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羅家灣薛華立路,中央巡捕房。
中央捕房也就是警務處所在地,在這棟大房子裡大部分房間是警務處各部門的辦公室,中央捕房只佔很少的一部分房間,幾年前監獄也設在這裡,但能容納的犯人很少,1905年警務處在馬思南路建成了能容納1000人的新監獄,監獄便搬走,直接由警務處管轄,經費由公董局承擔,這裡便只有警務處各部門辦公室和中央巡捕房了。
“叮鈴鈴,叮鈴鈴”
麥蘭放下文件,拿起桌子上的電話道:“喂,我是麥蘭!”
“麥蘭總巡,我是潘蓀納!”
麥蘭一聽,連忙起身立正道:“是,領事先生,您有什麼指示?”
“我聽說你們正在調查振華公司的蕭震雷,有這件事情嗎?”
麥蘭心中一驚,這件事他可以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就連他的妻子也不例外,難道是任文幀說出的?不可能,他沒有命令不會將這件事情泄露出去,麥蘭腦子裡瞬間轉了幾圈,但是還是沒有絲毫頭緒,他只能承認:“是的,領事先生,您怎麼知道的?”
“你先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問你,你們調查得怎麼樣了?拿到證據了嗎?”
麥蘭立即道:“暫時還沒有得到證據,不過我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相信很快就有一個明確的結果了!”
“唔,現在你把你們調查這個案子的所有相關案卷拿來我看看!”
上司要看案卷,這說明頂頭上司對這件案子相當重視。麥蘭心裡相當高興,如果能得到領事的支持就更好了。他當即答應:“好的,領事先生。我馬上帶着案卷過來!”
半個小時後,麥蘭帶着案卷到了領事館。
“領事先生,關於那兩件案子的所有案卷都在這裡了!”麥蘭說完恭恭敬敬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遞過去。
“嗯!”潘蓀納接過文件袋,抽出那一疊厚厚的案卷,一頁頁看了起來,爲了節約時間,他看得很快,每一頁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即使是這樣。他也足足用了五分鐘纔看完。
看完後,潘蓀納將案卷放在一邊,雙手放在辦公桌上看着麥蘭道:“雖然調查的東西很多,但是剛纔我也看了,還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對於蕭震雷這個人,我們不是想抓就能抓的,即便是有了證據,我們還要通過公共租界和華界方面協助!”
“領事先生。我明白,我會督促下面的人儘快拿到關鍵性證據!”
“彆着急,你先坐!”潘蓀納起身向麥蘭壓了壓手,問道:“你喝什麼?紅酒還是白蘭地?”
“噢。謝謝領事先生,來一杯白蘭地吧!”麥蘭起身有血侷促地說道。
潘蓀納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酒,端過來遞給麥蘭一杯。兩人都坐下各自品着美酒,可麥蘭卻沒有什麼心思喝酒。他也知道這兩件案子拖得太久了,當初公董局給他的期限是半個月。現在卻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如果不是領事潘孫納幫他頂着,公董局那邊早就發飆了。
喝了幾口酒之後,潘孫納說道:“麥蘭,我們是老朋友了,有些話我就直截了當的說,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的,先生!”
潘孫納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才放下酒杯才說:“這兩件案子從發生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特別是碼頭爆炸案,差不多快要有兩個月,可你們巡捕房一直沒有什麼突破性進展,你知道這讓我很爲難,公董局方面已經好幾次在我面前大吵大鬧,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暫時避避風頭的爲好,你覺得呢?”
聽了潘孫納的話,麥蘭臉色有些發白,“領事先生”
潘孫納擡手製止他繼續說話,嘆道:“麥蘭,有的時候爲了大局,必須要做出一定的妥協,這就是政治!當然,我並不是怕公董局的某些人,你也是總監的位置上幹了好幾年的人了,政治規則你應該懂了,這就不需要我向你多說吧?你呢,暫時離總監的位置,最近顧家宅那邊軍營裡的軍紀有些渙散,我軍士兵常常在外酗酒鬧事,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我想你能過去當任副隊長,專管軍紀,嚴厲懲治那些軍紀渙散的軍官和士兵,你看怎麼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麥蘭還能說什麼?潘蓀納沒有讓他直接捲鋪蓋滾蛋就已經是看在大家是老朋友的面子上了,而且能夠去顧家宅軍營那邊當副隊長管軍紀還是非常不錯的,從警籍轉成軍籍,以後退休的時候還有一筆退休金可以拿。
麥蘭很是感動和感激,他哽咽着站起來敬了一個禮,“是,領事先生,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
如果蕭震雷在這裡,肯定大罵他是二百五,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這種人簡直太愚蠢了。
“坐坐坐!”潘蓀納又讓麥蘭坐下,舉起酒杯示意道:“那就祝你在新的職位上幹得更加出色,乾杯!”
