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城外。
王駕走出十里外,騎馬走在旁邊的劉單勒馬停了下來,他的年紀大了,此次去長安是要乘坐馬車去的,不過趙子良要來送行,他這段路程就不能坐馬車,只能騎馬。
“大王,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王送出這麼遠,臣實在承受不起啊,還請王駕返回吧!”
王駕停了下來,兩個宮女撩起紗帳,趙子良從王駕馬車上走下來,獨孤問俗、劉單等一干大臣都紛紛下馬。
趙子良一邊向前走一邊對劉單說道:“本王這次派你去長安,不是不信任高尚等人,他們幾個畢竟威望有限,做事難免束手束腳,這些年長安朝廷和官場雖然經過了大換血,但門閥世家勢力畢竟根深蒂固,想要一朝一夕根除門閥和世家勢力對朝政的影響是不可能做到的,這是長遠之計!將軍們對於武技和行軍佈陣之法都深藏不露,不肯傳授給外人,長時間積累之下,軍方就被那些將門世家所把持,這也是本王爲何要在西秦開設軍事學院,向軍校學員們傳授兵法戰策、行軍佈陣、操練之法,從此軍中人才輩出,不再受制於人!這世間一切動亂之源就在於不公平,當然我們都知道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但要讓社會矛盾減少和緩和,爲政者就要頒佈政令、制定制度儘量減少不公平的現象和程度!”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們西秦建國之初,幾乎所有人都是隻有幾十畝田地和一些耕牛、羊和馬,但是經過這些年來的發展,特別是官府鼓勵和扶持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讓我們西秦也開始富裕起來,大部分人的生活水平雖然提高了,但他們與那些先富裕起來的人相比就相差太遠,隨着時間的延長,這種貧富差距會越來越大。於是很多人的心裡開始不平衡,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有些人認爲這些先富裕來的人是靠自己的本事才賺到這麼多錢的,那些窮人沒本事,天生就該受窮,這些人可以這麼想,但是我們這些當政者卻不能這麼想,因爲我們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沒有王庭和官府在政策上的鼓勵和定向的扶持,對他們某些實際上違反律法的商業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先富裕起來的人依然會跟那些窮人一樣!”
“做官的、爲將的,如果絕大多數人的心裡都始終在想着如何爲自己謀利,那麼這個官僚體系遲早就會崩潰,百姓們被盤剝得活不下去了,自然會不顧一切的揭竿而起造反,我們不是害怕百姓們造反,既然我們知道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不想辦法解決隱患呢?想要保持政治清明,除了嚴格執行制度之外,還要加大監察和處罰的力度,對於官場上任何違反原則和規定的行爲決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單,你這次去的主要任務不是盯着那些行政官員,而是要盯着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這些監督監察衙門,只要這幾個衙門內部沒有大問題,做事效率高、積極主動的去辦案,官場上就不會出現大問題,如果說這些監督監察的衙門不作爲、有大問題,那麼官場上肯定已經出現了問題!”
劉單拱手答應:“是,臣銘記大王的吩咐和囑託了!”
趙子良站定點點頭說道:“那好,本王就不遠送了,你此去一路山高路遠,一定要多注意身體!”
“臣省得!大王和諸位大人留步吧,臣告辭了!”劉單說完在隨從的攙扶下跨上馬背,打馬向前奔跑而去,隨行的扈從和兵將一路護送而去,作爲趙子良的欽差特使,他有着五百人的護衛兵馬。
劉單遠去之後,趙子良依然站在原地沒動,對獨孤問俗道:“本王剛纔說的民間貧富差距的問題,你怎麼看?”
限於眼界和時代的侷限性,獨孤問俗也沒什麼好辦法,他搖頭道:“大王恕罪,臣暫時沒想到什麼好辦法!”
趙子良道:“這個問題在歷朝歷代都存在,只是以前的當政者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危害!你看看那些財主、官員和貴族們,有錢了都喜歡把錢財藏起來,而不用於繼續擴大經營規模和日常開銷,我們每年出產的金銀銅等金屬的數量都是有限的,他們藏起來一大部分,市場上流通的錢財就少了,這對於經濟發展是不利的,王庭和各地官府要有意識引導有錢人花錢消費和擴大經營規模、把生意做大,這樣既能夠讓他們賺得越來越多,又可以讓錢財在市場上流通更快,可以讓許多平民百姓們都有更多的做事賺錢的機會,百姓們有錢賺、有事做了,他們就不會心懷不滿,不會鬧事,如果你既找不到事做,又吃不飽穿不暖,你會不會心甘情願等死?”
