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樂得合不攏嘴,隨衆人一起道:“王上聖明!”
王慶道:“雖然鍾靈熙沒有使出全力,不過李愛卿的武藝還是可圈可點,孤看不會下於那趙檉小兒!”
趙檉道:“王上,就算那小兒是周宗師的衣鉢弟子,臣也不怕,臣願爲王上兩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死而後已!”
王慶笑道:“好,好,孤家倒覺得那趙檉小兒不可能是周侗的衣鉢弟子,李愛卿說不得勝他無虞,對了丞相,可知周侗衣鉢弟子之事?”
李助道:“臣雖然不知周侗有無衣鉢弟子,但那齊王趙檉卻肯定不是,周侗也不會選擇一名皇子傳下衣鉢。”
王慶點頭道:“我記得丞相給孤說過,曾與周侗一戰,眼下倒不妨講與諸位將軍聽,也好對趙檉小兒有個提防。”
趙檉聞言頓時一愕,他從沒聽過此事,怎麼自家師傅居然還和李助交過手?
李助笑道:“這事兒知道的人極少,卻有十年左右了。”
十年?趙檉心中暗算,那應該是周侗在御拳館任天字教師的時候,也是他剛拜周侗爲師的時候。
“那一年臣去東京,想看一看這開封府的繁華,會一會東京城的武藝高手。”
他的手上並不缺少拳腳槍棒,太宗皇帝武庫中,不僅有唐末春秋亂世時一些名將殘存的兵器鎧甲,更有這些名將不全的武藝招數抄本。
“哪怕十年已過,但那些槍法依然記在臣心中,分別是七星耀月槍、銀龍搗海槍、閃電槍……”
其實戰場之上未必一定要佈陣,尤其大規模野戰,佈陣作用不大,可爲了展現統帥的手段本領,這個排兵佈陣就需要使用了,太宗就是想要再檢驗一下自家本領,進攻不行,那就試試防禦的本領。
他讓前方大軍先別動手,自家畫了一張陣圖,送到了前方讓軍丁們排兵佈陣。
至於兩座秘庫,太宗皇帝便也少去了,不過武庫倒是一直存在,毒庫後來仁宗朝時被下令給毀掉了。
可結果正如他所料,契丹的蕭太后調整戰略,將主力對準了宋軍的東路軍,這同樣也是宋軍的主力,只要把這支軍隊擊敗,其他兩路宋軍不足爲慮。
他用各種戰陣除了檢驗自家防禦本領外,目的還是要彰顯文治武功。
陣圖送到前方之後,那些將軍們面面相覷,一個個都傻了眼,按照太宗陣圖的佈局,宋軍各方陣之間的空隙太大,絕對是大遼軍隊突破的重點,這麼幹絕對必死無疑啊。
趙檉來廬州之前,心中便已算好,絕不用周侗的一絲一毫武藝,甚至與朝廷有瓜葛的那些名家武藝,也絕不使用。
趙檉聽李助念這些槍法名字,這些槍法他倒是全會,但基本上也就是會而已,從未使用過。
從此之後,太宗皇帝便再沒親征過,個人武藝也懈怠了下來,每日只是吃喝玩樂,臨幸後宮,強迫小周後。
說到這裡李助頓了頓,又想片刻才道:“臣一生只鑽研劍道,周宗師卻是使槍,且於弓箭上也有驚人造詣。”
這一戰在高粱河發生,太宗皇帝又坐着驢車飛逃一夜,連軍隊都不顧得,是以在後世獲得了一個“高粱河車神”的綽號。
至於趙檉手上另外一種看不出根腳的武藝來路,則是源自黃裳編纂的萬壽道藏。
“黃河岸邊一戰,周侗共使用了七種槍法,臣用了九種劍術,期間賺了他一記三星耀月箭!”
爲了找回面子,太宗這次下了血本,剛開始北伐十分順利,曹彬、田重進、潘美等將相繼攻克了固安南城、寰州、涿州、應州、雲州等地。
趙檉所練的霸拳,便是得自武庫。
“後來臣一直跟到周侗家中,就賴下來不走,住了三天,白吃白喝,天天在院中舞劍,周侗觀臣劍法,久之有些心癢,便在旁耍槍。”
趙檉知道,周侗當年的天字號教師確實掛名,隨時可去,隨時可走,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御拳館內。
太宗皇帝看收復燕雲十六州無望,就想在防禦上下功夫,太平興國四年,遼國軍隊南下侵犯,太宗皇帝頓感機會來了,他悉心研究了一整年的防禦戰法,終於要派上用場。
武庫中的招數武藝,大多馬戰得用,步戰雖有卻極少,像霸拳這樣完整的再無。
太祖當年要遷都西京洛陽,那太宗便不遷,太祖說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太宗就說不殺言官,太祖說要攢錢買回燕雲十六州,太宗就發誓要打回燕雲十六州!