“謝謝領事先生!”
兩人喝了一起喝了一口,潘蓀納又裝模作樣的問道:“麥蘭,你離任之後,對你的繼任者有什麼看法嗎?或者說現在的警務處誰比較合適做你的繼任者?副理總監昂庫里尼怎麼樣?”
“他?”麥蘭想了想搖頭道:“他這個人當任副總監的時間太長了,而且年紀也大了一些,人有些老油條,缺乏朝氣,我認爲現在的警務處必須要提拔年輕人,助理總監拉皮埃可以考慮一下”。
潘蓀納點了點頭,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我知道了,總監一職我會慎重考慮的,這是你的調令,明天上午九點你就去顧家宅軍營赴任,你離職之後巡捕房的事情暫時由副總監昂庫里尼署理警務處的全面事務,等候新總監的任命下來,你先回去吧,回去之後立即和昂庫里尼進行交接!”
“是,先生!”麥蘭站起來,剛想走卻想起那兩件案子,於是看着桌子上的案卷問道:“那兩件案子?”
潘蓀納起身將文件裝進文件袋說:“案卷先放在我這裡,這件事情我會找人負責的!”
麥蘭總算沒有太蠢,明白了這兩句話的話外音,“好的,先生,我告辭了!”
潘蓀納自己中意的警務處總監人選是副總監昂庫里尼,可是他不知道蕭震雷是否同意,這個昂庫里尼以前當任過刑事督察,後來由刑事督察升任巡官長,再由巡官長升任副總監,在法捕房的時間非常長,在法捕房的根基可謂相當深厚,如果他當任警務處總監,那麼此人絕對可以控制巡捕房,關鍵是此人會拍馬屁,懂得恭敬,可助理總監拉皮埃卻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的脾氣比較衝,性格上比較叛逆,潘蓀納雖然也喜歡拉皮埃,但是在拉皮埃和昂庫里尼之間,他還是覺得昂庫里尼比較好。
自從任文幀等三人被毒打了一頓,後來被吳世榮派人送回了法租界,將他們扔在了一家醫院門口,他們很快被人發現送進了醫院治療,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躺在醫院養傷。
麥蘭被調離了法租界警務處總監的位置,由副總監昂庫里尼代理總監職位,但是潘蓀納卻遲遲沒有任命昂庫里尼爲總監,事情就這樣拖了下來,一直拖了一個多星期,新總監的任命才下發到警務處。
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新總監竟然不是昂庫里尼,而是原助理總監拉皮埃!這其中的秘密只有三個人知道,他們就是蕭震雷、潘蓀納和拉皮埃。
潘蓀納看中的總監人選是昂庫里尼,拉皮埃雖然也不錯,但還是比不上昂庫里尼在他的心中的份量,而蕭震雷本身並沒有什麼人選,但他得知麥蘭離任之後由昂庫里尼代理了總監職位,他就知道潘蓀納的想法了,他也抽時間調查了昂庫里尼,他發現這個人雖然可以拉攏,可以收買,但是此人卻是一個老油條,在警務處乾的時間太長了,爲人太過老道,這樣的人極難控制,一旦翻臉,肯定比翻書還快,於是他又調查了拉皮埃,他發現這個三年前當任助理總監的,年紀不大,卻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拉皮埃的短板是資歷不足,但是此人的權力心極重,對權力渴望很強烈,他決定選擇這個人,於是他派人將拉皮埃請過去,承諾他可以讓其坐上警務處總監的寶座,代價是要聽話,拉皮埃開始並不明白蕭震雷爲什麼有那麼大的能量,後來蕭震雷稍微透露了一點他與潘孫納之間的瓜葛,拉皮埃恍然大悟,他明知道答應蕭震雷就必須要給一些把柄讓其掌握,可爲了獲得更大的權力,他出賣了自己,幹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讓蕭震雷抓住了把柄。
當潘孫納得知蕭震雷提議讓拉皮埃當總監的時候本能的想不同意,但是他知道他和蕭震雷之間必定要有一個人妥協,蕭震雷會妥協嗎?當然不會,潘孫納只能自己妥協,任命了拉皮埃爲新總監。
任文幀和他手下的兩個華人巡捕還躺在醫院了養傷的時候接到了巡捕房的解僱通知,通知他們出院之後可以去巡捕房辦理離職手續,這讓任文幀三人感覺大失所望,卻絲毫沒有辦法,面對洋人,他們此時根本沒有膽氣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