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李揚睡的實在是不踏實,緊張的心裡使他無法安睡。索性披衣在地上走了幾圈。看門子房裡仍是燈火明亮,有心過去瞧一瞧又一想罷了,站在門前扶了門框看着黑森森的夜空,一會想起雲州的父母,一會又是想起鹹直與萬安公主,心裡一驚暗道,難道我仍是不能將她們相忘!
一縷燈光飄過,輕輕的腳步傳來,李揚回神見是小菏,迎了上去,自秋娘手裡接過燈籠,將小菏攬在身邊,溫柔的問道:“娘子,爲何不去睡?”
“阿郎,衆姊妹放心不下,誰也睡不着,讓妾身過來瞧瞧。秋娘,把食盒拿過,裡面有些點心。”小荷回道。
“娘子,讓你們擔心了。”李揚摟着小荷進了房裡坐了牀邊,秋娘將食盒放下,拿了裡面的幾碟吃食,又取出一壺水酒,知趣的退出了房門。
小荷伸手將酒倒上,遞過幽幽的說道:“阿郎,莫要亂想了,瞧着你這樣,我與妹妹們都是好心疼。”
“知道。”李揚將酒飲了,止了小荷倒酒的動作,將她抱在懷裡,貼了臉道,“娘子,你怨我嗎?”
小荷僵了下,搖頭:“阿郎,本來是有些生氣你娶了這個又納了那個,後來也就不怨了,只要你心中有我就好。”
李揚不免心中愧疚,知是還是怨了。於是抽抽的笑了笑,緊緊的摟了小荷,忙轉了話頭說道:“娘子,你隨着我可是受苦了。”
小荷用手輕掩了李揚的嘴嗔怪的說道:“阿郎,莫要說這些胡話。妾身是你的妻子,只要你好,那妾身就一切都好,沒有什麼受苦不受苦的。”又去摟李揚的脖子輕聲的道,“有你,有瑤兒,此生無憾!”
李揚難受之極,輕輕的用臉摩挲了小荷的臉,胸口被堵着半響不能說出話來。
就這樣相坐了好久,懷中的小荷輕輕的均勻的發生呼氣聲,李揚一看竟是睡着了。
輕喚了秋娘進來,卻將小荷驚醒,見仍在李揚懷裡,紅了臉起身拉着秋娘便跑了回去。
李揚目送了小荷回去,回到房裡自己將那二兩左右的水酒吃下,頓時有些想睡覺,索性抓在桌上呼呼大睡。
在夢裡又是夢到了不知去了哪裡的拉祜,忽而畫面一轉卻是韋紇齊齊格抱着一個孩子笑嘻嘻的說道,“李揚,看看,這是你造的孽!”當李揚向她跑過時,韋紇齊齊格猛的換了一幅惡狠狠的面孔,朝他大吼道,“你不配,我要報復你,我要將他養大,養成我突厥的勇士,將來讓他進攻大唐,殺你們大唐人,掠你們大唐的女子財物!你知道嗎,如是有一日,你們父子相博與沙場之上,到底鹿死誰手,我真是好生的企盼!”
“不!”李揚大驚,掙扎着起來,滿身大汗的回味夢裡之事,不知所以。這時五更打過,李揚長吁了一口氣,將碗裡的水含着漱了口,用手輕捶着頭便推門去了大堂。
李蒼頭仍是畢恭畢敬的隨在身後,一幅老態老鐘的樣子。
卯時剛過,就聽城外角鼓連天,一反昨日默聲的常態。李揚就驚的站起想出去看看,李蒼頭搶先一步躬身道:“老爺,你着急了。”
李揚唉,復又坐回。
“明府,敵勢洶洶,怕有二千餘衆。下官已決定每戶再抽一丁,你看可否?”縣丞進來躬身說道。
李揚看了看他,盯的這王縣丞有些發汗,見此李揚才道:“想必你已是做了!”
“下官——,事有緊急,下官只能如此。”縣丞不甘心的挺身回道。
“好極,好極。你做的很好,如換了本官也是一樣。你下去吧,凡事知會一聲更是了。戰時之際,諸君多努力。”李揚淡淡的道。
縣丞臉色變幻不定,終是躬身說道:“是下官錯了,請明府莫要往心裡去。下官必定爲明府馬首是瞻。”瞧着李揚面無表情,又急道,“昨日民壯損三百餘,這撫卹之資可是大筆財貨,請明府早做決斷。”
李揚笑了,這王縣丞可是不苯,立馬就聽出了話裡的意思,立場轉變之快可是今人吃驚,於是說道:“無妨,等此戰過後,本官自有道理。”站起身來,到了縣丞近前,扶着他的胳膊道,“王兄在此位上已是幾年了,是該往上走一走了。明年吏部銓選,本縣可是極爲看好你。”
“謝明府賞識。”縣丞大喜,立道,“明府真爲下官的再世父母,下官萬死以報伯樂之恩。”
“去吧,好好的給本官盯着。”李揚輕拍縣丞之臂道。
等縣丞走後,李揚從他的背影之上收回了目光,輕聲說道:“此人如何?”
