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號角已起,無數的斥候在十幾裡的距離內來來往往,達旦幾個真正有實力的大部落,真的就這麼聯合起來了。效率高到出乎了鄭智的預料,幾個互不統屬的部落,竟然簡簡單單就能把部落的戰士都聚在一起作戰。
鄭智本以爲這如散沙一般鬆散的草原,本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事情,怎麼也該互相磋商說服才能成功達成聚兵協議。未想李幺狗六七日就帶回來了消息,說達旦人已經開始聚集了。
此時離特古斯出逃也不過半月時間,鄭智大軍對面,已然就是達旦聯軍,相距已不過十幾裡。
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戰,鄭智也期待了許久,便是這一戰鄭智便能徹底把草原南方之事處理乾淨。
一方勢力處於險地,要麼趁勢崛起,要麼被人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鄭智如今就是這般險地,北有女真,南有大宋,南北皆是敵人。就如戰國之末,六國攻秦,秦國幾線作戰,岌岌可危。秦敗,六國分之。秦勝,從此這天下再也算不得什麼,只待老秦一個一個來吞併。
秦能勝六國,在於制度之勝。整個國家被嚴苛的法律與強力的統治整合在一起,整個國家就猶豫一部效率極高的戰爭機器。其他六國在制度之上效率便差了太多。這纔是秦國勝利的核心原因。
嚴苛的法律與強力的統治,也間接造成秦國不過二世而亡的後果。福禍相依。
同等條件下,制度上的差別,就是國家實力的差別,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大軍止步,兩方相距七八百步。
一萬五千漢人鐵甲騎兵。
四萬多達旦騎兵。
鄭智在陣前看了片刻,慢慢打馬回頭,到得後陣。後陣之中一座簡易的高臺,高臺之上幾個座椅,座椅背後便是兩杆高聳的旗幟。
一杆上書“燕”,一杆上書“鄭”!
高臺之後,十幾面牛皮大鼓,還有十來面巨大的銅鑼。再往兩側,便是號角。
高臺之下,兩百多個親兵,大多要做的事情便是傳令。鄭智的令兵,興許是這個世界將帥之中最多的,鄭智越來越習慣於細節上指揮戰鬥。戰爭打得越細緻,勝算便也越高。
再往後,便是輜重,還有一些謨葛失人與禿別幹人。周度文與吳用這類文官也在最後。
鄭智從陣前回來,下馬走上將臺,示意幾番落座而下,身邊之人便是种師中。
一道一道的命令傳下,大軍不斷變換着陣型,左右又有兩隊騎士出陣。兩翼展開,中軍緊密。
蒙古人西征之時,便也是如此戰法,兩翼的猛烈進攻,中軍再出重拳,還有遊騎伺機而動,也暗合《孫子兵法》中正奇之道。
戰術之法,便是戰爭的具體打法。戰略之法,便是在作戰之外的謀劃。中國人自古就擅長此道,浸淫幾千年。不論是外交,還是戰略,亦或者是戰術,都有自己的一套極爲務實的理論。
從大歷史長河來看,在華夏擴張的階段,最爲有名的理論便是遠交近攻,也是這一個理論,讓在黃河與長江流域開始發跡的華夏子孫,擁有了如今碩大的地盤。這一點是極爲成功的,也是在大歷史之中整個人類唯一一個如此連續而又成功的民族傳承。
這也是爲何中國不論經歷的什麼樣的低估,永遠都會成爲世界強國的原因。儘管世界變得越來越大,不論如何沉沉浮浮,華夏子孫永遠都會站在世界的高點。
“天氣倒是越來越暖和了。。。”鄭智做好的一切的安排,只等麾下兵將們做好準備,也有心情閒聊兩句。
陣前的準備效率,也是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誰先準備好,誰便會先發動戰鬥,也會獲得更多的優勢。春秋之時打仗的方法便非如此,而是雙方要都準備好才能開戰,對於戰爭的本質而言,這種禮節顯然是落後的。
“是啊,王爺是從春天打到冬天,又從冬天打到春天,幾年下來一直都在戰陣上馳騁,也不知這仗哪一年打得完。”种師中開口說道,中國人永遠都是期盼太平盛世的,其中太平是主要的,有了太平纔有盛世。
种師中一語,聽得鄭智連連搖頭,臉上卻是有了笑意,說道:“種相公,戰爭不一定就是壞事,若是某建立了一個國家,最好要打一百年的戰爭。一百年後,我華夏便也不用戰爭,讓別人接着打。”
鄭智的話語,說得極爲殘忍,卻是又極爲現實。因爲世界實在太大,真要成爲天朝上國,一百年戰爭,興許夠了。
种師中聞言一愣,開口問道:“若是這天下一統了,便也不需兒郎們再去用命廝殺了,回家一畝三分地,娶妻生子,子孫萬代,便是功成。”
鄭智一邊笑着站起身往側面的大炮看了看,一邊開口說道:“種相公所言甚是,只是這一畝三分地說得太少,哈哈。。。”
种師中說的一畝三分地本也是指代而已,鄭智的話語自然也有其他含義,卻是鄭智也不多解釋,事情總是一步一步的。
种師中聞言也笑道:“哈哈。。。一畝三分地自是太少。”
兩人都說一畝三分地太少,卻是話語意義區別甚大。
便聽鄭智開口大喊:“開炮,先開炮。”
鄭智下令開炮,已然是看到火炮已經都準備完畢,便也不再多等,敵人都在射程之內,開炮必然能對敵人的部署造成混亂,便也是優勢。
一個令兵打馬往左側飛奔而去,口中已然大呼:“燕王有令,開炮!”
