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拯的話,張方平若有所思的的瞅瞅雲崢,見他朝自己無奈的攤攤手就知道這傢伙並不知情,老**將自己的身份明白無誤的交代出來,就說明劉玉成剿匪的事宜不能輕描淡寫,如果不能有一個顯著的戰果,皇帝那裡根本就交代不過去。
張方平輕笑一聲,邀請老**去館驛休憩,別的事情等三天後再說,這時候所有的時間都非常的寶貴,劉玉成已經出去一個多月了,現在該有戰果報回來了。
三天時間的空當老**當然會給張方平,這時候就算體健如牛也必須自稱偶感風寒,需要歇息幾日,這一套雲崢上輩子就見識過了,自己的導師外加校長那個壞老頭這種事經常幹,喝醉酒的時候還哭號兩嗓子說自己再也不是一個學問人了。酒醒之後,依舊擼起袖子精神百倍的在官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老**想要歇息,這沒問題,只要去找驛丞就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可是老**指名道姓的要住到雲家,說雲家乃是蜀中望族文風斐然,自己居住在雲家也能多沾染一些文氣。
這話說出來就是在罵人了,雲家滿打滿算在成都才住了三年,家主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如今還是別人的學生,蜀中望族的話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說起。
張方平看看**拯,最後啞然失笑道:“希仁兄這是要寵壞孩子啊,不過有你老**一句話。雲家日後不難成爲蜀中望族。”
**希仁笑道:“老夫也是受人所託,一個小小的步軍都虞候,盡然勞動兩位宰執,兩位卿相,兩位封疆大吏親自過問,到了蜀中,又見到你張方平百般迴護,呵呵,這樣的人家如果不是望族,老夫把眼珠子摳出來扔地上當泡踩。”
張方平嘿嘿笑道:“您這是連我也寵壞了。張方平何德何能敢和朝中卿相比肩。”
老**嘆口氣說:“當得起啊。一個少年軍就替朝廷減少了一萬廂軍的負擔,連帶着養活了數萬人,這樣的人不需要太多,一個軍路有一個足夠了。大宋兩百軍州就能翻天覆地。只可惜事與願違。多了一個雲崢,到底只好了成都府一路而已。”
張方平乾笑一聲苦澀的說道:‘兼濟天下那是宰執們考慮的事情,我只能考慮蜀中的事情。能代天子牧民保證一方平安就是我的職責,這也是我名字的由來。”
倆個老傢伙說的語重心長,雲崢卻沒有這樣的心思,瞅着外面瓢潑的大雨愣愣的出神,下了雨,天氣並沒有變得涼爽多少,穿着溼漉漉的衣服讓人難受至極。
大雨中鑽出來一匹馬,卻是浪裡格,他背上揹着一個油布**奔馳到雲崢面前並不下馬,將那個**裹扔給雲崢,又策馬回去了,從他出現到離開,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兩位說話的大人物親眼目睹了一人一騎的出現,非常的驚訝,要知道十里亭已經被衙役封鎖了,一般人是沒辦法過來。
張方平黑着臉問雲崢:“你家的僕人都是這麼無禮麼?”
雲崢一面更換自己的溼衣服,一邊說:“明公又錯怪我了,人家是騎兵,就算見了李元昊也不下馬的,被我騙到大宋,當然應該驕傲一點,誰讓人家有本事呢,您對下官不是也優容有加麼,如果您老人家真的執行軍法,下官的腦袋差不多早就搬家了,怎麼現在認真起來了。”
張方平最吃這一套,哈哈一笑,指着雲崢對老**說:“就是這樣一個混賬,好在還知道厲害輕重,這樣的人老夫可不敢送到陛下面前丟人現眼,還是等老夫調教順溜了再去不遲。”
老**若有所思的瞅了雲崢一眼道:“這麼說你們早就猜到老夫的來意了?”
張方平笑而不語。
老**再次嘆口氣說:“韓琦,富弼,曾公亮都說不能將雲崢放在外面,只能回到京師擔負重任,這樣才顯得朝廷優待功臣。”
“和狄漢臣一樣?”張方平語帶譏諷,老**愣了一下說:“一州的團練使無論如何不能說是虧待了。”
“是老虎就該放在山林裡稱王,是惡狗就該鎖在大門前看家護院,放在內宅錦衣玉食的供起來算什麼?我朝供起來的猛虎和惡狗還少嗎?
如果不放心,殺掉也就是了,這樣消磨英雄,不覺得暴殄天物嗎?”。
彭蠡丈夫將手攏在袖子裡,翻着白眼看着**拯繼續說:“我的弟子如果不能才盡其用,那就不如隨老夫回書院做學問,磨練幾年,東華門唱名並非難事,因何要早早的被人家當豬養起來?**希仁,你見到陛下的時候幫我問問他,老夫什麼時候教過他如此陰損的折磨人的法子?
