要離開,王林拉住曹玉妝的玉臂舔笑道:“玉妝妹,你可以留下繼續看。”
曹玉妝用貝齒輕咬朱脣,含羞帶怯推開他跑走。
王林瞪眼死命盯着人家背影看。
雲鬆說:“擦一擦吧,流哈喇子了。”
王林訕笑,然後感嘆道:“英雄難過美人關。”
吊着人的繩子鬆開,大笨象跌落在地。
窮六子哆哆嗦嗦的上去扶他,幾次使勁沒把他扶起來。
雲鬆上去幫忙,讓王有德去拿一些跌打藥。
王有德不樂意:“真人你管這種埋汰人幹啥?走,咱去曹家吃席!”
雲鬆說道:“王施主,我輩修士視凡人如螻蟻,道祖有言,衆生平等,皆因衆生皆爲螻蟻,所以此時小道可以不管大笨象,日後小道也可以不管你。”
王有德立馬跑步進大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