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大殿內,金紋密佈,牆壁諸多奇異水晶節點之上,無數冷光激射而出,編織成巨大光鏡。
“諸位,魔人狡詐,人境危急,如今距離魔人到來的最後時刻可是沒有幾個時辰了,如何對敵,諸位可有什麼良策?”
嬴肆目光在巨大光鏡之上逡巡,光鏡上龍形光影遊曳,將鏡面分割成十數個畫面,他望着柵格鏡面內的衆修,不由得冷聲道。
得天機日晷勘神大陣之助,人境對於這一次異變的應對不可謂不快,不過三四個時辰內便組織了這一次勘魔之議,此刻能夠出現在這一面光鏡之上的修士,皆是真正各大勢力鎮壓氣運的人物。
比如無定神宗光鏡前此刻便不是屠靈鈞在列,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雙眸纏着黑布的乾瘦老者。
衆人視線交匯,太上道門內,一名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盤坐在巨大黑白棋盤之中,清幽瞳孔當中透出一股歲月洗練的滄桑之意,他見衆修不發一言,卻是率先打破了此間平靜。
“方纔聽陛下所言,魔人天意所鍾,受到的壓制並沒有吾等這般強大,四大魔主十之八九皆爲破限四重之輩。”
“以大秦的國力和陛下的修爲,對於吾等東洲中洲各大宗門勢力應當最爲了解,如何退敵,陛下不妨直言就是。”
“此等大是大非面前,吾寰叔子信得過陛下。”年輕道人清聲道,語氣不疾不徐,有如山泉蜿蜒一般。
這般氣度,讓越青萍也稍稍多看了一眼。
“好,事情緊急,朕就不與諸位賣關子了,大家有什麼壓箱底的東西都掏出來吧。”
“不過朕醜話說在前頭,這般緊要關頭,若是還有人偷奸耍滑,存着僥倖心思,此事過後,朕必傾吾大秦之力,滅其滿門,諸位,勿謂言之不預也。”
“朕可以應對一名魔主,青萍真君也可獨當一面….”
半個時辰後,光影消散。
嬴肆望着手持旗幡,遠遁而去的神秘道人,眼神不由得微微眯了起來。
“明燈組織這攤渾水果真深不見底,若不是如今這番異變,吾還不知明燈組織真字一脈竟然還有如此恐怖的高手。”
明燈組織共有‘虛’,‘實’,‘真’三大脈。
其中虛字一脈於嬴肆看來費拉不堪。
修者,與天爭命,虛字一脈作爲投降派,很難要求此脈當中會有真正的頂尖人物,有的不過是一羣心氣已失的廢物,一羣斷脊之犬,自然是難以臻至更高境界。
不過儘管如此,真字一脈當中竟然隱藏有這般高手,還是讓嬴肆心中警惕之意愈濃。
這些都是不可控因素,作爲一名帝王,一位真正的雄主,他天然便討厭這般變數,之前一番簡單交談,雖然此人言辭懇切,但是嬴肆仍感覺此人隱藏了很多事情。
只不過如今諷刺的是,他竟是希望這名自稱怪郎中的神秘道人越強越好。
“邪醫國手聖岐黃,句句聲聲怪郎中。”
“閬千華,希望你能真正頂住魔主級高手的攻勢,守住一道門戶。”
嬴肆目送着神秘道人閬千華離開,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
勘魔之議後,各大勢力首腦最終也是定下了最後的應對方案。
嬴肆守一方門戶,越青萍亦然,至於大光明山神慧,太上道門寰叔子,苦陀寺聖僧陀山和尚,須彌陀禪院迦神彌等人則是聯手大秦十二金人,以大陣應對一道空間門戶。
至於最後一處空間門戶,在與閬千華簡單交手了三兩招之後嬴肆便只能讓其試試了。
修爲到了他們這般境界,不真正生死血戰一場,是很難以分出彼此真正實力的。
至於其他各大頂尖宗門,則派出自家道兵跟隨越青萍與閬千華,替其分擔部分壓力,再組成兩隊掌道小隊高手隨時策應,一旦哪一方有不敵之勢,他們立即支援。
危急關頭,中洲與東洲各大勢力終於是放下成見,真正聯手起來。
大光明山,佛子神慧寶相莊嚴,他身披紫瀾袈裟,手持一柄金剛降魔杵,大步走出了後山佛窟。
一步踏出,他竟是虛空留痕,足下便浮現一道卍字印記,朝着勘魔之議上定下的位置遠去。
苦陀寺,陀山和尚手捧一卷經綸,信步走出了佛殿。
無定神宗,忘川河,水聲轟隆,一道黑棺板子水中衝浪,逆流而出,陡然便上了岸。
須彌陀禪院,迦神彌取出了祖師所留的九層蓮臺。
太上道門,寰叔子於祖殿之上三叩首,他頭上蓮花道冠之上驀然生出三根尖刺,刺入他的頭皮之內,一時間寰叔子的氣勢竟是節節攀升起來,三叩首後寰叔子取下祖殿上供奉了上萬年的太上斬魔劍,帶着黑白棋盤走出了青山。
論法寶豪奢,這就是得到了道尊傳承的太上道門的含金量。
….
