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桌前的時候，飯菜已經在桌上擺好了，長輩們早已經坐下，賀子鍵也招呼大家坐，我挨着賀子鍵坐下，嫺嫺坐到了賀子鍵的左手邊，我擡頭，正對面就是李婉，她一個人坐在那不說話，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子恩他們也落了座，大家都脫了外套，一副隨意的樣子上了桌，我卻有些頭疼，這下子，徹底分不清誰是誰了。
席間叫錯了好幾次名字，惹得大家都發了笑，看着被我認錯次數最多的趙寧一臉悽苦的樣子，我也忍不住笑了。賀子鍵不得不把他的幾個弟弟妹妹又重新給我介紹一遍。
吃完飯我幫着收桌子，賀叔叔正要下桌，看到我在忙，道：“蘇蘇啊，你不用管這些，讓你阿姨她們去弄，你跟嫺嫺他們玩去吧。”
我笑道：“沒關係的賀叔叔。”然後繼續做手裡的事情。嫺嫺他們已經過去在和長輩聊天了，我覺得對我而言，還是收桌子輕鬆一點。
家裡的阿姨在廚房洗碗，賀阿姨他們拿了面板出來在餐廳要包餃子，我洗了手挽起袖子打算幫忙，賀阿姨一邊揉麪一邊問我：“蘇蘇也會包餃子啊？”
我笑着點頭：“恩，會一點，但是包的不大好看。”
一旁正在拌餡的三嬸道：“現在會包餃子的孩子還真不多，你看我們家嫺嫺，什麼都不會幹。”
賀阿姨也笑道：“嫺嫺那是老賀家的寶貝，誰捨得讓她幹活啊。蘇蘇啊，我們這邊有我們幾個人就足夠了，你也去玩去吧，不用你上手。”
我忙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包餃子不好看，正想學學怎麼包呢。”
已經準備好開包了，三嬸在那邊叫我：“蘇蘇啊，來，我教你。”
賀阿姨卻道：“包餃子嘛，能吃不漏就得了，非得要好看幹什麼，我看蘇蘇包的就不賴。”
一旁老姨笑道：“大嫂啊，這蘇蘇還沒進門呢，你就這麼護着，這要是進了門還了得？”
三嬸也笑道：“誰說不是呢。”
賀阿姨也笑：“那我們家的孩子我當然得護着。”
我不好插話，只能低着頭包餃子，一直沒說話的四姨湊過來看了看道：“大嫂，我瞧着你這個兒媳婦找的好。”
賀阿姨頗得意的樣子：“那是，我可是一眼就看上了的。”
我只能再幹笑兩下，繼續包餃子。
好不容易等天黑了，嫺嫺一陣風似的跑進來拽着我道：“走啊，蘇蘇姐，放煙花去。”
賀阿姨忙道：“啊，就是，快去快去吧蘇蘇，我們這馬上就包完了。”
我摘了圍裙，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跟着嫺嫺跑了。跑到門口，見賀子鍵拿着我的外套正站在那，和子承正聊着，見我過去，便把外套打開給我穿上，還繫了兩個釦子，子恩在旁邊笑道：“大哥，你這麼溫柔的樣子什麼時候也讓我們感受感受？”
賀子鍵斜眼過去：“行啊，一會讓你感受感受。”
嫺嫺已經在外面擺煙花了，我也迫不及待想出去看看，賀子鍵卻拽着我道：“離遠點看，不許伸手點，聽見沒？”
我敷衍道：“恩啊，聽見了聽見了。”然後就開了門往外跑。
嫺嫺還真是買了不少煙花，足足放了有半個小時，院子裡都是煙花的殘骸。嫺嫺挽着我跟我在院子裡遛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正安靜時，我手機突然響了。我拿出手機來看，一串數字，太熟悉的號碼了。楚博然。
想不通到了現在他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打給我，嫺嫺看我的反應，小心翼翼的猜測：“是……戰天擇嗎？”
我點頭。嫺嫺道：“那我先回屋裡去了？”
我拉住她道：“沒關係。”然後接通了電話。
“蘇蘇，我在你家樓下，我想跟你談談。”
“我以爲我們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我想談的那天中午都已經談完了。”
“蘇蘇，我……”
“沒什麼可談的了，現在。”
“就算這樣，蘇蘇，讓我再見你一面，我就在你家樓下，你開窗戶，就能看見我。”
我嘆口氣，這又是何必呢？
“我不在家裡。”
“你在……哪？”
我不得不對着楚博然說出拒絕的話：“我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到了現在，你已經沒資格能隨時知道我的行蹤了，你已經沒資格讓我隨時隨地就出現在你面前了你懂嗎？現在這些特權是別人的，你別再找我了，你知道的，跟前男友聯繫太多，我也很難交代。”
掛斷的時候聽見那邊極低沉的一句：“蘇蘇……”
收起手機，嫺嫺先嘆了口氣，我的心情也有點低落，兩個人站在院子中間卻沒人說話，直到賀子鍵出來叫我們回去吃餃子了。
嫺嫺當先回屋，我猶豫了一瞬，還是把剛纔的事告訴了賀子鍵，賀子鍵擁住我，什麼也沒說。
吃餃子的時候沒有再分桌了，賀子鍵帶我上桌的時候只剩了兩個離爺爺最近的位置。我有些頭疼，賀子鍵拍拍我的背，然後坐到了離爺爺稍遠的位置上，我無奈，只好硬着頭皮落座。
餃子上桌，賀叔叔當先招呼我：“蘇蘇啊，嚐嚐味道怎麼樣，是你三嬸和的餡。”
我看爺爺還沒動，也不敢動筷子。賀子鍵在旁邊夾了個頂大個的餃子放到爺爺盤子裡道：“爺爺您嚐嚐，您不是最愛吃餃子了嗎，看看比去年的味道怎麼樣。”
嫺嫺也在一邊道：“對啊對啊，爺爺您快嚐嚐。”