他當年在潛邸雖說年幼,卻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幫我求求他,莫要再折損我大宋悍將了,現在的大宋,不是悍將太多,而是太少了。”
**希仁拱手道:“彭蠡丈夫莫要惱怒,陛下並無此要求,如果要怪罪,就怪在**拯的頭上,是我認爲頭角崢嶸之輩需要受到監管。”
彭蠡惱怒之極,指指**拯揮揮袖子就大踏步的走進雨地裡,雲崢趕緊和猴子以及憨牛舉着油布和蓑衣給老人家披上,他要是淋雨生病說不定會要命。
張方平朝老**拱拱手道:“你得罪了人家的老師,雲家可能不會招待你了,你還是住驛站吧,實在不行住我府上也成,張家好歹也算是蜀中望族,晚上我們同榻共眠,正好敘敘往日的舊事,你看如何?”
**拯無奈的說:“你們用這種伎倆對付老夫難道就不虧心?”
張方平大笑道:“虧心啊,所以請你住我家,最多喝酒的時候我自罰三杯也就是了。”
彭蠡丈夫帶着雲崢和猴子憨牛走過樹林,老丈夫就頓足道:“還不趕快去軍營,留在這裡幹什麼,放心,老夫淋點雨還死不掉。
一旦你進了京師,想要周全的出來就難比登天了,魯清源來信說的清楚,如今朝堂亂象已生,陳執中老好人的相位不保,賈昌朝這樣的佞人就要上位,夏竦出毫州,唐介出黃州,陛下鐵口直斷毫不容情,這讓人感到非常的陌生。
據魯清源判斷,賈昌朝對你可是垂涎三尺啊,他手裡就缺少你這樣的悍將,一旦和佞臣有了瓜葛,你想當白璧無瑕的君子都不可能。
對了,那個林藍藍你認識嗎?怎麼躥升的如此之快?難道說不但朝堂要亂,內宮也要出現寵妃不成?”
雲崢小心的幫老頭子繫上蓑衣的繩子笑着說:“藍藍您見過啊,在我家住了差不多一年,跟着我輕盈和臘肉一起折騰繅絲作坊來着,您當初還誇獎她來着。”
彭蠡丈夫怵然一驚指着雲崢半晌才說:“你安排她進的宮?”
雲崢搖頭道:“不是,我非常不願意她那樣一個好人家的閨女進宮,當初我極力阻攔,也沒攔住,人家說了,這是她爹爹的希望。”
彭蠡丈夫擦擦額頭上流下來的水,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驚魂未定的說:“長生,告訴老夫,這不是你安排的。”
面對丈夫滿懷希望的神色,雲崢發誓道:“弟子從來沒有慫恿,或者暗示,亦或強迫林藍藍入宮,如有此事,我定然不得好死。”
彭蠡丈夫欣慰的嘆口氣道:“以後離這個女人遠遠地,就當從來不認識她,更不要和她有任何的勾連,否則你這一生就會被毀掉,不管你曾經立下什麼樣的大功,人們也只會記得你給陛下獻上了一個女人,是一個倖進之臣,此生休想幹成任何事。”
雲崢抽抽鼻子低頭看着自己再一次變得溼漉漉的衣衫道:“除非我需要進京大考,否則絕對不會走進東京汴梁城一步。”
彭蠡丈夫拉住雲崢的手高興的說:“好孩子,這纔是好孩子,去吧,直接回都江堰,帶着你的部下去遠處訓練,**拯不走你不要出來。”
雲崢心甘情願的跪倒在彭蠡丈夫腳下叩拜了三拜,對這位一心爲自己着想的方正老人非常的感激,騎上馬離開的時候回頭再看,那位老人依舊站在大樹下向自己揮手,雲崢的鼻子酸澀的厲害,朝老人揮揮手縱馬離去。
戰馬跑的很快,雲崢的心裡卻如同開鍋的水沸騰不休,回想自己的過往,難道真的做的完美無缺嗎?自己的謊言難道真的可以維繫到地老天荒?
以前認爲騙了張方平自己心安理得,現在已經覺得有些不妥,以前認爲對自己的老師說兩句無關緊要的謊言問題不大,現在看起來謊言這東西不傷害無關緊要的人,只會傷害自己和最在乎自己的人。
大雨澆不滅雲崢心中的愧疚,趁着下雨可以多哭一會,這樣沒人能發現自己已經哭過了,後世那種謊言張嘴就來的習慣,必須得到最徹底的改正。
一口氣跑到都江堰,瞅着波濤洶涌的江水,才覺得口渴,剛纔哭的太狠,身體裡的水分流失的有點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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