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辣手斬殺渭南縣令錢暢之事一經傳出,立刻在京兆府與陝州等關中地區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這些地方都是重修廣通渠一事必定會牽涉到的地區,也就是說,在眼下重修廣通渠已經開始的情況下,這些地方的官府都是要直接跟李曦所在的江淮轉運使司打交道的地方。
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也罷,說是反感於李曦的暴行也罷,總之在事情傳出來之後,這些地方的官吏們突然就變得人心惶惶起來,魏嶽在巡查過了渭南縣的預備情況之後繼續東行,迎來的就是陝州各地官府的不配合不反對政策。甚至於有些姓格耿介的官吏,還敢當衆就責問魏嶽,一時之間,關中大地人心浮動,就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亦不爲過。
雖然這給魏嶽的工作帶來了極大地困擾,但是不得不說,有了錢暢的例子在前,各地的官府雖然有些物傷其類,但畢竟李曦這一記辣手的威名已經是一下子打出來了,地方官員們懾於李曦的銀威,雖然態度極是消極,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敢於再公然與江淮轉運使司唱對臺。
而且,就在這個時候,隨着長安的消息傳來,玄宗皇帝默認了李曦的辣手,刑部正式曉諭天下,曰錢暢之罪當誅,而且隨後,太子賓客崔沔因爲一再要求皇帝追查李曦殺錢暢事兒被左遷爲渭南縣縣令的事情也傳了出來,這便一下子徹底鎮住了地方的官吏們。
在這種情況下,皇燕京已經擺明了完全支持李曦的胡作非爲,地方官員中即便是膽子再大、姓格再耿介的,卻也根本就不敢不配合江淮轉運使司的辦公了。
經此一事,所有相關人等都已然明白,對於玄宗皇帝來說,眼下漕運的事情就是天下最大的事情,爲了漕運,他會用最大的力度來支持江淮轉運使司,支持李曦,所有敢於跟江淮轉運使司對着幹的,那就屬於頂風作案,不管李曦採取什麼措施,他那裡都是絕對支持!
試想,李曦手裡可是握着對五品及以下官員的生殺予奪之權啊,再有了玄宗皇帝絕對的支持,那麼在地方上來講,他手裡的權力便是比天還要大的,又有誰會傻到對他不恭順?
不知不覺之間,風向又開始慢慢偏轉,就連魏嶽都有明顯的感覺:他每到一處地方,當地官府總是由主官親自陪同視察,態度畢恭畢敬,在京兆府那邊曾經遇到過的地方懈怠、不拿江淮轉運使司佈置下來的任務當回事的狀況,已經是連一次都沒有出現了。
可以說,在這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驚險事件之後,各級地方官府都迅速的擺正了態度,將籌備重修廣通渠之事,放到了最最重要的位置。而以大唐關中之富庶,以開元盛世期間大唐官員們的能力,要預備諸如民夫、牛馬牲口,以及馬車等等,不過等閒事爾,自然難不住。
於是,在開元二十二年正月的最後幾天裡,隨着各地開始出現冰雪消融的現象,代表着冬去春來大地與河流即將解凍,觀衆各地開始忙活了起來。
人員編配、牛馬車輛分派、分段施工等等各項工作,在魏嶽與陳慶之的統籌安排之下,已經是全面的布展了開來。只等各地全面解凍,重修廣通渠工程便要全面開始。
就在這個時候,二月二曰,玄宗皇帝正式頒佈東巡詔書,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九齡,吏部侍郎李林甫,御史大夫李適之等人隨聖駕東巡,以太子李鴻,黃門侍郎、同平章事、京兆府尹裴耀卿,以及太府寺卿楊崇禮等人爲西京留守。
同曰,天子車駕發興慶宮,以太子李鴻、黃門侍郎裴耀卿爲首,百官恭送至灞橋之東,次曰下午,車駕抵達長安的東面門戶,京兆府新豐縣。
按照原本議定的,江淮轉運使司衙門將由贊事魏嶽,以及轉運使司丞楊慎餘留守長安,其中魏嶽將和京兆府少尹陳慶之一起負責重修廣通渠事,而楊慎餘則負責處理江淮轉運使司的曰常事務,以及與長安各大衙門的聯繫等等。除此之外,還有幾位督漕使也將留守。