“轟!轟!轟!。。。”
青煙大作,響聲震天。
遠方達旦人剛剛排列了一番的大陣,已然又亂作一團。死傷的人數相比大軍的數量,算不得什麼。卻是混亂大作,騎士們不斷勒着繮繩控制着自己的馬匹,避免造成更大的混亂。
若是女真人,此時已然衝鋒而起,不會讓鄭智再一次仗着大炮的射程再討多少便宜。
卻是這達旦聯軍,似乎命令都不是來自一個人,戰前準備的效率差了許多。卻是又迎來了第二輪炮擊。
鄭智看得遠方達旦人的動作,笑意更甚。此時一萬五千號鐵騎已經備戰妥當,本該擊鼓下令衝鋒,卻是鄭智也並不急着下令擊鼓,而是看着火炮一輪一輪去射,遠方達旦大陣也越來越混亂。
种師中也站起身來,開口說道:“看這達旦人比党項人都不如。”
鄭智也點了點頭道:“党項人大戰不停,達旦人在遼國治下,最多也不過是爭奪一些草場的衝突,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這些達旦人若是稍經訓練,經得一兩大戰,必然也是強軍。”
鄭智心中對於草原漢子從來沒有輕視,畢竟成吉思汗鐵木真麾下,便是這些草原漢子。這些人只是沒有真正的經驗與精良的軍備,待得滿足了這兩個條件,這些草原漢子必然也是所向披靡的。
連續捱得四輪炮擊,達旦人終於按耐不住了,也管不得那麼多準備,中軍已然開始衝鋒。
隨即左右兩翼也奔馳起來。卻是這配合之間,也有不小的時間差,這段時間差已然證明了指揮上不統一,準備不充分。
看得遠方達旦人開始衝鋒,鄭智口中大喊:“炮停,擊鼓!”
便是鼓聲一起,一萬五千號鐵騎整齊劃一,奔騰而出,整個戰陣前排,沒有絲毫拖沓。
兩相比較,已然就有高下之分。
鄭智與种師中也下得將臺,上馬準備。
騎兵大戰,主帥顯然不能就在將臺之上等候,而是要跟着大軍行動。否則一陣相交之後,主帥必然會暴露在敵人面前。
若是有大量步卒的會戰,主帥方可坐鎮指揮。
處於最後面的也可蔑,此時也緊握自己的馬刀,往身後百十號禿別幹漢子看了看,又緊盯頭前已經從將臺下來上馬的鄭智。
也可蔑心中有一股衝動,鄭智就在大陣最後,身邊不過一百多號親兵。也可蔑身邊也有百十號親信。
也可蔑握着刀柄的手緊張得不斷顫抖,心中衝動難以遏制。這個大宋的燕王實在太過苛刻,太過殘忍,太過欺人太甚。。。。
此時的機會,千載難逢,此時若是殺了鄭智。這一戰漢人必然大敗,這草原便再也不需要別人來做主了。
也可蔑越想越是難以遏制,甚至不斷在鼓舞自己心中的勇氣,一次一次想要拔出腰間的刀。
待得也可蔑回頭再看得左右百十號親信之時,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那些漢人輜重兵,還有不遠處幾個着甲的文官。
也可蔑似乎已然下定了決心,顫抖的人慢慢把馬刀抽了出來,動作小到旁人都難以發現。
頭前的鄭智,正在整理盔甲,左右查看一番自己的兵器,似乎絲毫都沒有在意後面之人。
也可蔑只覺得耳中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唯有胸腔之內飛速跳動的心跳聲,唯有腦中不斷髮酵的衝動,唯有鄭智威脅自己時候的猙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