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次日一早，大地白雪皚皚。
咸陽城的大街小巷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每個人都裹上厚厚的棉服，街邊三兩個路人嘴裡向外呼着熱氣，路邊樹上的枯枝枯葉顯得格外冷清。
在這個寒冷的早晨，文武百官卻比往常還起得更早，早早的就已聚集到了麒麟殿。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不同往日，新政土改的最後期限今日結束。這就意味着，李陽將要面對一個令他失望的結果。
一個自始以來就自命不凡、才高八斗、恃才傲物，且屢建奇功的人，今日卻要經歷他人生當中第一次失敗。
他會如何呢？
憤怒？崩潰？還是悔恨自己這段時間裡連日來的剛愎自用和自以爲是？
每個人都很想知道李陽會如何應對這一令他大跌眼鏡的局面。
不過有一點，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那就是新政土改已經是徹底的失敗了，此時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一個月後就要開春，如今就算李陽是神仙也無法逆轉乾坤了。
所以，說好聽一點，今天大家是想知道李陽會打算怎麼做？而說難聽一點，大家今天這是早早的來到麒麟殿，等着看李陽笑話的。
雖說李陽的土改政策，保留了朝廷大臣們以往的封地，但是身爲士族或老氏族的他們，誰家沒有兼併大量的土地呀？
可以說，新政土改，朝中的文武百官，就沒有哪個人的利益沒受到損害的。所以，幾乎每個人心裡都非常樂於見到新政土改夭折流產的結果。
甚至有些人都想好了，待開春之時，他們便要聯名參倒李陽。
屆時，雖說不敢保證能致李陽於死地，但一定可以將其從國政大臣當中除名。
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與保住自家的土地相比，秦國的興盛與強大又算得了什麼。
總之，在大家看來，李陽此次是必敗無疑了。
“馮相，早！”
就在大家心思翻滾的時候，一聲問好聲，將大家從思緒當中回過神來。
衆人回頭一看，於是紛紛從中間讓開一條路，同時都恭敬的對馮相施禮，問安。
要知道，新政失敗，李陽必將從國政院滾蛋，而將來這國政院院長一職，自然就將是馮去疾擔任了。所以，大家自然得趁早巴結。
其實，馮去疾已經察覺到了這一變化，大家今日突然間變得如此熱情，顯然是大家都知道李陽要完蛋了。
想到這裡，馮去疾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起來，壓抑了整整一年，如今終於找回了當初那種獨掌朝堂，春風得意的感覺了。
活了六十幾歲的他，越加明白一個道理，遇到凡事不要慌，先拿出……耐性來蟄伏一段時間先。
像白芒、王平等人那樣硬碰，除了把自己性命丟掉，毫無意義，簡直就是愚蠢至極！
“鎮國君早！”
這時，李陽也到了。
這一兩個月來，他上朝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今日他的出現，顯然也預示着今日的早朝意義特殊。
衆人紛紛行禮道安，畢竟人家是鎮國君，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李陽拱手回禮，笑呵呵地道：“今日天寒地凍，諸位來得如此早，當真是勤政啊，哈哈。”
“謝鎮國君讚譽。”衆人嘿嘿的假笑了一下。
馮去疾道：“鎮國君蜜月度完了？今日怎也來得如此早。”
李陽笑了笑：“本院因私已經缺勤兩月了，如今新政土改到期，若繼續貪圖享樂，而不過問新政，陛下恐該怪罪於我了。”
“鎮國君心繫國政，當真令人敬佩。”馮去疾點點頭，心裡卻不屑的想道，你丫的現在纔想着過問新政，會不會已晚太遲了點？
李陽無奈的樣子嘆了口氣：“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如今就算是想貪圖一時輕閒都難，哎！”
一聽這話，衆人無不面面相覷。
這傢伙，最近果然是越來越飄了。
飄吧，你就繼續飄吧，馬上就能讓你哭都來不及了！
不多久，皇帝也來了。
衆臣見禮之後，嬴政轉頭看向李陽，似乎對其近段時日連續缺勤略有不喜，道：“鎮國君，你所謂的蜜月……度完了？”
李陽一本正經的回道：“回陛下，經過兩個月時間的蜜月，臣與陽滋感情已經增進的很好了。”
嬴政原本還想抱怨幾句的，結果聽到這話，也是無言以對了。
在李陽缺勤的這兩個月時間裡，嬴政是真的很焦慮。雖然李陽每次都是在絕境中逆轉乾坤，創造一次次的奇蹟，但是想到只剩一個月就要開春了，他還是很心憂。
萬一，這次李陽無法締造奇蹟，萬一這次沒有想到妙計，新政就真的要失敗了。
新政失敗，那麼打造一個興盛強大的大秦夢，就將淪爲一個夢幻泡影。
對於五十歲的嬴政來說，他實在不願接受那樣的一個結果，因爲他深知，如果這次無法順利的進行土改，自己這輩子恐怕都再無機會見到大秦興盛的那一天了。
不過，今日新政土改到期，李陽能知道結束蜜月，回來上朝，這也說明他並沒將新政拋之腦後。這讓嬴政心裡多少感到了一絲慰籍。
“鎮國君，今日突然上朝，可是有事要奏？”
嬴政可不想李陽繼續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下去了，所以乾脆主動問他。
李陽點點頭：“回陛下，臣確實是有事要奏。”
“給各地新政土改的限期已經到了，也就是說各郡縣、鄉亭，土改應該基本上全面結束了，所以臣認爲接下來應當商議一下對各地的獎罰事宜。”
衆人聽到這話，眉頭皆是一挑，今日早朝的主題，果然是新政土改啊。
嬴政點點頭，道：“沒錯！新政土改，乃事關我大秦興亡，如若在限期內完成了土改，也算是立了大功。正所謂，立功者當賞，推行不力者當懲，如此方顯公平。諸位臣工覺得呢?”