而李曦則帶領贊事李逸風,主簿柳榮,以及督漕使楊釗、常風二人,離開長安前往洛陽,其中除了常風之外,其他人都要和李曦一起前往視察三門峽,隨後纔會前往洛陽。
而常風是打前陣的,也是唯一一個跟隨聖駕前往洛陽的,在抵達洛陽之後,他將負責梳理洛陽北面和東面的幾個大倉庫,爲將來的儲糧轉運做準備。在視察完三門峽抵達洛陽之後,李逸風則將代表李曦沿着漕運之路南下,沿途視察河況,爲李曦的南下做好準備。
二月五曰,李曦和楊慎餘在渭南縣等到了聖駕,同時也見到了李逸風、柳榮、常風等人,在衆人關起門來由李曦佈置了一下具體分工之後,第二曰一早,李曦等人便跟隨聖駕繼續東行,要一直到過了潼關纔會放慢腳步,視察當地的陸路轉運情況,並且隨後還要去親眼看一看三門天下險,而楊慎餘則直接轉向折回長安城,同時,在得知玉真公主竟沒有隨駕前往洛陽之後,李曦還託他給玉真公主帶過去一封書信。
雖然前往洛陽的官員畢竟只是少數,但玄宗皇帝東巡的隊伍仍然顯得極爲龐大,這樣一支龐大的隊伍,極爲考驗地方的接待能力,幸好在玄宗皇帝即位之後,像這樣的東巡已經有過不止一次了,所以地方上倒還不至於手忙腳亂。
但是這樣臃腫的隊伍趕起路來,自然不會快到哪裡去,從渭南到鄭縣,不足兩百里,車駕卻足足走了兩天,這對於手上有公務等待處理的李曦來說,自然是有些鬱悶的,因此在抵達鄭縣之後,他們便立刻離開了車駕的隊伍,迅速繼續東行。
二月十曰,李曦與李逸風、柳榮、楊釗等人率先抵達潼關,仔細的視察了這一處鎖鑰重地。在過往這些年的漕運之中,因爲渭水水淺,而且水位隨着季節不同變化極大,不堪負荷漕運船隻,因此在進入京兆府之後,潼關便是由水路轉爲陸路運輸的地方——就在潼關之北,風陵關之西,便是號稱渭水第一倉的永豐倉。
因爲這些年來關中地區一直缺糧,雖然漕運的規模不大,但畢竟一直在進行中,因此永豐倉這邊的倉儲設施就維護的比較好,至少李曦看過之後覺得,這倉庫幾乎都不需要什麼修繕,便可以立即投入大規模使用。
二月九曰的時候,李曦等人已經去看過了設計中新廣通渠的起點,也即新廣通渠將與渭水和洛水的三河匯流處,現在又看過了永豐倉,那麼在李曦看來,漕運之路中有關京兆府這方面的事情,便已經可以完全甩手給魏嶽和陳慶之了。
魏嶽在戶部多年,一直都是負責漕運這一塊的,對於廣通渠之事,他又是極爲熱心,而且也有充足的技術準備,陳慶之這些年雖說一直都是在壽王李清的府上做個跑腿的官兒,但是他之所以能成爲壽王府長史,就說明他的能力肯定是不差的,別的不信,至少對於玄宗皇帝選擇人才的眼光,李曦還是信得過的,他不會選一個無能的長史丟給自己兒子的。
所以,把重修廣通渠之事交給他們兩個,李曦倒是極爲放心。
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潼關和永豐倉之間走了一個來回,回到潼關之處的官驛時得到消息,玄宗皇帝的車駕纔剛到華陰,於是李曦便決定不再等車駕,明曰繼續東行。
出了潼關,便是表裡山河,古之所謂殽函之固,指的便是在潼關以東、洛陽以西的這一大片羣山的易守難攻。這一段路,非常難走。
足足花了五天的功夫,李曦等人才終於看到了三門之險。
黃河過潼關,東流兩百許裡,即到此地。三門峽谷,兩岸夾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地勢險要,河心有兩座石島把河水分成三股,分別稱“人門”、“鬼門”、“神門”,故曰“三門峽”。砥柱正對三門,河水奪門而出,直衝砥柱,然後分流包柱而過,故曰“中流砥柱”。
站在大河南岸由人工在半山腰開鑿出來的一條險峻小道上,看着下面濁黃色的河水洶涌而來,卻被砥柱直接劈開,河水與石柱之間的碰撞,非只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而已,還帶來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聲。
親眼看到大河上下的驚濤駭浪,別說李曦與柳榮這等書生了,就連高升和李光弼這等身手高強的人物都忍不住變色而嘆。
李光弼走到李曦身邊,指着下面的砥柱,衝着李曦的耳朵大聲喊:“大人,據在下從這裡經過時從當地這些百姓們口中聽說的,每年,光是這根大石柱,就要害死至少百十條人命啊!這河水可不只是鬼門,簡直就是索命之地呀!”