爺爺這才咬了一口，道：“嗯，不錯。”
賀子鍵又給爺爺夾了幾個餃子，然後給我也夾了一個，道：“嚐嚐看，可不是我吹，三嬸和餃子餡有絕招的，吃了一頓想兩頓。不到過年的時候，三嬸還不肯隨便露一手呢。”
三嬸笑道：“你是大忙人，我平時請你去我家都排不到隊，現在又來埋怨我。蘇蘇啊，別聽他的，多來三嬸家坐坐，你不是跟嫺嫺挺好的嗎，嫺嫺開學還有好一段日子呢，多來來。”
我點頭答應，不忘說句好話：“恩，知道了。餃子味道真是很不錯呢，三嬸手藝真的好。”
“對了蘇蘇，上次看你隨口就說出詩詞來，你喜歡讀詩詞？”賀叔叔發話。
我有點不好意思道：“也沒有專門去研讀，只是平時很容易看到，我喜歡有故事性的東西，所以看到的話一定要去了解一下它的意思啊背景啊什麼的。所以就記得比較清楚了。”
一晚上沒說話的李婉突然開口：“真巧，我也喜歡看小說之類的東西，最喜歡的就是《局外人》了，對這本小說，你怎麼看？”
她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笑道：“我一直不是很喜歡外國小說，《局外人》也不過只讀過一遍而已，沒資格發表見解。”
“這麼說來，你喜歡國學？”李婉似笑非笑。
“相對來說，比較喜歡中國古代的東西。比如我現在，正在讀《山海經》，總覺得，要更和我的口味。”我也似笑非笑。
“你喜歡讀《山海經》？讀到哪一卷？”開口的是爺爺。
我放下筷子畢恭畢敬道：“在讀《大荒》，因爲對帝俊的事情尤爲感興趣，所以在着重讀這一卷，聽說《海內》裡面也有大篇幅的記載，但是我至今還沒找到這一卷，說起來還是覺得很可惜。”
爺爺沒說話，只點了點頭道：“爲什麼對俊帝特別感興趣？”
我笑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只是在幾年前翻開山海經，讀過之後莫名的就記住了他，所以四處蒐羅他的事情想要多瞭解，可文獻對他的記載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就更想去了解他。曾經那麼顯赫的高辛，爲什麼後世沒落道大家都不記得了；那個以白爲尊的民族，那個白袍加身的少年，到底是怎麼樣成爲了帝王，年邁之時卻又把自己的江山傳給了皇帝的嫡孫顓頊，他爲什麼這麼做，他術法高超，精明能幹，野心勃勃，爲什麼不自己去開創盛世？與顓頊的戰役，他明明略佔上風，爲什麼做出了這種決定？這一切的一切，都很想知道。”我不知不覺就把心裡的疑問都說了出來，爺爺坐在桌邊，看了我半天，纔開口道：“一會吃完，跟我來書房。”
爺爺突然嚴肅的表情把我嚇到了，我……哪句話說錯了嗎？眼看爺爺下了桌，我也不敢再坐着了，也跟着下了桌。賀子鍵拽住我示意我別擔心，他會跟我一起去。我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上去爲好。
賀子鍵送我去書房，囑咐我：“沒事，別擔心，我爺爺他軍人出身，所以可能是要嚴肅一點，但是這不代表他不喜歡你啊。再說了，我認定你了就行了，別人喜不喜歡你對我們而言沒有改變。啊，放輕鬆別緊張啊，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敲門進了書房，爺爺坐在書桌前，示意我坐過去，我過去坐下，爺爺把面前的一摞書推到我面前，道：“回去好好研究吧。”我接過來看，竟然是山海經的全集！我擡頭看爺爺，爺爺頭一次對我露出了笑臉。我的心一下子就歸位了。起身很正式的衝爺爺鞠躬道謝，然後坐下興致勃勃道：“爺爺您也看山海經？您有沒有喜歡的人？”
爺爺眯着眼，做仔細回想的樣子：“山海經啊，我喜歡青丘九尾狐族。”爺爺說完就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跟爺爺天南海北的聊，我說覺得俊帝和蚩尤有關係，又說蚩尤是個大英雄，還說喜歡嫘祖娘娘，爺爺都笑着聽。不知不覺就說了快一個小時，爺爺擺手道：“下午的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麼活潑的樣子。梗着脖子坐在那，連我的問題都看不上眼。”
我笑道：“下午的時候，您不是也不怎麼喜歡我？”
爺爺笑着點點我道：“你個丫頭，還挺記仇。得了，我可跟你們熬不起，我要睡覺去了，你想回家還是想在這，就自己看吧。”
我扶着爺爺出門，卻發現賀子鍵竟然還守在門口。看我們其樂融融的出來，他似乎鬆了口氣。我眼眶一下就溼了。
晚上嫺嫺他們要通宵打麻將，我懶得跟她們湊，一個人坐在旁邊看書。子承湊過來看了一眼道：“爺爺送你的？”
我點頭。一旁正在牌桌上奮戰的李婉突然把牌一推道：“不玩了！”
嫺嫺冷哼一聲道：“不玩就不玩唄，誰求着你了？自己弄巧成拙，怪誰？”
李婉站起來要發怒，賀子鍵發話道：“行了，大過年的都消停一點。”子承衝我攤攤手，踱過去道：“你看看你們幾個，就不能給小婉放一次胡？來，小婉，哥哥替你打，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怎麼樣？”
李婉被氣得走了，嫺嫺衝我擠眼睛，我嘆了口氣，隱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