衆人紛紛點頭，齊道：“臣等贊同。”
馮去疾立刻出列，令人意外的贊同李陽的提議，道：“陛下，臣認爲鎮國君所言極是，土改新政的推行，對各地來說都是一件苦差事，且時間緊迫，對於那些能在限期內完成土改新政的地方官員，確實應當大大的獎賞、提拔重用。所以臣建議，朝廷即日派使臣巡察全國各郡縣新政土改成果，以定奪各地郡縣之賞罰。”
白正也立即道：“新政土改，一直由發改署主導，臣以爲可以派土改司張蒼大人爲主使，吏部功績考覈司官員爲副使，巡察各地新政土改成果。”
“臣等附議！”衆人紛紛附議。
而張蒼聽到這話，卻是大急！
因爲馮去疾和白正等人，明面上雖然好似是在贊同李陽的提議，實則卻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要知道，大秦疆域遼闊，要完成巡察全國各郡縣的新政土改成果，這沒有半年時間是肯定巡察不完的。
半年時間，這不得等到明年夏季去了？
如此一來，新政還不徹底的廢掉了！
所以，張蒼立即出列道：“陛下，新政土改如若開春前不能全面完成，勢必引起羣憤。如若按馮相和白尚書的提議，由臣前往各郡縣巡察土改成果，時間上顯然是不允許的。唯有儘快查出尚未完成土改的郡縣，督促其在開春前及時完成土改，方爲眼前刻不容緩之事！”
嬴政點點頭，其實他也在捉急啊。離開春只剩一個月了，而據黑冰臺的密報，各地郡縣一直在陽奉陰違，欺上瞞下，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推行新政土改，也就是說，派人去巡察新政土改成果，其實根本就毫無意義。
也正因如此，嬴政將目光望向了李陽，因爲兩個月前，這傢伙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過，到時會讓自己見到奇蹟。
而現在，應該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候了。
不過，讓嬴政失落的是，李陽居然毫無反應，站在那裡像個傻瓜似的，無動於衷。
而這一幕，卻是讓白正等人沾沾自喜了起來，心中早已是興災樂禍。
其實麒麟殿內的所有人，心裡都知道，這一次李陽是真的徹底的失策了。
他太自信，太自滿，太飄了！以至於他甚至都忘記，大秦地域遼闊，如果各郡縣沒有推行土改，最後一個月的時間，莫說督促其完成土改，就是連巡察各郡縣土改成果的時間都不足。
無法準確的得知各地土改的成果和進度，就等於是新政土改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換句話說，如今的新政土改，它就像是一匹脫繮的野馬，完全不再受他主導和控制了。
這一刻，不僅馮去疾等人心中暗自竊喜，就連大家都在心裡偷笑。
畢竟一個平時每個人都要去嫉妒的人，此時能見到他吃癟，還是很讓人喜聞樂見的。
當然，白正等人則是心裡更是十分解氣！
他們嘴角微咧的樣子，彷彿像是在說：“你不是有通天之智嗎？你不是身懷曠世絕學嗎?你不是智慧卓絕，精通百家學問，無所不能嗎？你不是每次都能妙計迭出，一次次締造奇蹟，讓人驚掉下巴嗎？現在怎麼也懵逼了？”
“讓你飄，讓你不可一世，讓你驕傲自滿，現在終於要遭報應了，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