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山脈中，深邃的峽谷下，幽暗的宮殿內，辜雀已然站了很久。
大殿青黑交織，上頂縹緲不可見，橫樑如雲，立柱如山。
偶有一盞古燈照亮方寸之地，殿內不至於全黑，但朦朧的光卻更給這裡增添一分神秘。
並沒有人來招呼或接待，辜雀的心並不急，仔仔細細觀看着四周的構造，卻發現無論是牆壁還是立柱都光潔無比，並無任何刻痕筆跡。
這裡着實有些冰冷，也着實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辜雀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閉目養神，他感受到有一股寒意似乎在身邊激盪，他只是靜靜等待着，足足站了兩個時辰。
“枯寂世界的主人，神雀盟的盟主，大千宇宙的豪雄，果然氣度不凡，內斂從容。”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沙啞無比，像是喉嚨有痰噎着一般，聽起來十分古怪。
四周的古燈同時熄滅，宮殿陷入了絕對的黑暗，寒意更甚。
辜雀緩緩睜開雙眼，道：“這些頭銜在萬古傳燈殿主面前又算得了什麼？我辜雀不過是召之即來的小角色罷了。”
一盞燭燈忽然亮起，一隻皮肉枯老的手握着它，緩緩走到了宮殿的角落坐下。
燭燈光芒很微弱，隱隱能看到這人穿着古老的黑袍，臉上滿是皺紋，頭髮也已完全蒼白。
“坐吧，來者是客，讓你站着也不是待客之道。”
聲音實在有些蒼老，燈光搖曳，明滅不定，以至於他的臉也有了陰晴。
一個大椅出現在了辜雀的身旁，辜雀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擡頭看向前方的老人。
看不太清楚，但至少辜雀可以看出他很老，他的眉毛很長，臉皮就像乾癟的橘子，甚至連眼睛都不怎麼睜得開了。
“別看了。”
傳燈殿主擺了擺手，嘆聲道：“是老了，唉，畢竟都這麼多年了。”
辜雀冷笑不語，這傳燈殿主雖然沒有泄露一絲元氣，看起來和真正的凡人無異，但這顯然是返璞歸真之後的跡象，他的實力絕對不會低於天衍。
這種不死不滅的存在，想要年輕只是一個念頭的事罷了。
傳燈殿主道：“你不要太拘束，其實我很早就像找你聊聊了，只是百年前你深陷大千宇宙角逐，之後又消失了這麼久，要不是在諸天英雄大會露面，我可能都找不到你。”
辜雀道：“所以這件事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什麼要抓韓秋？”
傳燈殿主嘆了口氣，道：“傳燈殿有自己的使命，你知道的，我們共有三燈，一燈爲地獄之燈，由牧魂人守護；一燈爲光明之燈，由昊天衆妙守護；一燈爲因果之燈，由韓絕塵守護。”
辜雀點了點頭，他知道傳燈殿主說得很籠統，至少沒有說出傳燈殿的具體使命是什麼，但他也不認爲對方會說出來。
傳燈殿主繼續道：“但是這只是外人對萬古之燈的瞭解，其實萬古之燈爲三，此三爲萬物之意。”
辜雀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你對道的理解一向很深刻。”
傳燈殿主一笑，耷拉着的眼皮更加鬆弛，緩緩道：“但其實萬古之燈爲三，地獄、光明、因果卻各有三燈，一共九盞燈，即萬古三燈共九盞。”
辜雀眉頭皺起，沉聲道：“三生萬物，而萬物有極，九則爲數之極盡，這意思是從道開始，直到極盡的結束？”
“大致意思如此了。”
傳燈殿主道：“從無到有，從生到死，從虧到盈，一法通則萬法通，道的理解是多種多樣的。”
辜雀道：“然後呢？”
傳燈殿主輕輕捋了捋白髮，喃喃道：“但你也看到了，我已經老了，生命總會老去的，總會枯寂的，誰也無法逃脫這樣的宿命。即使我們做到了萬古不滅，不死不朽，但又怎麼逃得過天地的動盪呢？”
“我們若是有一天沒了，萬古之燈就傳不下去了，沒有我們的支撐，沒有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它們會熄滅的。”
辜雀沉默了片刻，道：“所以你們抓人是從這方面考慮的？”
傳燈殿主道：“是啊，我們想要爲這九盞燈找到靈，找到它們的靈，即使我們沒了，它們還是可以傳承下去。”
“地獄之燈，是死亡、殺戮和冷漠，牧魂人代表着死亡，黃泉碧落代表着殺戮，還缺一個冷漠。”
“光明之燈，是聖潔、赤子和正義，正義我們已然找到了，還缺赤子和聖潔。”
“因果之燈，是碎因、湮果和因果，我們一個也沒找到，因爲太難了。”
“只有將這九種靈魂完全集齊，我們才能真正將萬古之燈傳承下去啊。”