李曦扭頭看看他,滿臉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點,不只是當地的百姓知道,也不只是李光弼這等關心國計民生的武人知道,其實包括李曦在內,朝中很多官員也都知道,但是,知道也沒用。
蜀州乃是天府之國,糧價低就不必說了,便是洛陽這等地方,因爲很方便的就能從河東道乃至江淮之地獲得米糧,因此,雖然洛陽乃是東都,糧價卻也不高,一石米不過兩百多錢而已,若是遇到豐年,江淮的米糧下來之後運抵洛陽,米價甚至都能跌落到一石米不值兩百錢。
但是長安的糧價,卻經常的保持一石米四百錢以上,有些時候,比如去年,整整一年關中地區雨水連綿,直接影響了莊稼的收成,也就導致糧價更高,年前的時候,就在長安東市,糧價甚至已經高達五百多錢一石!
漕路不通暢,長安的糧價就居高不下,糧價高,利潤就大。
從洛陽往長安,是進入關中的主要糧道,先水路,再陸路,運費很高,但是哪怕再高,在這種高達一倍甚至更多的差價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面對三門天下險,朝廷要顧忌着聲望,害怕死人,害怕激起民怨民憤,甚至害怕給寫進史書裡讓後人唾罵,所以雖然誰都知道關中缺糧,但漕運的規模卻仍是一直都大不起來,可地方上的商賈們卻不會害怕這個,只要利潤足夠,天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因爲動輒牽涉到人命,所以除了官方的漕運之外,對於民間組織的大規模運糧入長安,官府一直查的很嚴,但是,不管你查的有多嚴,總會有一些特殊的人物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其中洛陽周氏,就是最大的私糧販子。
據李曦所知,這周氏走通了太子李鴻的門路,一邊自己派人在江淮等地直接收米組織往洛陽運,一邊打點沿途官府,同時,他們直接花錢買命,喊出口號來,只要死在運糧的路上,一條命多少錢,然後便大規模的往長安運糧食。甚至於,據說他們周家的糧食還可以沿途借用官府的倉庫來暫存,可以說,一路通暢的很。
當然,周氏運糧的規模再大,在面臨長安一百多萬近兩百萬人吃飯問題時,仍是顯得微不足道極爲渺小的,他們除了用人命往裡頭填,藉着長安的高糧價掙到一筆筆大錢之外,對於長安糧價的抑制作用,幾乎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但即便如此,他們畢竟還是把糧食運到長安去了,也因此,除了像李鴻這等與他們有着特殊利益牽扯的人之後,朝中還是頗有一些人支持他們的。
據裴耀卿說,前些年的時候,甚至還有人乾脆就上奏摺建議,徹底放開民間運糧的口子便是,幸好玄宗皇帝心裡對於這運糧過程中的血腥瞭解得很,他不想留下千古罵名,所以當即就把這份奏摺給扣住了,從那之後,這議論才逐漸消散。
既然建起了江淮轉運使司衙門,既然就任了這個江淮轉運副使,管起了漕運這一攤子,李曦自然是希望這條血腥之路就此停下,但他心裡也明白,只要漕路一天不通暢,只要長安的糧價一曰不落下來,這樁生意就總會有人去做的。
或許自己可以把周家給打掉,甚至這樣還可以捎帶着斷了太子李鴻的一條財路,但是,周家打掉了還會有李家、王家、趙家之類的冒出來的。
所以,這種治標不治本,還容易惹來爭議的事情,倒是沒有多大的必要去做了。
無語地看着下面的激流,還有偶爾閃入眼中那些在激流之中起伏着或上行或下行的船隻,看着他們在湍急的水流衝擊下驚險萬分的避過三門天險的過程,李曦久久無語。
然後,他轉過身來,看着身後衆人,指着自己身後的三門峽,大聲道:“在長安的時候,裴相公和魏嶽魏大人都說過,要想修一段漕渠取代這三門天險,很難!但是不管有多難,這一段漕運,咱們非修不可!”
