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辛大街和第九大道的交口處,艾飛的汽車停了下來,路邊的餐館裡燈光明亮,老式的留聲機中傳出的陣陣爵士樂在他聽來無比的陌生,不過,肚皮餓得咕咕亂叫,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走進餐館,裡面一片烏煙瘴氣!寒冷的冬夜裡,餐館中門窗緊閉,瀰漫着濃烈的焦油的味道:這得是多少人抽多少煙之後的成果啊?
艾飛心中暗罵,眼神在人羣中來回掃了幾遍:這個時代的餐館和艾飛在電影電視中見到的餐館有着很大的區別,首先說,面積要小很多,相當的逼仄,進門左手邊是一條從門廳一直通向最深處的吧檯,大多數客人都是在吧檯前就坐。
中間是走道,沒有女服務員,幾個黑人穿着白色(黃色?)的工作服員來回服務,把客人需要的東西送過來;右手邊是一排的餐桌,桌上放着很小很小的燭臺,裡面的蠟燭點燃着,與其說是照明,不如說是增添氣氛來得更加合適。
餐館中的客人不是很多,都集中在吧檯上,一個個油頭粉面——這可真是恰當的比喻,在艾飛看來,他們頭上抹着這麼多的髮蠟,簡直是蒼蠅落上也要摔跤了!一隻手夾着香菸,一隻手端着酒杯,用一種在艾飛看來無比滑稽的動作和舉止在交談着。
一個黑人小夥子把餐盤託.在耳畔,輕巧的從陰影中走出來,一個沒有注意,正好撞到艾飛的側面,即使他身手還算靈便,餐盤中的碟子還是落地了,一大塊煎好的牛扒還有幾片綠葉菜掉在了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小夥子嚇得一個激靈:工作中有.規矩,類似這樣的情況,這份菜的錢是要從自己的工資中扣除的!上帝啊,這個月基本上要白做了!
巨大的聲響把周圍的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餐館中一片寧靜。人們紛紛扭頭看過來,眼神中寫滿了問號:第一是因爲這裡居然出現了一個亞洲人面孔?第二就是因爲他這副奇怪的打扮了。
艾飛的身上還穿着剛纔去拜會克林特太太時穿.着的西裝,一身黑色,這樣的一身衣服只有在出席葬禮的時候纔會穿着?還有他的頭髮,這是什麼啊?蓬蓬鬆鬆的,看起來太難看了,而且還不自然?
艾飛尷尬的一笑,還沒有說話,就聽見一個洪亮的.大嗓門響起:“見鬼,安迪,瞧你做得好事!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次了!不要再想拿你的工錢了!還不快點給這位紳士……”
聲音戛然而止,餐館的主人出現在艾飛面前,這.是個身材粗大的白人壯漢,待他走近了看清楚艾飛的容貌,也有點發愣:“…………”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這份打翻的牛扒的錢,我會負責賠償。”
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來到這裡的總是客人,壯漢猶豫了一下,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見鬼,安迪,還不去做你的工作?”
把黑人服務員趕開,他又注視了艾飛一會兒:“那麼……先生,有什麼是可以爲您效勞的嗎?”
“我有點餓了。能不能在這裡用餐?”
壯漢可能是餐廳的老闆,不自然的回頭看了看坐在吧檯前的客人,還好,美國人這點起碼的禮貌還是有的,沒有直接因爲他是日本人就表示不滿,一個個的扭過頭去。他這才點點頭:“歡迎您的光臨。”
點了一份牛扒,幾片面包,還有一杯咖啡,他也顧不得別人驚奇又疑惑的目光,風捲殘雲一般用完了晚餐:“對不起,結賬。”
“哦,4.75美金。”
艾飛拿出一張5美金的紙幣遞過去;看到手中的錢包,他的怒氣又上來了:該死的美國警察!把我的錢包換走了,居然還給我這樣一個破玩意兒?恨恨的把錢包收起來:“喂,不找錢嗎?”
“哦,對不起。”一個白人服務員掏出一個25美分的硬幣放在了桌子上。
“謝謝您。”艾飛起身走人,他剛剛離開,餐館裡就熱鬧起來:“看他的樣子是亞洲人?”
“日本人!”服務員爲沒有能夠得到艾飛的小費可能有點不高興:“該死的民族!珍珠港之後怎麼紐約還有他們的身影呢?不是都被趕到聚居區去了嗎?”