“不堪大用!”李蒼頭低頭回道。
李揚轉身大笑道:“能用就好,總比沒用強些。蒼頭,你說這壽昌縣裡的官佐誰能大用?”
“老奴不敢妄言,老奴是老爺的奴僕,只有勸言的本分,其它的還得老爺說了是。”
“好了,不說這些了。敵寇二千餘衆,可真是看的起我這小小的壽昌。”李揚又道,“難不成這裡有無盡的寶藏!哈哈。”
李蒼頭聽着李揚孩子氣的話微微一笑,低頭不言語。
城頭之上,徐四已是民壯的一個伙頭,原伙頭早已變爲一具冰冷的屍體。在伙頭最後的一刻,竟是笑着罵道:“徐四,你個狗日的,終是你爬上了我的頭上。記住了你娶我那水靈靈的小姨時,多替老哥哥飲一杯喜酒。”目光渙散之極,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將脖中帶着的一塊仔玉扯下放在徐四的手中,哭着又道,“留個念項,多照顧照顧你那苦命的嫂嫂和侄兒!”又是想說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只是眼睛睜的大大的,緊緊的抓住徐四的手不放。
徐四哭道:“老哥哥,我徐四記着了。”
伙頭方纔斷了氣含笑而去。
徐四自將那塊仔玉戴在項着,整個人就變了,一時之間,衆人雖不知爲何,但一股凜洌之氣逼的他們不敢近到身邊。
縣尉搖頭指了徐四對張無病說道:“殺氣,好濃的殺氣,都快化氣爲凝了。此子不入魔還好,過段時間自會散去,如是入魔那還了得,到時真真是一個殺神下凡。”
“張縣尉,敵寇上來了!好多的人馬。”
“慌什麼慌,他們還能飛上城頭!來的正好,那可是好多的軍功!”縣尉大聲說道,引的衆人鬨笑。用眼飄了一下,有些吃驚,足足二千多衆,齊齊壓了上來。心裡暗道,莫非真要使了那招不成。
縣丞領了人奔上城頭尋了縣尉道:“再也抽不出來了,只有這不到千人。”見縣尉皺眉,拉了到僻靜之處小聲說道,“張兄,這新來的縣令可不簡單,你我需小心些。”
縣尉笑笑,搖頭道:“管他簡單不簡單,先過了今日再說。”見縣丞有些緊張,又道,“你與我說了些什麼,我這二日精神不好,沒怎麼聽清楚,你可否再說一遍。”
“哦,呵呵。保重!”縣丞拱手笑着而去。
縣尉沉思下來,眼望了縣治方向,心裡暗說道,我與你說過,如是這次退了敵,我張正俯首聽令,卻是真話,這壽昌縣可不能再像從前了。想罷,朝城頭之上的民壯喊道:“徐四,你帶你的一夥人,將這些個民壯好好的訓練一下,到時你們的身後可全指着他們呢!”
看着紛紛攘攘而去的部衆,韋紇齊齊格就像看着一羣螞蟻,又瞧着這羣螞蟻被城上射下的弩箭釘在地上,迸出血花慘號連連,心裡有些不忍,暗罵自己,這是怎麼了,從哪裡來的這些慈悲心腸,莫不是懷了身子讓自己有些變了?
東岱本波騎馬立在之側,他不去看戰果如果,只是靜靜的看着身邊的這位女子,不知爲何,這心裡好是興奮,就如娶了頭位新人一樣,聞着那股淡淡的清香,真恨不得將她一把搶過,捺在地上好好的發泄發泄,又看了她的腰間,眉頭就是一皺,怎麼有了身子,那男人是誰?要是讓我找了出來,定讓他做最下賤的奴隸,折磨至死。
“本波,我大汗來時交待過,只來三日。三日後便返了回去,至於你們要怎麼樣,可不管我等的事了。”韋紇齊齊格冷冷的說道,這身邊的人給了她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讓她有些噁心。
東岱本波哦了一聲,從韋紇齊齊格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沉聲說道:“多謝你家大汗。三日足夠破城了,如是破不了,也是無怨。”而又小聲的問道,“敢問韋紇千夫長,何時我們還能像今日這般指點勝敗?我可是企盼的很。”
“哼!”韋紇齊齊格冷聲說道,“那得要看我大汗的意思了。這次圍獵不過是大汗還一個人情罷了。你若還想像今日這般,恐怕到時你我二家就是敵手了。”
東岱本波臉上抽搐,回頭向本部大吼道:“還不快些跟上!想吃鞭子不成。”
韋紇齊齊格輕拍坐騎,朝前走了幾步,看着遠處的壽昌城,忿忿的想道,李揚,你等着,我可給你日後留着驚喜,到時你可別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