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的時候蕭震雷像定了時的鬧鐘準時坐起,他警惕地扭頭觀察着四周,見沒有動靜才放鬆下來,這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即便現在穿越到了清朝末年也改不了。
見馬小雙還沒睡醒,蕭震雷也沒有將其叫醒,他在廢棄廠房附近四處走動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些生鏽的鐵絲、絲線、布條和木料,然後開始利用這些東西在周圍佈置一些陷阱,主要目的是防止有人無意中闖到這裡來發現廠房內藏着的紅土,如果有人無意中闖到這裡必定會觸動他佈置的機關,機關發動後就會將闖進來的人嚇走。
佈置完後,蕭震雷坐在廠房門口抽着煙,思索着以後的計劃,抽完兩支菸的時候馬小雙醒了,蕭震雷當即帶着他出了廢棄廠房,走過一段之後來到了上海火車站北站附近,上海北站是滬寧鐵路的起始站,這條鐵路於1905年開始修建,1908年正式通車,也就是去年,從上海北站到公共租界的北區很近,走幾分鐘就進入了公共租界北區境內。
馬小雙跟在蕭震雷身邊一邊走一邊問:“哥,今天咱幹什麼去?”
蕭震雷叼着煙道:“先吃早飯,吃完了咱再去買棟房子,買下房子了咱再去爲那批‘紅土’找買家!”
馬小雙忍不住道:“哥,你不會真的把那些煙土賣出去吧?”
蕭震雷笑道:“你看我是那樣的人麼?我說了會把那批禍害人的東西燒掉就會燒掉,之所以找買家就是爲了弄一筆錢,這回咱們來一個黑吃黑!”
馬小雙又有些擔心:“哥,幹這種買賣的人沒一個是吃齋頌佛的,手黑着呢!咱只有兩個人,只怕幹不過人家啊,我怕到時候他們反過來把咱們給黑吃黑了”。
蕭震雷拍了拍馬小雙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哥不會幹沒把握的事情,咱們兩個人確實有點勢單力薄,不過也正因爲只有我們兩個人才好保守秘密,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我們恐怕就在上海灘混不下去了,到時候黑白兩道都會追殺咱們!”
馬小雙一想也是,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蕭震雷這些的舉動被他看眼裡,多少讓他對接下來爲煙土找買家的事情放心了一些,不過他又想起買房子的事情,問道:“哥,你剛纔說吃完早飯就去買房子?去哪兒買?咱手上可沒有能攢夠在這大上海買房子的錢吶!”
看見前面有一家早點鋪子,蕭震雷指着那店鋪道:“去那裡吃!我現在手上有三十二英鎊,大概可以換成三百二十塊大洋,前幾天我已經打聽過了,以現在的房價,如果只是在上海縣城周邊買房子,倒是可以買一棟二進二出的房子,可如果在縣城內或者英法租界內賣一套二進二出的房子怕是不夠,不過我還是決定在英租界內買房子!”
馬小雙詫異加不解,忍不住問道:“哥,這是爲何?你不是說在英租界買房子的錢還不夠嗎?而且我們才做下那麼大的事兒,你卻要在英租界內買房子,這可是在洋人的眼皮子底下啊!萬一被洋人發現這兩件事兒是我們乾的,只怕我們跑都來不及就會被抓了!”
蕭震雷一邊過馬路一邊說道:“只要看好了房子,我們可以先住進去,給原主人付一部分定金,並不需要付全款,等我們有前了再付剩下的錢不遲,而且不過幾天我們就能拿到賣**的錢了,至於安全問題不用擔心,只要咱們倆不說,是沒人會發現是我們乾的,殺洋人那件事兒已經過去了,昨晚搶**的事情,沒人會追究,沒人會追查,即便有人追查也查不出什麼,盧家勝絕對不敢聲張他在貨棧裡藏了那麼多**,所以他即便知道**被搶了也只能吃一個啞巴虧,明白了吧?咱們這筆財發定了!”
馬小雙聽後放心多了,兩人走到早點鋪子門口找了一張桌子坐下,蕭震雷攤子老闆喊:“老闆,來兩碗稀粥、二十個大肉包子、一碟醃蘿蔔!”
這年頭幹苦力的一般沒什麼錢,都只吃燒餅、紅薯,這些玩意飽肚子,不容易餓,而大肉包子要比燒餅貴,但份量又比燒餅少,因此幹苦力的很少吃肉包子,只有附近的居民和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才吃大肉包子,可也沒人一次性買這麼多。
早點攤子老闆見蕭震雷一次性叫了二十個大肉包子,立即堆起了笑臉答應:“好咧,兩位稍等,馬上就來!”