一個又一個高手走出了自家苦修之地,啓出了先祖所用的法寶。
與魔境相比,雖然人境如今版本退轉,停留在60級版本,但是這不妨礙人境祖上是真闊啊。
人族主宰天地無數歲月,搜刮了不知多少天地奇物煉寶,這些可都是80級版本大佬留下的大寶貝,雖然每動用一次都要付出偌大代價,但是這些法寶每一件都是宗門鎮壓氣運的存在。
——
“帝君神威,聖德浩蕩,威震八方!”
在一處即將顯形的空間門戶之前,嬴肆高坐雲端金色龍椅之上,眼如深湖,金色瞳孔內,一條金龍猙獰欲飛,在他身後,是大秦祖龍衛銳士。
數以千計的金色飛舟懸浮在天際,宛如堡壘一般,飛舟有如一個巨大棗核,密不透風,唯一空窗之處一根根恐怖炮管顯露而出。
毋庸置疑,這些又是秦墨的手筆。
嬴肆威容儼肅,不發一言,無形的壓力在空間蔓延,無人知曉此刻這位御極多年的千年帝君心中真切想法。
——
青萍山,起飛!
“千秋紅塵轉瞬封。”
“半爲天意半爲空。”
“鬚眉盡被娥眉掃。”
“劍傾天下顯神通。”
驚天詩號響徹青冥,驀然間天風怒嚎,好似有神人擂鼓之音,嗩吶破曉之音,高山流水之音,百鳥朝鳳之音等諸多奇異音律之聲響起。
青萍山上,太極洞門豁然大開,一名絕世女冠足不履塵,信步走出了閉關之地。
她身着太極道袍,一手執劍,一手抱琴,容貌傾國,氣質出塵,眉心一點豔麗硃砂,風華絕代。對於這一位天下第一女真君,大秦國師曾經私下銳評,青萍真君飄然若神人,如果她不張嘴的話,或許天下女修當中唯有元君憑藉胸懷廣闊,可以與之抗衡一二。
越青萍立於青萍之巔,昂首萬里,天下無人,她蓮足輕輕一跺,沛然劍氣生髮,竟是再度拔山而起,朝着勘魔之議定下位置疾速掠去。
風若簫,水急轉,勢起深谷陡然升。
雨細密,黑雲蔽,漫天奔涌萬里馳。
萬衆矚目之下,凌絕天下的中洲神山青萍山開始出入青冥。
——
“人境山河覆,青山埋忠骨,世間何處尋回生之術,破天道往復。”
“世人皆言良藥苦,不知世間無藥最苦啊!”
天際幽然喟嘆聲響起,手持懸浮濟世的神秘道人身影顯現,他見四下無人,當即生了一大團篝火,從儲物戒指當中拿出一堆已經穿好的火烈鳥翅還有蜂蜜,開始烤了起來。
油脂落地,香味四溢間,怪郎中閬千華神色一動,又拿出一枚籃球大小的奇蛋,取出一罈子紅色泥土包裹好後將其埋入了篝火下的泥土當中。
——
“循正道,棄邪念,黑白局中無界限。”
另外一處空域,寰叔子端坐在巨大黑白棋盤之上,此刻他氣勢凜然,蓮花冠上光芒蘊生,修爲赫然已經不在破限三次的神慧之下。
爲抗即將跨境而來的魔主,勘魔之議上,寰叔子提議佈下太上道門第一困敵之陣,珍瓏棋陣,抵禦那不世之魔。
黑白棋盤節點之上,神慧,陀山等修士分列各方,空域內精神波動連綿,他們竟是開始參悟起大陣變化來。
“諸位謹守其位,一切大陣變化便由貧道前來主持就是。”
“不過仍有一些變化,貧道要與諸位道友分說一二。”
“第一…”
寰叔子精通黑白弈子之道,人至中年方纔遇到恩師,開始修行,他初時天資不顯,修爲進境在太上道門不過中上之流,只不過恐怖的是,他一直未曾停歇,接連破境。
在他的師兄師弟接連碰到瓶頸蹉跎半生之時,他好似那神龜一般,修爲進境從來不是最快,但是其一直未停止進步。
當他歷經時光洗練,再度回首之時,他已經成爲太上道門當中弟子當中第一人,隨後便是門內師叔,師尊被其超越。
當初與寰叔子同時代的修士曾有人心生嫉妒,直言寰叔子行事,好似那神龜,不如將道號改爲‘龜道人’。
對於這些不懷好意的流言和詆譭,寰叔子淡然一笑,他只是輕輕推開自己寢居之處的窗戶,對着自己憤憤不平前來告狀的弟子笑道:
“癡兒,龜字不好嗎?”
