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白皙的臉頰微微顫抖，盯着贏天狼身後現出身形的佝僂老人不肯移開目光。
她其實早就猜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袍老人的身份，但直到這一刻完全揭曉，胡夫人才敢肯定他就是昔日與自己共許諾言廝守一生的情郎李開。
十幾年過去，胡夫人美麗的雙眸依舊風韻獨具，歲月彷彿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但映徹在她眼中的老人卻被加倍剝奪時光，正值壯年卻已如同垂暮老者一般毫無生氣。
露出的身軀遍佈傷痕，整個人蓬頭垢面就像是乞丐，誰能想到他曾是年輕有爲的右司馬將軍。
“你……”
老人掀開斗篷，乾涸的嘴脣張了張，看着胡夫人，沙啞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最終還是沒有將話說完。
如今胡夫人早已成了劉意的妻子，他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李開轉頭看向贏天狼，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微微一嘆道：“老朽聽聞公子智勇雙全，今日才知道厲害。”
“公子將老朽從陰溝裡救出，承蒙救命之恩，但老朽畢竟是韓國士兵，即便韓安先背棄我等將士，終歸是韓國君王。”
贏天狼笑而不語，對李開說出這些話並不意外。
“但老朽苟且偷生至今，何嘗不是心中懷有怨恨。”
李開看了眼兀鷲，這個和他處境相似的殺手。
兀鷲可不想聽李開說這些陳年往事，劉意當初背叛他們，在劫掠火雨山莊之後倒戈相向，而他現在已經完成復仇，剩下的想法只有找到寶藏逃之夭夭。
但周圍早已埋下重重伏兵，還有贏天狼這個讓他窒息得無力反抗的恐怖存在，兀鷲根本不敢貿然行動。
“劉意已死，我與將士們的恩怨已經了結一半。”
李開的目光從兀鷲身上移開，兀鷲殺死劉意，不只是了結了斷發三狼的恩怨，也了結了他的恩怨。
他看向胡夫人手中攥緊的火雨瑪瑙，又回過頭看向贏天狼身旁的弄玉，她的手上也攥着同樣的火雨瑪瑙。
這是他親手送出的火雨瑪瑙，就算時隔十數年，也不會認錯。
李開昏黃的眼瞳中綻放出一絲希冀的光澤，聲音也多了幾分生氣：“火雨瑪瑙珍稀奇美，卻難以雕琢，當年我從隱居多年的匠師手中取回兩枚精心雕琢過的火雨瑪瑙，贈送給你後，滿懷鬥志地奔赴戰場。”
“我們在百越奮戰殺敵，卻被劉意暗中操作，淪落死地，我僥倖存活，本想向韓安稟報實情處死劉意，以求爲兄弟們報仇，誰曾想韓安竟然早將我們視爲棄子，反倒要將我滅口。”
李開說到這裡已是咬牙切齒，顯然若不是心中還有韓國大局，早已經向韓王復仇。
“十幾年來渾渾噩噩，苟且偷生，只爲向劉意復仇，而今大仇已報，韓國也早無我容身之所，繼續苟活亦是可笑，所以公子雖對我有救命之恩，但要我因此爲公子辦事，出賣韓國，在下只能以死償還。”
贏天狼聽到李開這番話並不着急，倒是他身側的弄玉心急如焚。
在李開說到兩枚火雨瑪瑙時，弄玉也已經確認自己這枚火雨瑪瑙正是自己的生父，還未相認，自己竟然就要和他生死相別。
“但是……”
李開看向胡夫人，又看向弄玉。
“但是你現在有了妻女。”
贏天狼替李開說道。
這便是他不擔心李開一直緘口不言的原因。
也因此贏天狼設下陷阱引兀鷲現身，而又故意放他離開，誘導他前往左司馬府。
救命之恩李開可以用命相還，他能夠一死了之，卻不能看着妻女受到威脅。
原本李開能夠視死如歸，是因爲胡夫人嫁爲人婦，劉意又已經死去，了無遺憾，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那就不一樣了。
“公子您說的沒錯。”
李開不得不佩服贏天狼的計謀，讓自己親眼見證妻女危險的處境，不需要使用軟硬手段，就能讓他主動開口。
即便兀鷲今日被滅口，一旦被姬無夜注意到兩女事關火雨公寶藏的下落，日後也是危險重重。
何況還有韓王在背後，自己不死，韓安怎麼可能放過他的妻女。
李開懇求道：“老朽過去爲韓國奮戰，而今不過是一活死人，承蒙公子救命之恩，但老朽自知難以活命，只求公子庇護我妻女安全。”
他知曉贏天狼救他自有目的，但是爲了保護妻女安全，也不在乎大秦與韓國之間的分別。
何況韓王對他咄咄逼人，李開心中亦是積怨已久，如今時機恰當，心中的怨氣也被勾起。
“既然這樣，我便給你兩個選擇。”
贏天狼道：“我不逼迫你背叛韓國，你可以就此繼續流亡，隱姓埋名，救命之恩也不需要償還。”
“或者等待我的命令，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你這段往事向全國揭露，作爲交換，我可以保護她們兩人的安全。”
李開毫不猶豫，立即選擇第二項答應下來：“多謝公子成全，若能揭開昔日齷齪，還兄弟們一個公道，老朽死不足惜，只望公子庇護我的妻女。”
只是揭露這段往事，根本算不上背叛韓國，李開根本沒有心理壓力。
相反，他對贏天狼給自己的機會十分感激，若沒有贏天狼，這段往事恐怕也只能一直掩埋。
“汝妻女我養之，汝無慮也。”
埋下李開這枚暗子，李開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
贏天狼看向兀鷲，似笑非笑戲謔道：“李開之事已經有了定數，兀鷲，你又該如何呢？”
連續犯下兇案，不管他是斷髮三狼，還是夜幕兀鷲，都得拿下他才能結案。
兀鷲看戲看到自己身上，驚覺自己面臨死路，環視一圈周圍伏兵，面前還有贏天狼這尊大神，自知無路可逃。
“求公子饒小人一命。”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走，兀鷲趕緊放下刀劍跪地求饒。
“給我一個放你的理由，比如說你掌握着姬無夜的把柄，或者直接拿出證據指證姬無夜暗殺重臣。”
贏天狼漫不經心道。
兀鷲哪敢招惹姬無夜，立馬磕頭道：“小人不敢得罪大將軍，願獻上寶藏贖命。”
一聽到寶藏，贏天狼立即露出好笑的神情，因爲他知道兀鷲指的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