填飽了肚子,蕭震雷和馬小雙乘坐有軌電車到公共租界中區下車之後轉了一圈,到了中午時分兩人去澡堂子洗了澡,搓了背,又去理髮店將亂糟糟的頭髮修剪了一番,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都換上了新買的筆挺西裝、黑亮的皮鞋、襯衣、領帶、禮帽,馬小雙的手裡還提着兩套在成衣店裡買的上好布料裁剪的青色對襟短裝、燈籠褲、嶄新的尖頭老式布鞋,所有開銷加在一起才花了不到五塊大洋。
中午,蕭震雷帶馬小雙在四川路上一家西餐廳吃午餐,這可讓馬小雙出盡了洋相,想他一個鄉下小子,哪裡吃過什麼洋大餐?好在有蕭震雷教他,倒是沒有被周圍用餐的洋人們鄙視。
馬小雙學會之後,用餐刀笨拙地切着牛排,同時小聲問道:“哥,你好像也從沒有吃過這洋大餐吧?你是怎麼會洋人這一套的?你又是怎麼會說洋話的?”
蕭震雷笑着對周圍正在用餐的洋人怒了努嘴道:“看着聽着就學會了,這又不是多難的事情!”
馬小雙恍然大悟,心說原來是這樣,難不成這洋話很好學?我怎麼就那麼笨呢?
吃得差不多了,蕭震雷向侍者打了一個響指,老外侍者很快拿着菜單走過來彎腰用英語道:“先生,請問我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
“埋單!”
付了餐資,蕭震雷又拿出一張小票第給外國侍者問道:“先生,我剛剛從英國留學回來,想在公共租界買一套房子落腳,你知道哪兒有房子出售嗎?”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酒館、旅店的小二,還是西餐廳的侍者們的消息都是非常靈通的,他們在伺候各種顧客的時候聽到的消息遠比從事其他職業的人要多得多,因此蕭震雷纔會向這個洋人侍者打聽消息。
早上的時候馬小雙問起爲什麼要在公共租界買房子,當時蕭震雷並沒有明說,原因只有蕭震雷自己知道。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發現此時上海灘大部分幫會勢力都集中在法租界一帶,但主要是青幫中的本土幫;在公共租界討生活的都是一些江湖豪客,這些人長期幹着殺人越貨的無本買賣,並非長期盤踞在公共租界,而是擁有很大的流動性;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之外的上海縣境內,南市屬於青幫本土幫,滬西地區由青幫中的湖州幫控制,在閘北、寶山一帶由青幫中的山東幫和江蘇揚州幫控制。
蕭震雷是想着要在上海灘發展自己的勢力的,因此必須要找一塊地盤落腳,在法租界不行,法租界魚龍混雜,幫會林立,更遭的是巡捕房與幫會成了一家,自己貿然插進去一腳必然會引得其他幫會和巡捕房的羣起而攻之,滬西、南市、閘北、滬東、寶山一帶這些都是青幫的地盤,現階段還不具備去和青幫搶地盤的實力,因此唯一的選擇就是公共租界,也只有公共租界幾乎沒有幫會存在,畢竟這裡是洋人們的大本營,租界工部局對這裡的幫會管制還是相當嚴厲的,法租界經常發生警務人員與幫會人員勾結的事情,但公共租界很少有這種事情發生。
外國侍者見有小費,連忙收進自己的口袋道:“先生,您算問對人了,在九江路的英吉利公寓305房間住着一位法斯特先生,他的職業是一箇中間人,用你們大清國的話說就是一個‘牙人’,他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一定有您想知道的消息!”
外國侍者的比喻並不準確,牙人是做正當生意的中間人的稱呼,就是靠一張嘴吃飯的,這樣的人基本都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律師、狀師都可以說是牙人,通過做中間人在交易雙方抽取佣金,而中間人是廣義的,它並非只指做正當生意中間人的牙人,還包括非法交易的牽線人,例如**的皮條客、黑市交易的中人,這類人都統稱爲中間人,用現代的話說就是中介,它是一箇中性詞,不管是從事合法或者不合法交易的中介,都稱爲中間人。
“謝謝!”蕭震雷站起來拿起旁邊的禮帽戴在頭上走了出去,馬小雙也立即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