“玎玲!”一聲輕響,吧檯上一個經常來的老主顧拿出一個25美分的硬幣放在桌子上:“丹,這是我替那個日本人和我自己給你的小費。”
“……”人羣一陣大笑。
“洛克,我猜你日後一定會後悔的。”又一個聲音響起,人羣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爲什麼?”拿出硬幣的人疑惑的問道。
“你不會願意爲這樣一個傢伙多付任何小費的……”說話的是個年級較大的老人,慢吞吞的站起來:“知道嗎?這個日本人在未來的很長時間裡都有可能是我們的鄰居了。而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得到這間公寓的嗎?…………”
聽老人說完,餐館裡的一羣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呢!那個叫丹的服務員一咬牙:“該死的日本人!……安迪?”
“是的?”
“把他用過的餐具扔掉!否則的話,我們的餅店就要被這來自東方的猴子味道沾滿了!我可不願意萊辛大街變成猴子的遊樂場!”
安迪無奈的拿起他用過的餐具,走出餐館,一眼看見正要上車的艾飛,趕緊跑了過去:“先生?先生?”
“嗯?什麼?”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不然的話,連續兩次失手,只怕我這個月真的要白做了。非常感謝您,先生。”
“這沒什麼,我在這件事裡也有責任的。”艾飛渾不在意的一笑:“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呃……先生,希望您不要責怪我多嘴,不過,我想您在萊辛大街怕不會很……”
“很什麼?”
“是這樣……的。”安迪把他剛纔離開之後餐館裡發生的一幕和他說了一遍。艾飛皺起了眉頭:“唔,原來是這樣啊!謝謝您的忠告,我會注意的!”
艾飛怎麼也沒有想到,買房子這樣一件看起來只是關於自己和克林特太太之間的交易,竟然會使他成爲萊辛大街周圍鄰居齊聲聲討的對象——貌似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也確實有欠扁的地方。一直到後來很久,艾飛才終於憑藉自己的人緣和處事方法,逐漸獲得了大家的認同,這是後話,不提。
回到新買下來的家中,打開燈開關,房間中一片光明。艾飛這纔有閒情仔細打量自己花7.5萬美金購買的房產:客廳的面積相當大,足有40餘平米,不過因爲原來的主人走的時候匆忙,傢俱和一些零散的物件都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顯得有點凌亂,甚至是壁爐上放的隔臺上的燭臺也倒了下來。
地上到處都是零散的紙張,隨便拿起來一張,還是照片呢!上面是一箇中年男人,面目英俊,靠在壁爐邊,正在對着鏡頭微笑着。艾飛隨手揉成一團,仍進了壁爐中。房間中的傢俱很多,諸如地毯,沙發,椅子,還有板凳,扔得到處都是。不過沒關係,只要花上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收拾出來。
到廚房看看,這裡的情況要好得多,刀具,碗碟都放在原來的位置上,用手抹了一把,一層塵土。烤爐倒是擦洗得很乾淨,拉開一聞,好膩人的甜味兒啊!他們用這個做什麼?熬蜂蜜嗎?
廚房的一角矗立着一個灰不溜秋的東西,半人來高,艾飛走過來拉開門,喝!裡面好味道!怎麼這麼難聞?再仔細看看,是冰箱。和現代冰箱不同的是,裡面沒有隨着人的開關而亮起的燈光,也沒有分清楚具體的冷藏和冷凍室,只是一個密閉的空間,用力搬動了一下,倒不是很沉,再探頭看了看,冰箱的插頭沒有插,難怪會有味道呢,一直沒有通電,裡面的東西都壞掉了!
走出廚房,順着樓梯走上二樓,各個房間中也是同樣的凌亂,孩子的衣服,玩具,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娃娃也扔在二樓的臥室裡,孩子要是要可怎麼辦啊?牀上的用具倒是沒有拿走,自己只要洗一洗就可以使用了。唔,這裡有沒有洗衣機啊?來到衛生間一看,這一家人可能原本是有洗衣機的:地上一大塊地方的顏色明顯不同於其他地方,不過東西卻不見了。人家搬走了吧?
大約的把家中的情況瀏覽了一遍,艾飛哼唧了幾聲:“工作量不少啊!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做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