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固然是疼愛李治,但是頭腦還是拎得清的,不至於被一個過了年才九歲的孩子的話給唬住。
“稚奴,朝中大事,你現在還太小,以後朕自然會讓你參與的。”
“父皇,可是兒臣真的可以幫忙的呀?我跟二哥學了兩年算學了,那新式算學比戶部那些胥吏使用的方法,好了不知道千百倍呢。”
聽李治這麼一說,戴胄忍不住了。
這是打自己的臉啊。
還是當着自己的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堂堂戶部在京師也有幾百號人,最近負責統計數據的胥吏也達到了創紀錄的近百名。
這麼多人辛苦了大半個月,只是把各州縣的數據整理成冊,至少還要再花半個月,才能統計出結果。
這統計數據,並不是有一個數字出來就算是完了。
而是需要至少兩組人同時進行,看看最後彼此的數據是否對得上,如果對不上,還要不斷地重複覈算,最終確認無誤了才能提交上去。
而如今,晉王殿下居然說他可以幫忙。
如果只是說可以幫忙,那勉強把它當做是孩童的無心之語,那就算了。
偏偏李治還信誓旦旦的說最多兩天就能算出來。
這是把戶部當作什麼啦?
酒囊飯袋嗎?
整天浪費民脂民膏嗎?
“晉王殿下,這戶部每年需要統計的數據千千萬萬,涉及到各州縣的賦稅,豈是簡單學了幾天算學就能計算出來的?這數據多了,哪怕是一個人的計算速度再快,那也是有限的,晉王殿下說兩天可以完成計算,請恕微臣無禮,王爺您這是異想天開,信口開河!”
戴胄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本來剛纔被李世民一頓質問,戴胄就覺得好委屈。
如今一個還沒有開府的王爺也想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
真當自己是泥捏的嗎?
“稚奴,朝堂大事,豈能兒戲。還不快向戴尚書道歉?”
李世民也是不相信李治可以在兩天內完成戶部剩下數據的計算工作的。
別說是李治才一個人,哪怕就是讓李治帶着戶部的胥吏一起,也不可能把原本半個月的工作縮短到兩天啊。
“父皇,兒臣沒有兒戲,我說的都是事實,爲何要道歉?”
聽李世民這麼一說,李治立馬就亮眼淚汪汪,委屈的低着頭。
“九哥說的沒錯,他的算學可厲害了,就連二哥也誇獎他呢,前幾天九哥還幫二哥把王府各個鋪子的賬給算了一遍呢。”
兕子奶聲奶氣的在一旁力撐李治。
李世民有一大堆兒子女兒,但是李承乾也好,李泰也好,哪有空陪幾歲的小丫頭嬉鬧?
只有李治是從小就很樂意跟兕子玩,每次去楚王府都是帶着兕子的。
“好!好!好!稚奴很厲害,兕子你最聰明。”
這個時候,李世民立馬就化身奶爸,難得的展現出了自己溫柔的一面。
“各州府的數據都是謄抄了好幾份,如果晉王殿下這麼有信心,微臣倒是可以送一份到宮裡來。別說是兩天,但凡是王爺您能比戶部更早的拿出最終結果,就算是微臣輸了。”
戴胄看到李世民這麼沒有原則的樣子,覺得好生氣。
陛下一世英名,豈能毀在區區兩個黃口小兒身上?
數據的計算有多麼複雜,戴胄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了。
別看只是一堆數據加加減減,可是要分門別類的賦稅搞清楚,根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咳咳。”房玄齡看到場中的氣氛似乎有點微妙,趕緊轉移了一個話題,“陛下,各地的士子已經陸續到達了京師,但是貞觀十年的科舉主考官還沒有確定下來,是否儘早明確一下人選爲妙呢?”
自從當初李寬和孔穎達掐架,李世民順水推舟的拋出了科舉改革措施,胡名、謄抄後再閱卷等措施,大大的提高科舉的公平性,斷了一些走後門的權貴子弟的其中一條門路。
當然,絕對的公平是不存在的,單單朝廷大佬可以直接推薦士子參加尚書省主持的“省試”,相當於跳過了之前州府的比試,這就給很多勳貴世家子弟提供了更加高的一個平臺。
不過,好歹普通的讀書人,也算是有了一條正規的晉升之道,一條跨越階層的道路。
“父皇,這可是戴尚書要跟兒臣打賭的,我也不佔他老人家便宜,要是我贏了,以後戶部的胥吏要通過觀獅山書院或者楚王府的小學堂的算學考覈纔可以招募;要是我輸了,我就一年不出宮,在小學裡面好好聽師傅上課!”
李治就當是沒有聽見房玄齡轉移的話題,李世民本來覺得科舉是很重要的,準備接着房玄齡的話頭聊一聊。
不過,聽李治居然敢拿一年不出宮來打賭,不由得好奇心十足。
別看這個賭注似乎很小的樣子,但是以李世民對李治的瞭解,這個賭注已經是僅次於輸了我就拿刀抹脖子了。
自己和觀音婢的這個幼子,什麼時候居然這麼有膽氣了?
印象之中,雉奴在外人面前都是唯唯諾諾,一點都沒有李承乾和李泰的風度的。
今天可是刮目相看啊。
莫非李寬那個算學真的那麼厲害?
還是雉奴跟着李寬太久,學會了吹牛皮。
“雉奴,不可胡鬧。這戶部的胥吏,雖無品級,但是也是朝廷的人,怎麼招募,豈是可以拿出來給你打賭的?”李世民不痛不癢的呵斥了一聲。
不過戴胄的反應可就比李世民大太多了,雖然不至於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可是那臉色一陣紅一陣黑的,可見心中的起伏一定很不凡。
“晉王殿下,各州府的賬本,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搬到宮中來。也不用兩天,但凡是王爺您能夠比我們戶部更早的計算出結果,以後戶部的胥吏招募,全部都增加一道流程,讓他們參加觀獅山書院的算學考覈。”
戴胄說完,也沒有心情再留下來說什麼,跟李世民行了個禮之後,一甩袖子出了大殿。
今天這一天,過得別提有多難受了。
戴胄一方面生李治的氣,一方面又覺得戶部的吏胥不夠爭氣,讓自己臉面無關,回去非得好好的監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