結果初次北伐,高粱河之戰,最初兩場倒還小勝,卻不知落入契丹圈套,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分兵夾擊,打得太宗丟盔卸甲,不光軍隊被打散了,自家也中了兩支錯尾狼牙倒鉤箭,差點把小命給丟掉。
自太宗皇帝以後,大宋皇室子弟便對槍棒不再感興趣,畢竟太宗的幾次大敗也證明了個人武藝極難影響戰場軍事,個人武藝再厲害,也難以左右戰場上的勝敗,皇室子弟再少去習武,武庫封存了百餘年,直到趙檉將它打開。
沒等太宗反應過來,耶律休哥就帶人斷了曹彬的糧道,曹彬手裡的十萬大軍在涿州熬了十幾天,實在是沒飯吃了,只好撤軍。
至於太宗知不知道這戰陣沒用?有可能也是知道的,但就算知道,也要繼續弄下去,隨後便又研究出幾種,全部送到邊境之上。
王慶在上面道:“丞相又何必自謙,再過三十年丞相名氣又何人可比?依孤看來,毋須三十年,怕是用不了多久,丞相的名氣便會力壓諸宗師,無人能相提並論。”
打了勝仗本該高興,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後,太宗皇帝憂心忡忡起來,總感覺哪裡不大對勁,這怎麼和兩年前那次一模一樣?開始十分順利,那後來呢?後來太宗不太敢想。
“周侗的名氣自然是遠大於臣,哪怕如今亦是一樣,只是他長臣三十年歲,這名氣之事倒也罷了。”李助說到這裡自嘲一笑。
能夠玩陣法的將帥,可不僅僅是普通的帥才了,乃是文武雙全,顯然太宗是要告訴天下人,我趙光義文武兼備,是大宋最合適的官家人選。
趙檉側耳傾聽,心中暗想,怕不止這些吧?估計那時候李助就有反心了,去東京大抵是去探聽朝廷的情況。
東路軍一撤,宋軍的整體佈局就亂了,耶律休哥趁此機會發動猛攻,曹彬壓根擋不住,一路狂奔而走,數萬宋軍毀於一旦。
兩次北伐慘敗以後,太宗皇帝纔開始懷疑起自家的軍事本領,可雖然領兵指揮不行,但皇位不能不要啊,想要保住皇位和臉面,那就得再做點事情才行。
“如此又是幾日,開始彼此指責對方武藝漏洞破綻,互相不服,就約在黃河岸邊比試。”
可太宗皇帝雖然個人武藝超羣,卻在統兵打仗上,沒什麼本領建樹,于軍事更無才能,性子急躁狠辣,患得患失,曾經兩次北伐,皆是大敗而歸。
道君皇帝收羅天下道家典籍,其中有不少乃是道家的單本孤書,其內記載不乏拳腳武藝,他自小走動立經局編書院,便是看過不會再忘,黃孤的一身武藝也是出自萬壽道藏,不過倆人都是照葫蘆畫瓢,沒人指點,練出來的東西,許多都不一樣。
這些武藝招數雖然不全,但個個都是真正殺招,且這些招數使用出來,當今之世沒幾人能看出來根腳。
李助道:“王上所言甚是,即便那時臣也是不服的,好不容易在御拳館見到,臣自然不能輕易放棄機會,便與周侗邀戰,可無論臣如何說,周侗只是不應。”
“結果東京江湖無人是臣對手,臣又聽說周侗在御拳館掛天字教師名頭,便連去了半月想要比試,卻只見到周侗一次……”李助說到這裡微微思想。
此刻不等太宗罵娘,耶律斜軫又帶着十萬大軍而來,斬殺了一萬多宋軍,奪回了宋軍攻陷的各地城池,這場北伐再次以失敗告終。
世間名帥分很多種,如白起、項羽這一種,屬於進攻型的,廉頗、李牧這一類,則是防禦型的,太宗在進攻方面吃了大虧,自然想要從防守上找回些面子。
太宗皇帝一生好武弄毒,於此兩道極其用心,這才建了武庫毒庫,他個人武藝也算高超,用毒手段也詭詐,槍棒之上,自稱朝堂第一人。
回去東京修整兩年後,太宗那顆武功之心再次蠢蠢欲動,還是想用武力收復燕雲十六州。
於是這遭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帶上了不少猛將,大抵潘美、楊業、田重進、曹彬、崔彥進等人,出發北上。
還有就是要控制邊境將領!
雍熙北伐,也就是二次北伐的時候,太宗皇帝曾經短時間和軍中失去了聯絡,結果前面的將領居然打算回東京推太祖的兒子趙德昭爲帝,這可把太宗氣得七竅生煙,因此不但送去前線自家所畫的陣圖,同時還送去了一羣文官監軍,用來看着那些武將。
原卻是登極後想學李世民,彰顯文治武功,以扳正世間對他皇位的非議。
將軍們商量了一陣子,既不能駁了太宗的面子,又不能打敗仗,便只好對戰陣做了改動,把那些空隙給補了起來,最終這場防禦戰大獲全勝,太宗自然大喜,將這陣起名“平戎萬全陣”!
其實真正懂軍事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座戰除了名字好聽點以外,可謂是漏洞百出,根本打不了仗。
這七種槍法裡有兩種還屬於馬上馬下皆能用,迅猛非常,趙檉心中思忖,這些槍法連貫使下來,君臣相輔,互補短長,幾乎就沒有任何破綻,世上能全部接下的堪比鳳毛麟角,寥寥無幾。
“那七種槍法,有開有闔,有快有慢,有繁有簡,有剛有柔,七種槍法幾乎把槍棒的所有殺招特點全都用出,已是近槍道極致!”
逃跑途中找不到馬車,若不是呼延慶的祖上呼延贊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輛驢車,載着重傷的太宗,一路狂奔一百六十多裡,恐怕都逃不過此劫。
所以趙檉無論馬上馬下,都難有人看出根腳,即便是李助不提曾與周侗一戰,他也不會使用周侗傳授的武藝。
李助這時將周侗所用的七種槍法特點,都講述了一遍,對面武將好漢紛紛咋舌,只道槍原來還能這般使用。
待說完之後,衆人目光都看向李助,包括趙檉也眼含熱烈。
李助微微一笑,自是明白,這些人都想要知道那一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