獨孤問俗搖頭道:“臣不會!大王這番話發人深省!”
趙子良看着已經變成了黑點大小的劉單隊伍,深吸一口氣說道:“現在也是應該頒佈增收個人所得稅的時候了!你們要記住一句話,‘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獨孤問俗拱手躬身道:“遵旨!”
······
自從西秦國與東羅馬帝國在中東地區開始對峙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年,這半年來,雙方時有發生摩擦和小規模的戰鬥,但都儘量在保持克制,沒有讓衝突擴大。
馬赫迪利用這半年的時間一路攻佔了埃及、的黎波里和毛里塔尼亞,殺死了他的幾個兄弟,一舉統一了北非地區,但北非地區剛剛纔統一起來,他的幾個兄弟的殘餘勢力還在垂死掙扎,他只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剿滅這些殘餘的反抗勢力。
西秦國在等待機會,趙子良料定利奧四世不可能長期呆在大馬士革,君士坦丁堡需要利奧四世坐鎮,他的皇后伊琳娜再能幹也只是一個女人,大臣們不可能聽她的。
到了七月份,果然不出趙子良所料,利奧四世不得不返回君士坦丁堡了,因爲北方的保加爾人再次興兵南犯,入侵了色雷斯地區,大量的村莊被燒,田地被毀,糧食、牲畜和人口被掠奪!
北方蠻族已經成爲東羅馬帝國的噩夢,這幾百年下來,先是阿蘭人、東日耳曼人、西日耳曼人不斷侵擾東西羅馬帝國的北疆,後來又先後有匈奴人和阿瓦爾人時常入侵,在阿瓦爾人之後,斯拉夫人和保加爾人又來入侵劫掠,幾乎每年都要搞一次,如果有哪一年不搞,蠻人首領都會被族人瞧不起,屁股下的位置都坐不穩,彷彿只有南下入侵東羅馬帝國才能顯示他們的強大和武勇。保加爾人現在內鬥得已經精疲力盡了,他們依然每年都要南下對東羅馬帝國搞幾下。
“大王,我們得到消息,保加爾汗王特利裡格決定爲了緩過汗國內的內鬥局勢,加強自己的汗王地位,決定出兵攻打東羅馬帝國色雷斯地區!保加爾人內部已經泄露了消息,我們的人在得知之後第一時間把消息傳了回來。東羅馬帝國在保加爾人內部也安插了細作,他們也得到了消息,利奧四世得到報告之後在大馬士革坐不住了,目前他已經率衛隊離開大馬士革,正在乘船返回君士坦丁堡的途中!”王燦走進勤政殿向趙子良報告道。
趙子良放下硃筆問道:“你確定利奧四世是因爲這件事情而返回君士坦丁堡的?”
王燦道:“是的,這個消息千真萬確!”
趙子良想了想說道:“利奧四世雖然年輕,但其才能比他的父親君士坦丁五世也查不到哪兒去,再加上他的皇后伊琳娜是一個政治手段極爲高明的女人輔佐,他們夫妻二人不可輕視啊,特利裡格只怕不是他們夫妻二人的對手,現在消息泄露,利奧四世夫婦肯定會提前做好部署,讓特利裡格有來無回,本王以爲我們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特利裡格?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嘛,朋友有難,我們怎麼能夠眼睜睜看着朋友步入陷阱和深淵呢?”
王燦笑着抱拳躬身施禮道:“大王英明,臣這就去部署!”
趙子良道:“等到東羅馬人跟保加爾人真正打起來的時候,你要速來向本王報告!”
王燦答應:“臣遵旨!”
此時唐軍北路軍正在開往遼東的途中,七月天氣炎熱,對於行軍極爲不利,好在這沿途一路上都是大唐的國土,極爲安全,爲了避開白天炎熱的天氣,李抱真下令夜晚行軍,白天在山林中或河邊陰涼處宿營。
途中又有各地官府和地方駐軍以及幽州衛戍區接應,提供食物犒勞大軍,將士們雖然長途跋涉,但依然精神飽滿,戰意濃濃。糧草輜重等物資早就在大軍開拔之前向幽州這邊源源不斷的運過來,大部分輜重在大軍還未抵達之前就已經到位了。
如此到了八月中旬,北路軍在李抱真的率領下抵達了遼東半島的烏骨城,這裡是連接遼東半島和平壤的交通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