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子廚房的小廝夥計們紛紛點頭,看樣子都很認同這二位的說法。
“你們可以污辱雞蛋,但請不要污辱炒雞蛋這個菜。”程處弼臉色沉了下來,斷然地道。
他彷彿看到了,一個乾瘦而又有些佝僂的背影,正在廚房裡忙碌着,隨着油煙的溢散,蔥花雞蛋的撲鼻香氣,似乎也撲面而來……
“???”
梅大廚的臉都黑了,滿臉悲憤地看着程三公子。這話太扎人心,想我可是在受長安美食圈享有盛名的大廚。
廚藝如果不好,你們盧國公府會花厚薪請我入府當大廚?炒雞蛋,這玩意老夫好歹也炒了將近十年,炒了沒有一萬盤也至少有三五千盤。而你,你居然說我污辱炒雞蛋這個菜?
“梅老哥,知曉了我家三公子那什麼,可要穩住……”
一旁長脖子的程濟看到短脖子的梅大廚一副快要氣炸了肺的模樣,指了指腦袋,擠眉弄眼地瘋狂暗示。
梅大廚吐了一口濁氣,勉強一笑正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三,三公子他怎麼流淚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方纔正黯然神傷的程處弼此刻兩眼發紅,眼眶之中有晶瑩在閃爍。
“三哥,我們不污辱雞蛋了,我們回屋成嗎?”程老四膽戰心驚地湊上前來。
看到程老四扭曲的表情,旁人膽戰心驚的模樣,程處弼不樂意了。
“我沒事,去,再拿四個雞蛋來,我記得廚房那裡有素油。給我提一罐來,還有給我去拿之前我洗臉的銅盆過來。”
“三哥你要幹嘛?”程老四與一干人等全都懵了。拿雞蛋和素油還能理解,拿洗漱的銅盆啥意思?
“我要做什麼我很清楚,還不快去。”程處弼不耐煩地道。
“好好好,三公子您莫腦,爾等都愣着做甚,還不照三公子的吩咐去辦。”程濟扭過了頭來,瘋狂一眨巴着眼。
一干廚房員工心領神會,趕緊按照即將犯病的三公子吩咐去取各種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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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弼先將洗涮乾淨的銅盆擱到了竈上,好在竈口也是圓的,擱上去大小倒也合適,就是鍋底平了點。然後有條不紊地打蛋花。
就看到等到銅盆被燒得微微變色,程處弼這才倒入了油,然後,沿着銅盆邊沿繞着將蛋液傾入了銅盆之中。
然後還小心翼翼地轉動着銅盆,直到蛋液在熱油中翻滾並鼓起大泡,這纔開始勺子輕輕推動讓蛋液全部成熟,再用銅勺的邊沿將凝固的蛋液切割開來。
之後,將水嫩的香蔥灑入銅盆之後,快速地翻炒幾下之後,便盛入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盤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盤色澤嫩黃之中夾雜着翠綠與潔白,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好香啊……這是什麼美味,而且還這麼好看。”不知道何時已經湊到了竈旁的程老四口水差點滴了出來。
內心很是不忿的梅大廚看着跟前這盤色香味俱佳的炒雞蛋,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珠子。
這完全刷新了他的三觀,顛覆了他三十多年從事烹飪藝術的認知。
“不對啊,炒雞蛋怎麼能這麼炒?”
“這,才叫炒雞蛋……”看到周圍一干人等那震撼的目光,程處弼得意一笑。把手伸向旁邊的筷子,哎?哎?哎?……
程老四已經先下手爲強,抄起了筷子,挾起了一筷就往嘴裡送。
“燙,哇……好燙……哇,好香,好吃……燙,燙……”所有人都一臉黑線地看着吡牙咧嘴連蹦帶路的程老四。總覺得這纔是瘋掉的那位。
濟叔也嚐了一口,頓時兩眼一亮。“真香,而且好鮮。”
“三哥,你怎麼做到的?”程老四伸了伸舌頭,好奇地問道。
原本熱鬧的場面,又頓時一寂,一雙雙目光落在了程處弼的身上。
對啊,程三公子跟其他幾位公子一般,若說喝酒耍斧頭有一手他們承認,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懂廚藝的好吧。
看到那一雙雙滿是質疑的上清,程處弼不樂意了,我可是有頭疾的人,你們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把我當成正常人來看待?
“難道忘了我的腦袋裡邊有三個白鬍子老爺爺的事?”
程老四整個人都迷了。“三哥,白鬍子老爺爺不是教了你醫術,怎麼還能教你廚藝?”
程處弼呵呵一樂。“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這一次教三哥我的是黃衣服的白鬍子老爺爺。”
“那上一次呢?”
“上一次教三哥的是紅衣服的白鬍子老爺爺。”
程處弼拍了拍程老四的腦袋瓜子,熊孩子有時候還是很有用處的,給自己遞了好幾個臺階,圓滿的解決了自己懂得廚藝的原由。
看到這位志滿意得的三公子,一干廚房員工們瞬間變得戰戰兢兢。
想到三公子腦子裡邊蹲着穿着紅黃藍道袍的三白鬍子老爺爺,就問你們怕不怕?
就在此時,有家僕趕來傳訊,說是袁天罡與孫思邈前來拜會。
程處弼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炒出來的雞蛋,吞了下口水離開。
此刻,盤中只剩下了一塊頗大,上面還沾着蔥花的炒雞蛋,旁邊,幾位拿來了筷子的廚房小廝正要動手。
終於回過神來的梅大廚直接就急了眼,雙手一攔。“都別動。”
“梅大廚你也嚐嚐,味道真不錯。”程濟也只能意猶未盡地擱下了筷子,好歹梅大廚是自己請來的,總不能爲了一口雞蛋得罪了。
梅主廚嗯了一聲,表情十分嚴肅地挾起了一塊炒雞蛋。
先是用心地審視着其蓬鬆的形態,然後聞了聞其散發的香味,在送入了口中的瞬間,梅主廚兩眼陡然一瞪。
然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三公子在打蛋花時加了幾滴黃酒,讓原本雞蛋本身那一絲絲地葷食的腥味,也消減得一乾二淨。
而素油的香味淡雅,還不會像動物油脂般讓人覺得過於油膩。
蓬鬆而又鮮嫩的口感是那樣令人愉悅,沒有了豆豉的鹹鮮,反倒讓雞蛋的鮮香還有蔥花的香味完全被激發出來。
“管事,梅大廚好像在流眼淚。”一旁的小廝扯了扯程濟的衣角小聲道。
程濟這才注意到,梅主廚此刻緊閉的雙目眼角處,一滴渾濁的淚水,正順着眼角滴落。
所有人都聽到了梅大廚的喃喃自語。“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梅某幾十年苦練的廚藝,都練到狗身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