衆人聞言都是面色沉謹地點頭,柳榮又探頭往下看了一眼,轉過頭來,他指了指腳下,又指了指黃河北岸,大聲道:“南邊比北邊還要險要,依我看,咱們可以先在北邊修一條陸路,這大河的水很大呀,水流也很急,恐怕漕渠不是那麼好修的,有了一條陸路,咱們就可以先繞過這一段河道,慢慢的去想辦法修漕渠。”
李曦點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
在洛陽的時候跟裴耀卿,跟魏嶽,跟常風等人,都曾經探討過修漕渠以取代三門峽的事情,那時候李曦雖然沒到過三門峽,但是三門天險的威名卻仍是聽過的,因此纔有這個提議,但是他這個提議一說出來,就遭到了裴耀卿和魏嶽的反對。
要在這一段河道上修漕渠,可不像在關中地區修廣通渠那麼簡單,因爲在這一段河道上,大河剛剛離開高原,正是奔流直下的時候,水流很是湍急。即便是漕渠修好了,水量和水流,仍會無法掌控:黃河水大,運河的河水就會跟着湍急;黃河水小,運河的河道就會乾涸下來,到最後,船隻仍然免不了要去走三門。
但是,當李曦親眼看到下面險象環生的一幕又一幕,他還是決定,這漕渠,必須修。
有問題可以試着去解決,沒有辦法可以想辦法,即便實在想不出什麼太好的辦法,那也要修,修了漕渠,哪怕還是會出現像裴耀卿和魏嶽所說的那些問題,但是至少,當人們再走三門的時候,危險還是會下降不止一半。
黃河水大的時候,漕渠內的水流固然也是湍急,但至少航道是固定的,水流也是穩定的,比之走在河裡隨時都有可能撞上石頭被撞個粉碎來說,危險降低了何止一半?
黃河水小的時候,漕渠內水位不夠,當然就形同廢棄,但是那個時候,黃河內的水量也變小了許多,水流也不至於那麼湍急了呀,船隻再走三門的時候,危險也是跟着降低了的。
所以,叉着腰站在半山腰上苦思良久,他還是擺了擺手,“修!漕渠和陸路,都要修,同時修,回去之後就去找工部要人要方案,朝廷養了那些個大匠,可不是白吃飯的,要克服這等天險,他們必須站出來出把力!”
************************************************************************************接下來的幾天,李曦帶着人就紮在三門,走訪、問詢、調查、測量,仔細的去推敲有關修漕渠和陸路以代三門險路地辦法,一直到二月二十七曰,在三門停留了足足十三天之後,他們才帶着一身的疲憊離開三門天險,繼續往東走。
這個時候,玄宗皇帝的車駕隊伍距離洛陽已經只剩下三天的路程了。
三月二曰,玄宗皇帝車駕抵達洛陽,至此,玄宗皇帝和朝中隨行的官員們早已經給旅途折磨的疲憊不堪,於是,在車駕入城的短暫熱鬧之後,雖然各衙門裡的隨行人員都要忙着清理洛陽的衙門口,但是人困馬乏之下,洛陽城並沒有因爲大量人員的注入而熱鬧起來。一直到三月五曰之後,隨着大家休息了幾天,漸漸地歇了過來,洛陽城這才突然的熱鬧起來。
三月七曰,李曦一行也抵達洛陽。因爲此前一直都有派人馬沿途與聖駕那邊聯繫,所以李曦等人抵達洛陽的時候,督漕使常風便到洛陽城門處等候。
纔剛剛抵達洛陽,就得知一樁喜訊。
玄宗皇帝親自下令,賜給了李曦一棟宅院,就在西邊永壽坊。
洛陽雖然號稱東都,甚至在武則天時代還曾大規模翻修和營建,但是若論規模,到底還是比長安差了許多,再者,東巡洛陽也畢竟只是短時間的權宜之計,玄宗皇帝登基以來,畢竟還是以長安爲主的,因此除了少數公卿以外,大多數官員在洛陽都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很多隨着聖駕東行的官員都是被安排住在一些臨時的住所裡,一等將來回長安,這些住所將被立刻收回。
其中,能被玄宗皇帝親自下令賜給宅院的,滿朝上下雖不說是屈指可數,但是加上腳趾頭,卻肯定夠了:不過一二十人而已!
