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初八這一日,也就是姬青空與阮玉約定好的日子。
未至五更,天色依舊是漆黑一片,阮玉便早早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出門。
“師兄,這皇宮長什麼樣我都還未見過,您帶我進去見見世面吧。”
魏昭鳳服侍着阮玉更衣,少年忍不住好奇,央求道。
阮玉搖頭拒絕:“這一次不比尋常,任憑四皇子說得再是天花亂墜,可二皇子那邊究竟是何想法,沒人知曉。這一次不是帶你見世面的時候,你且安心在這院中等候。”
魏昭鳳頓時失望,只好說道:“那我爲師兄趕馬,在皇宮外等師兄。”
少年心事藏不住,喜怒哀樂都寫在了臉上。
阮玉見他那滿臉失落的樣子,也不忍再拒絕,只叮囑了一句:“在外等我的時候,別亂跑。”
魏昭鳳又高興了起來,連連點頭:“是,那我現在去套馬車。”
阮玉看着魏昭鳳風風火火朝屋外走去的模樣,臉上也不由多了一分笑容。
……
從城西坊市外的小院出來,馬車進了內城,朝着皇宮西側的方向駛去。
宵禁未過,街上還有夜巡的巡天監兵差,馬車也時時被攔下盤問。
幸好姬青空難得辦事靠譜了一次,還考慮到了這一點,爲阮玉準備了一塊“夜間通行”的令牌。
所以即便被巡天監的官差攔下,也沒有受到什麼刁難,很快就放行了。
當馬車來到指定地點之後,天色已經矇矇亮了。
阮玉剛一下馬車,很快就看到了早已在皇宮小門處等候的姬青空了。
“昭鳳,將馬車停個隱秘些的地方等我。”
他吩咐了趕馬的魏昭鳳一句,待馬車從身邊駛離之後,這才朝着姬青空走了過去。
“四殿下。”
“來了?在一旁等會。”
姬青空很沒個皇子形象的蹲在皇城牆根處,若不考慮他身上華貴的錦繡服飾,以及那張俊美近妖的臉蛋,就跟個大街上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似的。
他還頗爲客氣得往邊上挪了挪,給阮玉騰了個位置出來。
見阮玉一動不動,他也不在意,擡眼瞅着阮玉,問道:“東西呢?”
阮玉將原本挎着的一個小木箱,拿到了身前。
木箱不大,方方正正也就二尺多長寬的模樣,跟個江湖郎中揹着的小藥箱似的,即便是個普通人也能隨身帶在身邊。
姬青空頓時目露詫異:“就這麼點大?不是說一棵樹麼?”
阮玉瞥了一眼手上木箱,解釋道:“悟道茶樹這般的天材地寶生長不易,這箱中裝的是一顆幼苗。”
姬青空頓時不爽:“你這不是坑人?虧我好容易勸動二哥見你,你就帶了一顆幼苗來,到時候二哥必以爲我幫着你糊弄他。”
阮玉搖頭道:“雖是幼苗,但此至寶依舊有無上功效,不會讓二皇子失望的。”
姬青空被勾起了興趣,問道:“什麼功效?”
阮玉淡淡道:“見了二皇子,在下自會說明。不過四殿下讓在下在此等什麼?”
姬青空見他不肯說,也賣起關子:“一會你就知道了。”
“爲何選在了這個時候?”
“一會你就知道。”
阮玉不再問了,他知道四皇子是故意這麼說呢。
過了好一會,又有一輛馬車,朝着二人的方向行駛而來。
待來到二人面前,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太監,朝姬青空行禮。
姬青空從太監手中拿過一身衣服,對阮玉說道:“來,換上。”
阮玉這才明白,姬青空讓他在等什麼了。
他竟是要讓自己裝作出宮採買的太監,混進宮裡去。
姬青空見他臉色不對,催促了一句:“宮裡規矩多,委屈委屈。”
事到如今,阮玉也只能是壓下怒氣,接過衣裳換上。
待換好了衣服之後,他將裝了悟道茶樹的箱子也放到了太監們的板車上。
“這車上裝的是什麼?”
阮玉察覺到板車上裝着一個個大木桶,一有動靜裡頭便是“咕隆咕隆”液體流動的聲音,不像是裝蔬菜瓜果之類的東西的。
姬青空隨口解釋了一句:“水。”
阮玉疑惑:“宮中還要出宮買水?”
“前幾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宮裡的井水變得又苦又澀,喝了還容易生病。無奈只能去外頭買水。”
“宮裡這麼多人,都從外頭買水?”
“想什麼呢,這些都是上好的甜水井的水,只供貴人。至於其他太監宮女,那就喝原來的水唄,反正喝不死人。”
姬青空沒了耐心,催促道:“普通採買的車可去不了承平宮,好了,快些上車,莫耽誤時辰,我可只買通了這一班的禁衛,一會換值了可就麻煩了。”
阮玉只好不再問了,上了馬車,裝作和其他太監一個模樣,隨着馬車入宮。
……
送水的馬車在這宮中,倒是一帆風順。
皇宮內,戒備森嚴,不時有禁衛隊伍巡邏經過。
可姬青空就跟在這輛送水馬車邊上,愣是沒有一隊禁衛敢上前盤問的。
一直到了承平宮,姬青空領着送水的馬車,來在了金鳳門。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二哥起牀了沒有。”
姬青空和阮玉吩咐了一句之後,隨後孤身一人朝着寢宮的方向走去。
阮玉沒有多想,只是守着馬車在原地等候。
原本和他一起入宮的兩個太監,這會都扛着一個水桶離開了,只餘下阮玉一人在此等候。
板車上還有十幾個大木桶,而阮玉並不知曉,其中一個木桶裡,不知被何人放了一粒白色的“丹丸”。
丹丸外,包裹着一層琥珀一般的蠟衣,此刻蠟衣與水接觸正在一點點消融,眼瞅着蠟衣已經快要被徹底消化殆盡,裡面白色的丹丸即將與水接觸……
與此同時,金鳳門外,一羣宮婢正圍着一位身着寬鬆衣袍、小腹高高隆起的婦人朝着這邊趕來……
……
公主府內,趙祈安坐在書房裡,正撫摸着膝上的一隻小兔子。
那兔子身材幹瘦無比,肚子卻高高隆起,竟是將肚皮都快要撐到透明瞭一般。
而在趙祈安面前書桌上,放着那“三燈之上靈主”的詭異嬰兒神像。
他將兔子放在桌子上,隨後從袖中取出一粒白丸,擲入了書桌上的筆洗盆中。
盆中有水,白丸卻沒有蠟衣包裹,一遇到水便立刻燃起火焰,隨後……
“碰!”
筆洗盆應聲炸裂,其中的水漏滿了整個書桌。
而書桌上的兔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炸響驚到,奮力想要逃脫。
可它剛有所動作,那撐得飽滿的肚子突然間劇烈蠕動起來,肚皮竟如同雛鳥破殼般,出現皸裂。
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兔子在書桌上掙扎了一陣,隨後徹底沒了聲息。
可它的肚子卻依舊在不斷蠕動着,最終破開肚皮,腸子流出,一塊不規則的血肉鑽了出來……
趙祈安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面上毫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