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城的百姓，普遍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都比較高。
他們也算是大唐最早一代的接受新式科學理念的人。
劉永澤作爲朗清鐘錶作坊的八級工，自然不是那種傳統的迂腐匠人可以比的。
“師父，這百安居鋪子售賣的除了其他鋪子也有的沙發之外，還有那叫什麼牀墊的東西。
聽他們夥計吹噓的樣子，這個沙發和牀墊都很了不起呢。”
劉豔傑跟在劉永澤後面，眼珠子咕嚕嚕轉來轉去的看着四周的場景。
這個鋪子算是附近一片最大的一間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佐證了百安居鋪子的實力。
要知道，大唐交易中心裡頭的鋪子，租金可是一點也不便宜。
“我看這些沙發好像可以隨便試坐的樣子，我們也去感受一下吧。”
劉永澤的馬車雖然沒有配備鯨魚皮沙發，但是他也是跟着坐過來朗清的奔馳四輪豪華馬車的。
現在看到售賣沙發的，自然也想過去對比一下，看看到底哪個更加舒服一些。
“兩位客官，我們這沙發是尉遲程沙發作坊出品的最新款的泡棉沙發。
使用了獨特的泡棉作爲填充物之後，我們的沙發的性能比其他家的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你們可以坐下來好好的感受一下，看看是不是跟別家的不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有一個夥計過來招呼劉永澤他們。
很顯然，這些夥計都算是專門訓練過的，話術很是不錯。
本來就準備親自感受一下的劉永澤，自然是一點也不猶豫，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瞬間，被鯨牛皮包裹的沙發，立馬就往下陷了一些。
明顯感受到觸感有所不同的劉永澤，很是上上下下的試了好幾下。
屁股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這個沙發還真是跟自己之前坐的有點不一樣。
“師父，我看旁邊掛了一個卡片，上面寫着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唐元！
這也實在是太貴了吧？相當於一個沙發就要八百八十八貫錢呢。”
劉豔傑雖然也跟着感受了一下這個沙發。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邊的標籤給吸引了。
沒辦法，那上面的數字實在是太嚇人了。
按照這個價格，都能在長安城裡頭購買一套院子了。
“兩位客官，我們這套沙發總共有三部分組成。
中間的這個是主要坐人的位置，旁邊還有一個比較長的突出部位，可以讓人直接把腳架起來放在那裡。
除此之外，在另外一個方向還配備了一個單人的沙發。
不管是在客廳裡面擺放，還是單獨把這個單人沙發搬到院子中，都是非常舒服的。
跟其他的沙發不一樣，使用了純牛皮縫製，再結合優質彈簧和泡棉，我們百安居鋪子售賣的沙發，絕對是整個大唐質量最好的。
當然了，您要是覺得貴的話，旁邊也還有一些其他的款式。
像是那一款就是使用了棉布作爲表面材質，相對來說價格就便宜了很多。”
夥計一邊介紹這套沙發的情況，一邊將劉永澤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旁邊那套沙發上面。
作爲一款沙發來說，表面的蒙皮和填充物，外加彈簧，這三部分的成本是最高的。
特別是蒙皮的價值是變化很大的。
你使用牛皮和鯨魚皮，亦或是使用麻布或者棉布，價格都是完全不同的。
很顯然，使用了棉布的沙發價格要比使用牛皮的第一大節。
“那個沙發的舒適性也是跟這個一樣的嗎？”
已經感受到這個沙發的好處的劉永澤，有點戀戀不捨的站了起來。
八百八十貫一套的售價，絕對不是他能消費的起的。
哪怕他已經是朗清作坊的八級工，一年的收入也有幾百貫錢，那也不是他能消費的起的。
在後世，又有哪個年收入二三十萬的人會去購買一套價值四五十萬的沙發呢？
腦子進水了嗎？
智商稅被人收了是很痛苦的。
“裡面使用的海綿填充物是基本上一樣的，只不過表層的材質換成了棉布而已。
這麼一個簡單的差異，反應在價格上卻是差的非常巨大。
如果你們真的想買的話，那麼在這個一百九十八貫錢一套的基礎上，我可以做主額外送你一套簡單一點的單人沙發。”
“我先試着坐一坐再說吧！”
雖然一百九十八貫錢對劉永澤來說也算是超出預算了。
但是如果很滿意的話，自然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現在有房子了，有馬車了，每年還有幾百貫的收入。
