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小冷筠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牀上,奄奄一息,渾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僅剩的那一點生命跡象,都是靠機器在維持。
重症監護室外,顏憶如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椅子裡,臉色蒼白的如半個死人。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擡起頭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在一羣朝重症監護室裡走過來的人中,她看到的,卻只有一個人。
——簡夏。
像是突然打了雞血一樣,顏憶如“嗖”的一下從椅子裡站了起來,然後箭步朝簡夏衝了過去。
“簡夏,你個賤人,都是你害了我兒子。”顏憶如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一邊朝簡夏撲了過去,一邊大吼道。
老爺子和老太太看着撲過來的顏憶如,都是懵的,完全不明白,顏憶如這是抽的哪門子的風。
簡夏停下腳步,看着快速衝過來的顏憶如,臉上的神色,就猶如無風的湖面,沒有一絲的波瀾,只是看着顏憶如的眼神,異常的冷漠,再也沒有任何一丁點之前好姐妹的熟稔與熱情。
就在顏憶如要撲到簡夏的面前,恨不得殺了簡夏的時候,冷彥大步過去,一把扯住顏憶如的胳膊,然後,揚手,“啪”的一聲,狠狠一巴掌落在了顏憶如的臉上。
折騰了一整晚,再加上冷彥的這一巴掌,確實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顏憶如整個人不斷地往一側踉蹌,最終,身體撞到牆壁,摔倒在地。
一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臉,顏憶如一手撐着地面,緩緩擡頭看向冷彥,嘴角,有血絲溢了出來。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簡夏冷漠地看着這一幕,就像在看一場戲一樣。
過去,她是這場戲裡最傻的一個,現在,這場戲,已經與她無關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看着地上滿眼怨毒的顏憶如,仍舊是一頭的霧水。
“把她帶走,不要讓她再出現在這裡。”冷彥厲聲命令身後的幾個保鏢道。
“是。”
保鏢點頭,立刻就有兩個人,大步向前去,一左一右地架起了顏憶如。
“我不走!我不走!”顏憶如拼命掙扎,叫喊着道,“那是我的兒子,憑什麼讓我走,我不走!”
顏如憶一個女人的力氣,哪裡抵得過兩個牛高馬大的保鏢,不管她怎麼掙扎反抗,保鏢都不費吹灰之力地架起她,大步離開。
“阿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顏憶如像瘋了一樣,拼命地嘶吼,“那是我的兒子,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阿彥,阿彥”
顏憶如被託進電梯,整個走廊,霎時恢復了安靜。
老爺子的一雙火眼金睛沉沉地看了冷彥一眼,卻什麼也沒有說,繼續大步朝重症監護室走去
重症監護室裡,換上了無菌服的老爺子和老太太看着眼前沒有一絲生氣的曾孫,都不由溼了眼眶,一時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雖然他們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剛纔顏憶如所說的話和表現出來的種種,還有簡夏從早上到現在的所有表現,甚至是,都不願意進重症病房來看小冷筠一眼,事情的原委,他們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了。
眼前這個一動不動的小男孩,冷家人一直以來捧在掌心裡的第四代,只怕真的不是簡夏的兒子。
不過,當時簡夏懷孕是絕對假不了的事,只是在孩子才八個朋的時候就發生意外導致早產。
當時只有冷彥在簡夏的身邊,他們接到通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簡夏已經接受了剖腹產手術,孩子也已經從手術室裡抱出來的,只有簡夏卻因爲大出血,還在手術室裡搶救。
老太太當時還奇怪,八個月意外早產的孩子,怎麼看起來跟足月的孩子一樣大。
現在想來,孩子是在那個時候就被換了吧。
重症室外,隔着明淨的玻璃窗,一瞬不瞬地盯着裡面病牀上猶如安靜地睡着了的孩子良久後,簡夏終是抑制不住,溼了眼眶,有淚水,漸漸滑了出來。
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過去的兩年多來的每一個晚上,她是怎樣哄着冷筠入睡的。
她每天陪他玩,陪他看動畫片,給他餵飯,給他洗澡洗頭,給他講故事,陪着他入睡,親吻他的額頭和臉頰。
兩年多了,每一個日日夜夜,即使她想要忽視,想要忘記,可一切,卻歷歷在目,彷彿那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上一秒一樣。
“媽媽,媽媽,寶寶愛媽媽”
“媽媽是最漂亮的,寶寶以後要娶媽媽當老婆”
“媽媽好香香,寶寶最喜歡媽媽”
簡夏低下頭去,捂住嘴巴,淚如泉涌。
孩子是無辜的,她從來都不想因爲她和冷彥,而傷害孩子。
她只想找回她的女兒,然後,冷筠跟着冷彥和顏憶如,過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子,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像今天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
兩步開外,冷彥緊擰着雙眉看着顫抖着雙肩泣不成聲的簡夏,遲疑着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想要去摟住她不停地顫抖着的雙肩。
“啪!”
只是,在他的手才擡到半空中的時候,一個有力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走廊。
簡夏淚眼模糊地側頭看着身邊的冷彥。
剛纔的這一巴掌,爲她自己,更爲此刻躺在重症監護室裡只能靠冰冷的儀器來維持生命的冷筠。
“我們離婚吧!”簡夏揚脣,笑容,在淚水裡那麼明麗地綻放,“實在是沒有再一起過下去的必要了。”
話落,簡夏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大步離開。
冷彥側頭,怔怔地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那道纖細而絕然的背影,猩紅的眼眶,漸漸變得模糊
小冷筠從別墅的三樓摔了下來,不僅身體多處骨折,大腦和五臟六腑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其中損傷最爲嚴重的,是心臟。
心臟多處有破裂的痕跡,就算手術,也無法縫合。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醫生早就放棄了搶救,因爲即使一時用儀器維持着孩子的生命,也不可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只要把儀器一拔掉,孩子就是一個死人了。
再說,這一天維持生命的費用就得上十萬,平常人家,又哪裡支撐得起這樣的開支。
“孩子,難道就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了嗎?”
醫院的會議室裡,聽完了一羣專家對小冷筠情況的分析,老爺子沉沉地問道。
“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個代價很大,而且,風險也很大,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爲首的專家看着老爺子,態度友好又恭敬地道。
“什麼辦法?”老爺子再次問道。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和冷彥,也眼巴巴地等着醫生的答案。
“心臟移植。”爲首的專家停頓了一下,看着老爺子,又繼續道,“孩子這麼小,而且目前的狀況很糟糕,做這個手術,風險很大,而且”
“而且什麼?”老太太問道。
“而且,合適的供體是個問題。”
“如果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孩子活下來恢復健康的機率有多少?”老爺子又問道。
爲首的專家沉吟一瞬,“最高30。”
得到醫生的答案,老爺子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從椅子裡站了起來,離開。
老太太見到,趕緊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冷彥爲顏憶如買的別墅裡,草地上的斑斑血跡,雖然乾涸了,卻仍舊刺目的清晰,幾塊小石頭,被染成了血紅色,再也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老爺子看着眼前的影像,深深地嘆了口氣,開口問道,“顏憶如呢?”
“在別墅裡。”身邊的保鏢立刻回答道。
老爺子點頭,轉身,朝別墅的大門走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