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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中午時分,但是天空被烏雲覆蓋之下,天色卻是像極了太陽下山沒多久時的那種黑暗。
轟隆的雷聲配合着閃電在天空作響,詭異的情況發生了。
剛纔還有微風,現在雷聲大作的環境下竟是一點點風都沒有,空氣裡散播着悶熱的分子,使人呼吸起來有一種難受感又渾身是汗。
意識到等下絕對是暴雨的呂哲可沒有往類如,神靈在爲死去的人哭泣、上天要懲罰好殺的嬴政的方向想。
從咸陽郊外正在往城裡趕的呂哲下令全軍跑步前進,當然所謂的全軍其實只有不到七百名士卒。
軍人排列成隊在跑步的場景看起來極有雄壯之美,不過看到大隊士兵途徑村莊的時候沒有人感到賞心悅目。這些看到軍隊跑步前進的黔首幾乎都在做相同的舉動,慌慌張張地將家人趕進門去,家中的男人則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一副等待查詢的樣子。
秦國是講法律的地方,自商鞅變法之後黔首們對這點一直深信不疑,只是他們這一次真的沒搞懂,遊俠被捕殺是因爲案發之類的被懲罰。那麼擊築的樂師呢?這些樂師到底犯了什麼法律,他們爲什麼會被軍隊殺死?
呂哲能感受平民百姓的恐懼,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的事情。這一切只因爲始皇帝的下了一道命令,恐慌以咸陽中心向外擴散,到處都是士兵在捕殺遊俠,個別地方不知道擊築已經成了“違法”的樂師,他們在一臉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拖出去處死。
“這是在自毀根基啊!”某人看到滿臉害怕的百姓時,心裡這麼想。
一道巨雷的正上方響徹,呂哲下意識擡頭時,沒有任何先兆地一陣大風颳來,幾乎讓他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那道大風只是一個前奏,天空又是幾道閃電,然後整個天地彷彿羣魔亂舞那樣,風瘋狂地颳着,到處都是“嗚嗚嗚”的風聲。
“軍侯!”一名五百主跑到呂哲身邊,他有些着急:“有兩名士卒被大風颳倒正好撞到後方的長矛,死了。”
什麼!?
這到底該有多衰啊?捕殺遊俠的時候依靠軍隊的配合能力,過程中只死了一人傷了二十來人。這一陣風就弄死了兩個?簡直是在開玩笑!
呂哲捂着被風沙吹得難受的眼睛,大聲說:“讓士卒把距離拉開。收攏屍身,繼續前進!”
“那兇手?”五百主像是個二桿子,他又重複了一次:“那兇手怎麼辦,需要抓起來嗎?”
呂哲用看白癡的眼神盯着五百主,怒斥:“混蛋!這件事情裡面沒有兇手,那是意外!有想這個的功夫,還不快帶隊前進!”
五百主被罵得竟然臉色大喜,應“嘿!”之後二話不說,跑了。
被這一個反應弄得錯愕的呂哲自己反倒笑了:“這傢伙有點腦子。”
可不是嘛?裝傻充愣來報告,軍侯定性是意外,那不是意外也是意外。意外好啊,說明是天意,誰也不用擔責任的同時,死掉的士卒也會得到撫卹。
“等下問問那傢伙叫什麼……”
一邊跑一邊想,呂哲突然感覺鼻尖冰涼了一下,他下意識擡手摸去,手指傳來了水跡的觸感。
沒有任何的先兆,幾乎是他剛觸摸到水跡的同時,整個天空彷彿破開空隙倒下水簾,珍珠般大小的雨點不是滴,簡直就是用潑的在下!
在極短的時間內全身成了落雞湯,呂哲看到不斷有士卒絆倒,大吼:“全軍止步!”
一個人的聲音自然無法傳播得太遠,不過這是訓練有素的大秦勁旅不是烏合之衆,聽到的士卒開始重複“軍侯有令:全軍止步!”,一個跟着一個喊,直至所有人停下。
呂哲讓人傳話,命令所有百將級別以上的軍官過來,等人湊齊了,他說:“暴雨行軍艱難,我們距離咸陽只有五里,有足夠的時間在點卯之前回到軍營。”
對於這點被聚攏的軍官們沒有異議。
“雨非常大,現在已經不適合快速行軍。我們又不能誤了點卯,我命令以屯爲級別,士卒排成密集陣,小跑前進!”
剛纔那名五百主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大秦軍隊的紀律不允許在上司做出決定之後有異議,哪怕叫士卒跳下去填河那也得閉着眼睛往下跳。
至於下達錯誤的命令會有什麼後果?不嚴重是軍棍,一丁點嚴重是革去軍職降爵位,有點嚴重是處死自己,非常嚴重是全家處死,嚴重到沒邊是誅殺三族。
五百主想問的是“如果再有士卒被風吹倒,出了意外造成死傷怎麼辦?”,不過沒敢出聲質疑。
這人與人果然無法相比,沒下雨之前會有狂風,下雨之後風反而會小一些,這種知識在現代幾乎是常識,古代卻沒有多少人掌握這種自然現象……或者說沒有特別去注意。必需說明的是,掌握這種知識的軍人,他們幾乎全成了名將,那就是所謂的懂天時。
發現這一點的呂哲現在怕的不是再有士卒被風吹倒,而是雨實在太大阻礙了視線,如果不收攏士卒成密集陣,估計有士卒會跟丟大隊。而這個絕對不是在開玩笑,這樣的例子可不少。
暴雨之中,全身被淋溼的士兵們緩緩地聚攏,他們在各自的屯長口令聲中排成5X10的長隊形,然後又在百將的口令聲中開始小跑。
在不遠處,透過雨幕看到軍隊停下的黔首其實緊張得要死,會感到緊張其實不是無的放矢,在這個村莊的隔壁有個叫五香亭的地方,那裡的平民因爲幫一個遊俠說話而與軍隊產生肢體衝突,全亭上下包括亭父在內三百二十六口人全部被軍隊屠殺乾淨。
軍隊是世界上最暴力的機構,人們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句,不過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在得知不遠的地方產生屠殺之後對軍隊感到警惕。
呂哲自然沒有帶兵進村的想法,他今天搜捕的職責已經履行完畢。
傾盆大雨中,黔首依稀看見軍隊慢慢消失在溝渠的拐角處,一些人竟是在鬆了口氣之後跌坐在泥漿上。
有些年紀大的老人,他們看着軍隊消失的方向,渾濁的雙目有些迷茫,語氣有些不知所措:“軍隊不去開疆擴土,怎麼屠殺起黔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