要是碰到在技術上有什麼突破，可能還會有幾百貫額外的獎金。
所以劉永澤來試一試這款沙發，並不是真的只是想要試一試而已。
人家也算是一個土豪來着。
“阿杰，你覺得把我府上的客廳裡頭的那些梨木椅子全部搬開，放上這麼一套沙發，是不是會更加舒服很多？
以後回到家中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坐在沙發上看一看當天的報紙了。”
劉永澤很是恰意的靠在沙發上面。
雖然棉布沙發的手感跟牛皮沙發的還是有着明顯不一樣，但是舒適性卻是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只是簡單的坐了幾下，劉永澤就愛上了這款沙發。
“客官，我們的這些沙發，都是經過匠人多次調試之後，選擇了最合適的泡棉製作而成的。
不僅在上面可以坐人，哪怕是整個人躺在上面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當然了，如果您要是對我們泡棉感到滿意的話，可以來看一看旁邊這個牀墊。
這絕對是一款顛覆性的產品，然你每天都能睡一個舒服的覺。”
夥計顯然銷售經驗很是豐富。
看到劉永澤的反應，基本上就知道人家是真心想要購買東西的。
這個時候，他並沒有使勁的去勸說劉永澤購買沙發，反倒是放長線釣大魚，進一步的介紹起了旁邊的牀墊。
“這個牀墊，難道也是使用你說的泡棉製作而成的嗎？”
劉永澤很是好奇的來到了牀墊面前，用手使勁的壓了壓。
“是的，這個也是使用了泡棉製作而成的，並且我們這個泡棉的軟硬程度跟沙發的有所區別。
這裡面專門結合人體的需求做了設計的。
整個大唐，就找不到第二款比我們更加舒服的牀墊了。”
劉豔傑一邊聽着夥計的介紹，一邊看了看旁邊的標籤。
九十九貫錢，雖然比沙發便宜了不少，但是這個價格也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能夠享受的了的。
不過，對於已經準備買一套沙發的劉永澤來說，這個價格已經完全可以接受了。
很快的，他就下定決心購買一套沙發和一套牀墊。
整個百安居里頭，像是劉永澤這樣的客人，還有不少。
這種火爆的銷售場景，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
……
王坤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看着《大唐日報》上面連篇累牘的對百安居鋪子開業之後的情況進行介紹，他的胃裡面都快要冒出酸水出來了。
太原王氏的棉布種植面積在大唐都是名列前茅的。
太原王氏的棉布作坊的規模也是僅次於東宮的。
利用自己在棉花方面的獨特優勢，太原王氏在作坊城裡頭也有一座沙發作坊。
採取鯨魚皮作爲蒙皮，棉花作爲填充物，再結合彈簧一起組裝，這基本上是長安城現在最主流的沙發結構。
在此之前，王氏沙發作坊的生意雖然不能說很火爆，但是業務很穩定，也算是爲太原王氏貢獻了不少的利潤。
當初尉遲程沙發作坊成立的時候，王坤其實是已經得到消息了的。
不過整個長安城的沙發作坊有不少，真正的對王氏沙發作坊有威脅力的，卻是屈指可數。
所以王寬並沒有把尉遲程沙發作坊放在眼中。
不過，現在的他，態度卻是有了巨大的改變。
“王掌櫃，百安居那邊的樣品我們已經買回來了，現在就放在後院裡頭，您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夥計王大昌小心翼翼的來到了王坤面前。
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掌櫃心情不好，如果沒有必要還是不要去招惹爲妙。
“看！爲什麼不看？讓匠人馬上把這個沙發給拆開來，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這個沙發跟我們的有什麼不一樣。
爲何人家的價格比我們高了那麼多，但是售賣的還是那麼好。”
如果百安居鋪子的產品比自己便宜，那麼賣的比自己好，王坤也就認了。
現在的情況是對方的價格比自己高了不少，但是賣的還是比自己好很多，這就讓人感到難受了。
就像是同樣是做包包的，自己的一個包包只要一百塊錢，但是每天的銷量卻是沒有旁邊一萬塊一個的包包賣的多。
這個情況，有幾個人能夠接受啊？
畢竟，在百安居鋪子出現之前，王氏沙發作坊纔是長安城沙發行業的領頭羊啊。
“王掌櫃，這個沙發拆開來很簡單，除了使用了這個他們稱呼爲泡棉的東西，其他的跟我們的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我們也購買了他們售賣的牀墊，情況其實也是一樣的，都是因爲使用了泡棉之後纔有了很不一樣的感受。”
