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差一點笑出聲來。
還好,忍住了。
魯大虎呢,在遠處把車停好,也跑了過來,坐在一個修鞋攤前。
“甚麼情況?”
修鞋的是九廠副組,也叫乙級組,管機配的組長劉長根,先是拿出羊羣,然後從羊羣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金絲猴遞給魯大虎,然後才說道:“話說,江南省前幾天投訴你們了,說你們替巴州加班趕時間,他們訂的機器你們按點交付,這不合適吧。”
“啥,我問的不是這個。”
劉長根還就要說這個:“我說的就是這個事,你總要給個解釋吧。”
魯大虎急了:“行,行,給你一個解釋。巴州那邊說,大駱駝的訂單非常急,他們沒新機器趕不出來。”
“那個不急,這不是理由。”劉長根還想說什麼,魯大虎一瞪眼:“你知道我問的是啥。”
“恩,看熱鬧吧。挺狂的,估計在夷彎大跌的時候,反而掙到錢的。高龍副組長正安排人調查那老頭是什麼來頭呢。廠長在我們出來前來過電話,叫別折騰,他家裡一點小事,別整的驚天動地的,不合適。”
魯大虎不愛聽了:“什麼叫驚天動地,都是叔伯們業餘時間關心一下,他這叫什麼話。”
再說張建國。
一進屋,倒是多看了幾眼才認出來的。
比起當年,現在整的跟捲毛獅子狗一樣,腦袋上象頂了一團草。身上穿的,手上拿的……張建國差一點又笑了。
趙非版包包,還有衣服。
而且還不是高級貨,普通的那種。
張建國爲什麼懂呢。
張建國,作爲趙非心中老大的爹,那就是自己半個乾爸,每次回京兆,回自己家給親爹媽帶些東西,自然也會記得給張建國帶些東西。
話說,白昊都沒有老爹張建國拖過地,清掃過院子。
偶爾回家一次,油瓶子倒了都不服。
趙非人家每次回來都搶着幹活。
所以。
外面的世界,張建國並不是一無所知的。
坐下之後,陸鳴的親媽就喊了一句:“給上一碗肉揪片。”
京兆,臘汁肉揪面片,這東西是硬飯。
好吃、頂飽、有肉。
張建國啥也沒說,嶽大勝背過身去,一邊笑一邊給整面。
張建國則在觀察面前的兩人,依他對投資商的見解與眼光,這位一定不能和自家大兒子比,肯定是有些差距的。
不過,張建國依舊不動聲色。
他心裡盤算着,若只是回來想見一眼兒女,那麼人之常情,自己也就忍了。
如果有別的打算,那就要看打算是什麼了。
當真過份的話,是不能忍的。
陸鳴的親媽拿出一些錢放在桌上:“建國兄弟,我家老陸走了,當時我也沒辦法,活不下去了。這些錢你拿着,那個……”
話說到這裡,停下了。
然後又拿出張照片:“這是倭島,我們正在想辦法搬到倭島去住。”
“你看,倭島的街道是不是很乾淨,很漂亮,那邊上學的學生都有漂亮的校服……
倭島有多好。
反正陸鳴的媽已經把倭島誇成花了。
張建國默默的聽着。
張建國是去過倭島的,當時二虎子辦婚禮的時候,是樹下大治把張建國請去的。
所以,張建國不是那種對倭島一無所知的人。
陸鳴的親媽看張建國沒反應,換了一套說辭:“你看,留在這裡呢,將來也就是一個工人,你家老大年紀不小了吧,回頭我給你寄臺電視,倭島的電視,有個大電視,他也好說對象。”
“陸敏、陸鳴呢,跟我走。到夷彎學上一年倭語,然後我們安排他去倭島再學個手藝,如果運氣好,能進到倭島的大工廠,一年也能掙這邊十年的工資。不會忘了你的好,將他們出息了,想來孝敬你,我不攔着。”
張建國這纔開口:“那,他們到那這,叫啥名?”
“大木,我們改倭島的名字了,姓大木。”
張建國擡頭看着天花板,心裡可難受了,難受的是將來陸鳴與陸敏有這麼一個親媽,內心會受多大影響。
張建國輕輕一握拳頭:“你知道,陸敏和陸鳴他爺爺一家,怎麼死的?”
陸鳴的親媽說道:“老黃曆了,提這些幹什麼。我這不是爲了孩子好,你要是嫌棄錢少,我給你再加二百。”
張建國視線掃了一眼那個改姓大木的老男人,對方臉上是不耐煩的神情。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之後,張建國拿出煙放在桌上。
張建國左手口袋裝了一盒金絲猴,右手口袋裝了一盒華子。
就在華子放在桌上的一瞬間,嶽大勝一把抄起了切臘汁肉的刀,就在這時,門簾挑了起來,陸鳴進來了。
低着頭,如野獸一樣發出一聲咆哮:“滾!”
一雙蒼老的手按在陸鳴的肩膀上,將陸鳴往外一拉,伸手一挑門簾進了屋,開口就說道:“在京兆,有一百來戶,都是從江南一帶從兵荒馬亂年代逃難過來了。這娃兒姓陸,和老漢不是血親,卻是同宗。”
“建國大侄,是這兩娃兒的爹。這理說到那裡都沒錯。至於你,我陸氏沒你這個人,這事老漢說話就管用。人,你帶不走。”
說完,這位老者轉身拉着陸鳴,還有蹲在屋外已經哭成淚人的陸敏就走。
夏國,北方並不是沒有宗祠。
而因爲幾百年的戰亂,不安定多發生在北方,許多人往南遷。
可說到宗。
北方也有,誰家沒個祖宗。
這位老者,以前也是從江南逃難過來了,書香門第,現在是京兆碑林的一個守碑人,也算是研究類的學老。
德高望衆。
而且手中還包管着當年逃難時帶着的族譜,所以在許多年前從江南那一帶逃難過來的陸姓人當中,都認定這位老者,就是宗老。
老者出去之後,服務員拉住了嶽大勝。
然後又進來幾人,直接亮禮物。
銀手鐲一副。
“幹什麼,我先生是外國人。”
陸鳴的母親尖叫着,可依舊給架上了車,私自跑出去,又是跑到夷彎去了。僅這一條,京兆這邊的公*&安就不可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