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一生都走在法家的道路上。
所掌握的能力，也於此有關。
那種開口便能影響到他人心神的能力，名爲言出法隨。
這是種很強大的能力。
甚至只需他開口，便能夠有無數人遵從他所說的話。
就連老秦的臣子也能夠被影響。
“可惜，韓終是小邦，能饋贈給我的國運，不足以展現這種能力所帶來的恐怖力量。”
“否則，這老秦上下都能聽我的話。”
對於這種能力，韓非很遺憾。
好在他覺得，這種特殊的能力於他而言僅僅是錦上添花。
他所擅長的，可遠遠不僅如此。
身爲韓國公子，卻當着老秦的面，提議滅韓的謀劃，所有人都覺得這韓非是徹底瘋了。
唯有少數人知曉。
這是真正的聰明人。
“以退爲進，韓非的推衍就是在清楚告訴寡人與相國，滅韓對於統一天下沒有任何好處。”
“最終達到存韓的目的。”
“滅韓的確有很大的風險，需要一鼓作氣滅掉魏趙韓才行，如此才能做到統一天下的底氣。”
“可他卻不知道，我統一的路線，正是拿韓開刀。”
嬴政準備調整老秦統一天下的原初規劃，沿用他所知的滅六國進程。
而非直接硬打趙國。
可以說，七國之中戰力最強的，不是秦就是趙！
趙國常年與匈奴對戰，胡服騎射後，已經有了霸主的資本。
可最終呢？
生生被老秦給打沒了。
但論軍事實力，趙國依舊無比強大。
戰國四大名將，兩個在秦，兩個在趙，就足以說明了問題。
關鍵的是。
無論是李牧和廉頗，現在可都還活着，好好的生活在趙國的土地內。
李牧擅攻，廉頗擅守。
想要再次直接滅趙，簡直就是地獄難度，損兵折將恐怕在所難免的。
可滅韓就不同了。
這個更加簡單。
也能讓秦人增長士氣，體會到滅國的快樂。
只是這些……
嬴政還不會說。
倒是韓非此時已經徹底站在老秦的立場上，口口聲聲的稱臣，已然嬴政臣子自居。
“臣以爲，老秦早有滅六國的實力。”
“獨奈何窮兵黷武嚴重透支戰爭潛力，老秦所需要增強的，是整體的實力。”
“只有這樣，國運才能饋贈給戰士們更強大的力量，才擁有真正滅國的資格。”
“而想要增強國運，商君早有計謀，一是耕種，二是征戰。”
“征戰上，臣見識淺薄不好班門弄斧。”
“可若論種地，臣還是有些提議，可大大增強老秦的整體實力，讓糧食再也不會成爲老秦士兵一統天下的阻礙。”
韓非很雞賊。
他徹底抓住了老秦目前的狀況，魏無忌破壞了春耕，老秦糧食將會面臨不足的問題，未來很難去遠征。
這話一說，就算他沒去影響王庭上下諸多臣子的心神，那些臣子們也不由側耳傾聽。
因爲這的確是相當關鍵的問題。
“說。”
嬴政隱隱已經有了猜測，韓非看似慷慨激昂，可所作所爲的最終目的，恐怕都是爲了讓秦不打韓！
他的目光更是死死盯着副使鄭國的身上。
這位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可沒有半點當做使者的膽氣。
那麼目的，恐怕只剩下一個了。
“臣有一法，可讓關中變成千裡沃土，從今往後關中百姓再無饑饉憂慮。”
“老秦的國運，也能大幅增加，累計足夠統一天下的資本。”
滿殿臣子頓時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
就連呂不韋都眯起了眼睛，露出濃濃的好奇心。
對於韓非所畫的餅，他也有所意動。
若是能增強老秦整體實力，那今後滅六國，豈不是如同犁庭掃穴般簡單。
韓非很相中這種萬衆矚目的時刻。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有價值，並且無比輝煌。
韓國當真太小了。
哪裡沒有施展他才能的舞臺。
若非那是他的母國，他恐怕會真心實意的輔佐老秦統一天下。
而不像現在這般，千方百計想着去執行弱秦的方法。
不過……
能讓老秦上下都附耳傾聽，這便已經足夠了。
他刻意停頓許久，盡情展現話術的技巧，肆意勾動所有臣子的好奇心。
就當他準備開口的那一刻，嬴政卻突然笑了起來。
嬴政的笑聲不大，卻清晰傳遍所有人的耳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公子非此來，真正目的是想讓寡人修整關中水道吧。”
韓非心中駭然，只覺得嬴政的目光很有穿透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這一刻他所有的鋪墊謀劃，都被嬴政這粗暴的話語給撕個粉碎，再無作用。
他只能選擇拜倒在地。
“臣的提議正是如此。”
“臣的副使鄭國，便是最擅長治理河道人。”
“他有辦法，可讓老秦四萬傾澤鹵之地盡化良田！畝產可達一鍾。”
鍾，是齊國的計量單位。
秦與齊常做生意，老秦上下對這單位也是頗爲熟悉，大致後世百斤左右。
而放在這個時代。
這產出當真高產。
麃公更是神色震撼。
“若真能做到，豈不是區區這些地的每年產出，都夠百萬人吃一年？”
也就是說……
有了這些地的產出，哪怕老秦年年打仗都不怕，絲毫不會徵集民間糧食。
甚至還能給出徵士兵大量的糧食補貼。
這種誘惑，很難讓人拒絕。
至少有多數老秦臣子，都徹底心動了。
甚至呂不韋都覺得若能搞成這筆買賣，將會無比的划算，此時更是跟嬴政瘋狂的眼神交流，最終得到授意，方纔開口道。
“鄭國，你如何開墾這四萬傾良田？”
鄭國戰戰剋剋的站了起來。
尋常沉默寡言的他，一旦進入到他的專業領域，他便無所畏懼。
“西引涇水，修建條長達三百公里的河渠，注入洛水，泥沙便會流入到這些澤鹵地中，形成良田。”
“而且一旦渠成，關中千里沃土將再也不用擔心水災。”
“若大王肯修此渠，那將是造福千秋萬世的偉業，即便千萬年後關中人也會感激大王。”
鄭國的情緒明顯激昂起來。
他已然明白韓非之前所有的肆意妄爲，都是爲了讓老秦修建這條河渠所做的鋪墊。
一旦老秦選擇修渠，那麼將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徹底沒有了東出攻韓的能力！
也將徹底滿足新鄭上下的期望，達到弱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