拆個沙發和牀墊還是非常簡單的。
王坤很快就看到了尉遲程沙發作坊生產的產品的內部結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泡棉，你們知道是怎麼製作出來的嗎？”
王坤認真的確認了一遍，發現這個沙發的亮點還真的就是在泡棉上面，立馬就對這個新玩意充滿了興趣。
“泡棉這個詞語，在一個月前都是沒有人聽說過的。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東西應該是尉遲程橡膠作坊或者還是尉遲程沙發作坊內部自己製作出來的。
結合觀獅山書院化學院的一些理論，這個泡棉應該不是天然存在的，而是使用了一些特別的方法加工出來的。”
王氏沙發的夥計還是非常精幹的。
基本上王坤問什麼問題，對方都能回答出來。
“從尉遲程橡膠作坊和沙發作坊城裡的時間以及產品量產的時間來推斷，這個泡棉應該是尉遲程橡膠作坊生產出來的。
再結合尉遲程橡膠作坊裡頭的情況來推斷，這個泡棉應該就是使用了橡膠等東西加工而成的。”
像是王坤這樣的老商家，一般的事情都是瞞不住他的。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王坤的推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王掌櫃，要不我們花點錢，看看能不能說服尉遲程橡膠作坊的一些匠人將信息透露給我們？”
王大昌這個提議，讓王坤有點心動。
沒辦法，大家都是需要向自己是上級交差的。
“不要輕易的使用這種有點犯忌諱的方法來打聽消息。
既然我們推斷泡棉是尉遲程橡膠作坊生產的，那我們就安排人去那裡採辦泡棉，堂堂正正的站在他們面前。
看看對方到底是賣還是不買？”
王坤雖然平時也是會玩弄陰謀詭計，但是在做生意上門，他的誠信還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的。
……
城南馬車行。
韋思仁親自站在韋寶旁邊，看着一幫匠人在那裡忙碌着。
“郎君，雖然奔馳四輪馬車作坊的新款馬車還沒有出來，但是我們已經聽說了一些消息。
那個百安居鋪子售賣的沙發跟馬車上使用的其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一樣。
這樣就意味着我們的競爭對手，今後將會裝備這樣的沙發。”
作爲韋家的重要人物，韋思仁的氣場還是非常強烈的。
“這個新式的沙發，跟我們老款的真的有那麼大的差距嗎？”
韋思仁雖然也算是博文百通了，但是畢竟不是真的“懂王”。
如今的他做事情已經不完全是那麼簡答的考慮收益問題了，而是需要結合整個事情的發展來看待。
“郎君，百安居鋪子裡頭售賣的幾款樣品我們都已經買回來了。
然後我也把我們自己作坊生產的沙發也擺放在這裡了。
您可以坐上去一一的感受一下它們之間的差異。”
韋寶沒有給出答案，而是勸說韋思仁自己去體驗一下。
畢竟沙發這個東西，你說一百遍一千遍它有什麼地方好，都趕不上自己親自體驗一遍來的實在。
韋思仁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嗯？這個沙發坐上去往下塌的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緩慢的阻攔一樣。”
韋思仁天天都乘坐自己家的四輪馬車，對於自家沙發的感覺已經很熟悉了。
所以他直接來到了百安居鋪子裡頭購買回來的沙發上進行了體驗。
“是的，用百安居鋪子裡頭的夥計的話來說，就是他們的沙發使用了特別製作的泡棉之後。
人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那個阻尼是完成不一樣的。
爲了調整出最適合人們乘坐感覺的阻尼，他們做過了無數的實驗。”
購買這個沙發，韋寶是親自去過百安居鋪子的。
雖然他對那邊夥計說的一些東西沒有完全搞明白，但是大概的意思已經懂了。
“阻尼？這是什麼意思？”
很顯然，韋思仁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詞語。
“具體的意思可能要觀獅山書院格物學院的學員比較清楚。
但是大體上的意思就是一種阻礙物體發生變化的力。
就像是我們坐在了這個沙發上面，那麼沙發裡面的填充物就會產生阻尼，讓我們感受到一股反抗力。”
雖然韋寶也知道自己的解釋不大專業，但是韋思仁居然聽懂了。
這就是親自體驗的好處。
如果沒有實物在這裡頭，只是單純的依靠嘴描述的話，韋思仁估計是怎麼都沒有辦法理解了。
“你剛說的泡棉，是不是就是人家的沙發會有這樣的體驗的關鍵所在？”