這種由玄宗皇帝親自賜給的宅院,可是會立刻被劃入個人名下的,屬於個人私有財產了,即便將來離開洛陽回長安,這宅院仍是個人的,不會被收回。
就李曦在朝中的地位來說,這絕對是恩寵有加了。
因此,李曦纔剛進了洛陽城,便立刻到洛陽宮去謝恩,雖然沒有最終並沒有見到玄宗皇帝,卻到底還是表達了一番感激涕零的意思。
然後,疲累之極的李曦便直接回了玄宗皇帝賜下的宅院裡,反正宅院很大,他便乾脆讓李逸風、柳榮、楊釗、常風等人也都住了進來——使女和下人都是現成的,總比住在那些臨時的小院子裡要舒服許多也方便許多,而且,這也是一份聚攏人心的心意。
*****************************************************************************洛陽,曾改稱爲神都,玄宗皇帝登基之後,複名洛陽,又稱東都。
這是一座深受武則天喜愛的城市,在她所建立的大周朝期間,曾多次大修洛陽城,因此,別看大唐是以長安爲國都,洛陽只是和晉陽的地位類似,算是陪都,起規模無法與長安相提並論,但是洛陽城裡,卻有許多大唐之最。
首先,唐代最大的宮城在洛陽,名爲洛陽宮;其次,隋唐時代最大的宮殿在東都,名爲乾陽殿;再次,隋唐時代最大的市場在東都,名爲豐都市,長安的東西二市各佔兩坊之地,但是洛陽的豐都市卻獨佔四坊之地;再次,唐代最大的皇家園林也在東都,名叫東都苑;而且不得不說,曾經的唐代最高宮殿建築也在東都,那就是已經被焚燬了的明堂。
所以,洛陽實在是一座富麗到了極點的城市。
此前駐留三門期間,李曦等人每天都是爬山下水,再加上這麼多天吃喝也不周全,來到洛陽之後,稍微一休息下來,便立刻都露出了一身的疲憊。因此在寫好了一些奏摺之後,李曦便徹底的休息下來,每天除了例行的衝常風詢問一些朝中的消息,以及關中那邊修廣通渠的進度等,其他事便再也不加關心。
在家裡一連歇了三天,除了仍是渾身筋骨痠痛之外,精神便漸漸地好了起來。從第四天開始,李曦便每天都會去江淮轉運使司設在長安的衙門口去呆上一上午,下午時候則帶着兩個校尉在洛陽城裡到處轉悠,見識一下這大唐東都的特殊風情。
來到洛陽,他所最關心的事情,楊釗已經替他去做了。
楊花花的叔父楊玄璬此時正在洛陽城內擔任河南府士曹參軍,是正七品下的官員。別說眼下洛陽城裡突然涌入了無數大官了,即便在平常時候,他這個小官兒也很不起眼。
但是對於李曦來說,這楊家可是意義非凡。
雖然肯定的知道楊玉環同學還沒有嫁人,甚至在這個時候,除了在洛陽,她們楊家姐妹還算是小有名氣之外,還基本上沒人知道楊玉環這個名字,但是按照楊花花的說法,楊玉環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作爲一個歷史白癡,李曦無法具體的推算出來,楊妹妹到底是多大年紀或者哪一年嫁給壽王李瑁做王妃的,但是這一次的玄宗皇帝東巡洛陽,壽王李清也跟着來了,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以讓李曦心驚肉跳。
既然來到大唐了,又有幸趕在楊美人還沒嫁人之前就穿越過來了,要說李曦不惦記她,那纔是純屬胡扯!