聽到這裡，辜雀的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原來傳燈殿的萬古之燈竟然如此複雜，而且針對性是如此準確。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這三種燈共九盞到底又有什麼用？
而且目前他們已經找到了死亡、殺戮和正義三盞燈，死亡和殺戮已然說出是牧魂人和黃泉碧落，那正義會是誰？
想到這裡，辜雀心頭一動，忽然道：“亞丁沒死？”
傳燈殿主看着辜雀，臉上皺皮抖動，粲粲笑了起來：“嘿嘿！你反應未免太快了些，沒錯，我們救了亞丁，在他自爆的時候。”
辜雀寒聲道：“這當然很容易，比較你們太強大，要救人誰也發現不了。”
“而除了亞丁之外，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可以堪當‘正義’這兩個字。”
傳燈殿主道：“可是我們還差足足六盞。”
辜雀道：“所以韓秋是哪一盞？”
傳燈殿主搖了搖頭，道：“不止是她，她是地獄之燈其中的冷漠，還有一個人你也認識，她叫耶梨，是光明之中的聖潔。另外，我記得你以前有一個兄弟叫王頂天，他是純粹的赤子，比耶梨更純粹。”
辜雀眼中激射出兩道寒芒，猛然站了起來，忽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傳燈殿主，你未免太可笑！”
傳燈殿主並不急躁，只是緩緩道：“如何說來？”
辜雀沉聲道：“你說韓秋是絕對了冷漠？不，她只是對陌生人冷漠罷了，她對我有愛，對衆位姐妹有情，隨時願意爲我們付出，這豈能算是冷漠？”
“另外耶梨，你說耶梨聖潔？哈哈！你知不知道她殺過多少人？你知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該殺的，又有多少不該殺的？”
“你以爲她是聖心赤子，擁有《聖經》，就他媽是完美的聖潔了嗎？”
傳燈殿主眉頭緊皺，思慮良久才點了點頭，深以爲然道：“你說得不錯，我們的考慮出現了錯誤，不過論聖潔，離惘倒是......”
辜雀擺手直接打斷，道：“拜託，離惘講究的是屠盡天下邪魔，當初看到我就直接下死手，你以爲她真的很聖潔噢？”
“另外，拜託你們傳燈殿把目光放得遠一點好嗎？老是盯着我身邊的幾個人算什麼意思？”
傳燈殿主搖頭一笑，道：“不要誤會，我只是合理推測。”
辜雀冷笑道：“來，我給你推測，直接幫你解決因果之燈吧。”
“你不是說這三盞燈最難搞定嗎？我給你說一個人絕對靠譜。”
傳燈殿主眼睛亮了起來，道：“誰？”
辜雀笑道：“般若，因果之道就是他創立的，你找他去。”
傳燈殿主身體頓時僵了，搖頭嘆息道：“辜雀盟主就不要開玩笑了，般若的偉大豈是我們可以褻瀆的，那是連九五至尊都要尊敬的人物。”
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好吧，就算一切都不成立，那王頂天的赤子之心你總該知道吧？另外，我說句實話，韓秋、耶梨是最接近這幾盞燈的人。”
辜雀擡起頭來，沉聲道：“不必繞彎子了，你說這些不就是要威脅我麼？編來編去沒意義，你直接說吧！”
傳燈殿主笑了起來，道：“和聰明人說話總是會輕鬆很多，我們需要三件東西，用來穩定萬古三燈的運行。”
“說。”
傳燈殿主的臉色鄭重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力：“第一件東西名爲修羅珠，通體爲血色，大小不定，力量不定，是純粹的殺戮氣息經過億萬年演變結成的靈珠。”
“第二個名爲因果石，通體無色，形態大小力量我們都不清楚，是萬古因果之氣凝聚而成的神石。”
“第三個名爲光明令牌，這個東西，你有......”
辜雀氣得一跺腳，媽的，這不是搶劫？連老子光明令牌都打上主意了。
他咬牙道：“所以你要我爲你們找到這三個東西？你們都找不到，我怎麼找得到？”
傳燈殿主苦笑道：“我們沒有辦法去找，被盯得太緊，而且也進不去古天血路。”
辜雀眉頭頓時皺起，眯眼道：“你是說前面兩個東西都在古天血路之中？”
傳燈殿主點頭道：“沒錯，你一定是會進去的，不妨就爲我們找找。”
他也緩緩站起身來，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幫我們拿到這三件寶物，傳燈殿以萬古三燈的尊嚴起誓，今後絕不再找你的麻煩。”
“而且，我們欠你一個人情。”
聽到這裡，辜雀頓時笑了起來，他忽然發現這一次並非沒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