作爲一個還算是優秀的負責人，韋思仁對於自家作坊裡頭生產出來的東西還是比較瞭解的。
當然了，這也跟沙發的結構本身比較簡單有關係。
只要去沙發作坊參觀過一次，對於它的大體結構就已經有所瞭解了。
“是的，我們的匠人也拆開進行對比了一下，其他的東西都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無非就是他們的彈簧可能跟我們的有一定區別。
但是最關鍵的應該還是那個泡棉。
我們的沙發普遍都是填充的棉花，雖然這些棉花也是經過了特殊處理的，但是那個手感跟泡棉還是有明顯的差距的。
如果我們能夠製作出那個泡棉出來，那麼我們的沙發也不會比他們的差多少。”
韋寶一邊說，一邊從旁邊一個拆開來了的沙發中拿出了一塊泡棉。
看上去有點發黃、發黑的泡棉，要是放在後世，大家可能會覺得這個外觀有點像是僞劣產品。
但是這個年代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泡棉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只是感受到了這個手感的差異，就已經驚爲天人了。
“這個泡棉，握上去倒是有點像是平康坊裡頭玩樂的時候，握在那些花魁的特殊部位的感覺很是相似啊。”
“啊？”
韋寶聽了韋思仁的話，愣了一下。
不過作爲平康坊常客的他，立馬又秒懂了。
只見韋寶臉上賤兮兮的笑着說道：“郎君您這個形容實在是太貼切了，還真是有種這樣的感覺呢。”
“這個泡棉，以前好像從來沒有見到過，甚至就是連聽說都是沒有聽說過。
你們搞清楚了這個東西是怎麼製作出來的嗎？
尉遲程沙發作坊又是從哪裡採辦的這種填充物呢？”
雖然韋思仁剛剛一不小心把車輪子開到了韋寶的臉上。
不過對於這些勳貴子弟來說，這實在是有點太小意思了。
所以說過之後，立馬就不當回事的繼續說其他的事情了。
“不管是東西兩市還是大唐交易中心，我都安排夥計去一一尋找了。
沒有任何一家鋪子有售賣泡棉這個東西，我也安排人去尉遲程沙發作坊和百安居鋪子裡頭打聽了。
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判斷，這個泡棉是尉遲程橡膠作坊或者是尉遲程沙發作坊自己製作出來的。
至於是怎麼製作出來的，我們暫時還沒有打聽到。”
韋寶顯然也是下了功夫去打聽消息的。
不過有些事情並不是他下了功夫就能取得什麼好的成績的。
“按照你這個說法，短時間內我們是沒有辦法制作出一樣的沙發出來咯？”
韋思仁有點不高興的鄒着眉頭。
很顯然，這個結果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郎君，雖然我們不是很想承認，但是在掌握泡棉的製作方法。
或者是從外面購買到泡棉之前，我們是沒有什麼好辦法的。”
韋寶硬着頭皮的回答了一句。
沒辦法，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了。
一種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東西，如果沒有人指導或者是什麼消息來源的話。
單單依靠自己的作坊匠人在那裡研究，是永遠也研究不出什麼結果來的。
韋寶對此顯然是有着非常充分的認識的。
所以哪怕是他知道自家郎君很不願意聽到這個結果，他也只能是如實的說明了。
要不然自己說可以搞定，果斷時間又沒有結果。
那就更加尷尬了。
“觀獅山書院相關的作坊，還有東宮相關的作坊，過往有什麼新的技術或者新的產品出來之後，
往往都是喜歡在《科學雜誌》等報刊上面發表論文等相關的介紹資料。
你可以安排人盯着最近這段時間的相關報刊，看看有沒有什麼相關的文章。
泡棉這種東西很顯然是一種全新的東西，不管是它是如何製作的。
只要將相關的製作工藝或者原理的文章發表出來，肯定可以上《科學雜誌》的。
對於匠人們來說，能夠上《科學雜誌》上面發表一篇論文，那是今後向上升級最有利的武器。
一個五級以下的匠人，憑藉一篇這樣的論文，就有可能連升二級或者三級。
而想要升級成爲八級工，相關的論文也幾乎是必不可少的。”
韋思仁的思維很是開闊。
雖然韋寶沒有什麼主意了，但是他卻是覺得還有一條路子是可以試一試的。
“郎君您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好了，這個事情還真是有可能發生呢。
只要掌握了泡棉製作的原理，我們立馬就可以安排匠人去做各種各樣的實驗。
那麼距離生產出正式的產品出來就不算遠了。”
韋寶有點低落的心情，立馬又變好了不少。
不管是什麼事情，不怕很難，就怕沒有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