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穩婆來了。
穩婆已經五十多歲,樣子有點老,走起路來有些不穩,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感到害怕,所以才走的不穩。
穩婆進得陳府之後,花郎便開口說道:“今天請你來這裡所是爲何,想來你已經明白,而我跟司馬大人只想知道當時的具體事情,你如實回答還好,看若是敢有半點隱瞞被我們給查出,那就修改我們對你不客氣,我切且來問你,當年可是你給陳王氏接的生。”
在花郎的幾句嚴厲的話下,穩婆的情緒顯得很不穩定,連連點頭後,道:“是……是的。”
花郎微微頷首,又問道:“好,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穩婆看了一眼陳王氏,臉色有些難看,道:“當時……當時夫人他生了個女娃,在夫人房間進行服侍的下人張花說夫人想要個男孩,如果沒有男孩,老爺就要休了她的,因此,他便給了我幾兩銀子,然後讓我說夫人生了個男孩,我出去對陳老爺說完之後,陳老爺便衝了進去,而他衝進去之後,一看自己的夫人還真給自己生了個男孩,我站在一旁覺得好吃驚,好奇怪,不過後來一想,覺得這些都可能是夫人自己早安排好的,所以也就不敢再多嘴了。”
穩婆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而他說出來之後,大家便都明白了,當年的事情一定是這樣的,張花早就想把自己的兒子跟夫人所生的孩子進行偷龍轉鳳,因此,她才騙穩婆說了那些話,而在穩婆出去報喜的時候,張花將自己早已經藏好的兒子抱了出來,將陳王氏的女兒又藏了回去,根據狸貓換太子的情況來分析,張花可能將自己的兒子藏在了籃子裡。
這些雖然都是推測,可多半是真實的,因此,陳舸是張花的兒子,而他殺了張花。
如今,花郎他們所要做的,便是要陳舸承認殺人,以及說出動機。
此時的陳舸眼神中有一股殺意,他想殺人,殺了穩婆,殺了在場的所有人,可他又是冷靜的,冷靜的知道這些事情都不是他應該做的,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祈求。
陳舸不是一個喜歡祈求的人,所以他說出了事情的一切。
而事情的一切,卻是完全超乎衆人想象的。
陳舸望了一眼花郎,說道:“沒錯,張花是我殺的,可我卻從來不承認她是我的孃親,因爲她不配。”
衆人望着陳舸,他們不覺得張花有什麼不配的,張花雖然可惡,可是他們從張花的身上看到了母愛,那母愛雖然有些骯髒,可卻又是偉大的。
陳舸表現的有點不屑一顧,道:“我殺張花,是因爲恨,恨她剝奪了我應該有的幸福。”
衆人一愣,不由得去思考幸福是什麼,他們很不明白,陳舸成爲陳家家業的繼承人,以後不用爲錢財而擔憂,難道他不幸福嗎。
“我是陳家的公子,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做,從小到大,我所要做的就是要懂事,要讀書,別人家的孩子可以到處玩,可我卻不可以,而其他富家子弟,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可以相互協同去逛青樓,可我不可以,因爲我是陳家唯一血脈,所以我要努力,不能讓整個陳家敗在我的手裡,可是,這樣的我真的好累,我一點不覺得錢財能夠讓我幸福,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張花這個女人造成的,如果當年她沒有做出那種事情來,興許我雖然過的清貧,可卻幸福快樂,甚至……甚至能夠像錢冰那樣享受到母愛。”
此時的錢冰並沒有開口,而她的心中亦沒有恨,張花雖然剝奪了她成爲陳家大小姐的權力,可不得不說的是,張花從來沒有讓她受過委屈,更沒有對她大罵過,張花對錢冰付出的母愛,可能比任何一個母親都要多,當然,張花之所以會這麼做,可能是覺得愧疚。
一個人只要做了一件壞事,他的心中便會有愧疚,而心中的愧疚是騙不了人的。
在聽完陳舸的那些話之後,大家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幸福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金錢,並不是美女,而是一種自認的幸福。
陳舸,他並不幸福,至少他不認爲自己幸福。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渴望成爲他,成爲一個被母親嚴加管教,細心培育,將來前途可能不可限量的青年。
陳王氏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可誰又能說她沒有母愛呢。
身爲女性,那一種母愛是任何人都擺脫不了的吧。
陳王氏的眼角流出了淚水,此刻的她有很多話想說,可一開口,便不由得心酸,酸的那些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這麼多年來,她一個女人苦苦撐起整個陳家,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想讓陳舸長大以後可以少受些累,可以不必像她這般辛苦,爲了培養陳舸,她甚至讓自己變的嚴厲起來,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努力,在陳舸的眼中,竟然是負擔。
這是一件很傷人的事情,傷的人心都碎了。
大家將目光再次投到陳舸身上,陳舸冷冷一笑,繼續說道:“我對梔子花的花粉是過敏的,後來我發現張花也對梔子花的花粉過敏,這讓我覺得很奇怪,於是便對這件事情上了心,後來在我追問和調查下,我才終於發現了這個秘密,而當我發現這個秘密之後,你知道我有多恨張花嗎,我並不羨慕綾羅,更不羨慕富貴,我只想有一個愛我的父母,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可這些,都被她給破壞了,所以,我決定殺人。”
“我知道張花對梔子花的花粉過敏,所以我便弄來了梔子花的花粉,然後撒在了張花的被子上,這樣一來,我便可以在無聲無息中殺人了。”
這點,和花郎他們推測的是一樣的。
當陳舸說完這些話之後,花郎和司馬光他們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們沒有料到,陳舸殺人的原因動機竟然是這樣的,而這樣的動機,讓他們對人心有了更爲豐富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