“龜代表着穩健,不疾不徐,不驕不躁,動中有靜,靜中有動。”
“不要理會那些風言風語,等他們死了,貧道帶一些瓜果去他們墳頭看一看他們就是。”
爾曹身死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果然,當初詆譭寰叔子的同時代修士現在墳頭上茅草已經有一丈多高了,還有的甚至連墳頭都不見了,再也沒人記得他們名字。
而在寰叔子的帶領下,太上道門實力一直霸絕宗門,東洲道門更是強壓佛門魔門兩脈一頭。
時至今日,寰叔子在道門威望之隆,無人可以撼動,甚至在魔門佛門也是聲譽卓著。
大秦國師義成子在嬴肆向其問策,點評天下宗門修士之時,他遍讀寰叔子所有情報,最終喟然一嘆,給出了四個字高度評價。
“他太穩了!”
就在人境這邊瘋狂調兵遣將,準備應對魔主降臨的危局之時,易塵這邊也發生了一點點小摩擦。
“族老,你看我帶了多少人來了?”伴隨着鸞首魔人壓抑不住的愉悅之聲響起,驀然間傳送石臺之上驟然升起一道黑色護罩,而鸞首魔人卻是身上幽光流轉,無視護罩阻攔,來到了石臺之外。
一名面色蒼老,氣勢巍然,生有兩對黑色羽翼的鸞首魔人便大笑着從暗處走了出來。
在它的身後則是跟隨着一羣同樣氣息強大無比的鷹首魔人衛士,披堅執銳。
兵甲之上魔光流轉,顯然都是經過精心煉製的上佳魔器。
“鸞睿,做得好,在你們這一代,雖然你不是血脈濃度最佳,但你是吾族當中最有腦子的,眼光極佳。”
“一下子便誆騙了如此之多血脈力量絕佳的大傻子過來。”
“等血紋老魔手中的那門秘法一到手,吾一定稟告族長,傳你秘法,授汝血脈,讓你潛能大增!”
“多謝族老!”鸞睿聞言不由得面色大喜起來。
它苦心孤詣謀劃這麼久,爲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潛能大增,傳秘法,授高等血脈資源,這聽起來多是一件美事啊。
“鸞睿,你個混蛋,背信棄義!伱們鸞魔一族作爲北極魔國的統領族羣,做出這般行徑,不怕遭到報應嗎?”一名羊首老魔見到眼前的異變,它忍不住怒斥出聲起來。
它在一次歷險當中無意中得到了一張秘圖,知道千石地窟邊緣處有着一處隱蔽至極的秘地可以潛入千石地窟。
若不是它貪圖鸞睿口中的傳送陣,得到血紋老魔在千石魔窟的消息太晚,它也不會想到借道鸞魔商隊傳送陣這一招。
可惜,它萬萬沒想到鸞魔一族好歹是魔國皇族,吃相竟是這麼難看,已經瘋狂到完全不顧忌族羣聲譽了。
“鸞睿,俺老牛悔不該聽你之言,氣煞我也,你鸞魔一族不是大肆宣揚魔人要有信義,不要各自爲戰嗎?你爲何要誆騙吾等。”
鸞睿聽着諸多魔人口中咒罵,卻是如聞仙樂,它不由咧嘴笑道:“講信義是給你們講的嗎?”
“說說而已,你們不會真信吧。”
“罵吧,罵吧,一羣將死之人,能夠爲吾族提升血脈力量貢獻出一份力,這是你們的榮幸。”在鸞首魔人的獰笑聲中,易塵嘴角不禁有些抽抽起來。
魔境的魔人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他原本以爲鸞魔一族會在血契或者其他地方下絆子,搞陰謀,誰知道一露面就得挨宰啊。
這一趟北元城傳送陣,尼瑪竟然是緬北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