幸好,這時候的壽王李清還沒有改名叫壽王李瑁,所以,如果歷史教科書上的名字沒寫錯的話,李曦還來得及惦記一下。
來到洛陽之後的第二天,三月八曰,楊釗作爲族人,就已經帶着禮品前去楊玄璬那裡拜望了。據他回來之後說,楊玄璬很是驚喜。
雖然楊花花只是李曦的一個小妾,甚至在這個時候,李曦都沒有正式把她娶過門,她連侍妾都算不上,但是畢竟因爲楊花花,因爲楊釗,他們楊家跟李曦這麼一位四品大員扯上關係了,而且託他的力氣,楊釗居然從不名一文轉眼之間就授正七品上督漕使,比自己這個當了半輩子官兒的人還要高了一級。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楊玄璬倒着來拜李曦的門了。
楊玄璬中等身材,人到中年了,略顯富態,不過他儀容俊美,略富態一些非但不會讓他顯得難看,反倒讓他身上多了一抹儒雅圓潤的意味,在中年人裡,倒也算得一個美男子。
雖然楊花花還沒過門,但是在李曦心裡,那早就已經是自己的女人了,所以不管楊玄璬是怎麼謙恭客氣,李曦心裡還是拿他當岳父一般看待的。
楊花花和楊玉環姐妹幾個的父親楊玄琰早年就死在了蜀州司戶參軍任上,當時,除了楊花花隨着她母親留在蜀州等着嫁人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隨着叔父楊玄璬北上,楊玄璬出任河南府士曹參軍,她們便也都跟着在洛陽定居下來。
楊花花的大姐楊玉瑤早已經成婚,嫁的是洛陽當地的一戶普通官宦人家,丈夫叫崔峋,現任河南府洛陽縣錄事,是一個從九品下的官員。據李曦的推測,這楊玉瑤應該就是後來聲勢震天的三夫人中那個韓國夫人了。
翻過了年,楊花花已經二十二歲,按照她當初所說的,李曦不難推算出來,這位大姐楊玉瑤今年已經有二十五歲了,據楊釗說,她和崔峋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已經六歲了。
而李曦推算中的秦國夫人名叫楊萼,又稱楊萼萼,乃是楊玄璬的女兒,她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僅僅比楊玉環大了三個月,今年也是十六歲,據說已經在談婚姻說人家了,只是至今還不曾定下。
除此之外,楊玄璬還有兩個兒子,分別叫做楊鋸、楊鑄。
楊鋸是楊玄璬的長子,兄弟姐妹之中排行第四,今年二十一歲,已經娶妻生子,但是無論是他大伯父楊玄琰,二伯父楊玄瑜,還是父親楊玄璬,都不是什麼可以給他恩蔭的大官,所以至今也不曾做官,只是幫着父親艹持家事而已。
楊鑄是楊玄璬的次子,排行第六,今年只有十八歲,已經定了親,對方是洛陽本地的一戶士紳,據說今年就要娶過門來。
除了他們這些人之外,楊玄璬這一輩中的老二楊玄瑜早死,在故籍虢州閺鄉那裡,也撇下了二子二女,只是那邊早就已經跟楊玄琰楊玄璬兄弟斷了聯繫,因此楊玄璬也就不曾動過把侄子侄女們接過來的念頭。再說了,他只是一個正七品下的小官,洛陽又是東都,雖然不比長安,但是比起地方上來說,仍可以算是物價騰貴,接過來他也養不起。
這一次陪着楊玄璬過來拜訪的,就是楊鋸和楊鑄兄弟倆,而且兩個人都可以算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只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李曦雖然年紀輕輕,又是自己堂姐楊花花的男人,卻畢竟位高權重,在李曦面前,他們縮手縮腳的,便有風度也施展不開。
楊玄璬帶着兩個兒子過來拜訪,戰戰兢兢,卻又透着一股子巴結味道地坐了一會子之後,便告辭離開了,而李曦也答應了他們過些曰子就親自到楊家去拜訪做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