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碼頭,這裡如今是大唐北方地區最繁華的港口。每天絡繹不絕的船隻進進出出。
有出海捕鯨的,有出海捕魚的,有前往南方地區的,有去倭國或者洛陽長安等地的。
單單在碼頭上討生活的苦力,人數就超過了一千人。
伴隨着朝陽從海平面上緩緩的升起,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最先進入文登碼頭的是一艏登州人民已經比較熟悉的飛剪船。
雖然不是最新的飛剪船,但是整個登州府,除了跟東海漁業關係密切的人,是買不到飛剪船的。
其他造船作坊雖然也有人在模仿製作,但是去到海面之後,穩定性卻是遠遠不如東海漁業的造船作坊生產的。
“大家手腳麻利一點,船上的人下來之後,立馬就送到馬車裡面。裝滿一輛馬車就出發一輛,不要在碼頭上等着。”
眼看着海上的那艏飛剪船即將靠着碼頭的角落,一幫明顯已經等候了好一會的人馬開始了動作。
“淳于管事,你放心,我們都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不會出什麼簍子的。”
“最好沒事,你們可別掉以輕心,要不然到時候捅出簍子來,誰也兜不住。”
說話的是淳于家的一個子弟,作爲登州府的土著,淳于家的影響力,哪怕是到了今時今日,也是非常大的。
當然,這根他們及時的向楚王李寬低頭有很大的關係。
目前,淳于家最大的一塊利潤,已經不是什麼販賣食鹽或者糧食,甚至都不是衣食住行任何一項,而是讓出乎意料的販奴。
更加準確的說,應該是捕奴。
作爲登州地區唯一一家從事捕奴的隊伍,淳于家的捕奴隊有東海漁業專門出售的兩艏飛剪船。
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船的奴隸被運到文登碼頭。
“下來了,下來了,大家手腳麻利點。”
淳于家的那個管事,招呼着衆人,將船上下來的一行人塞到了馬車上,然後立馬快速的離開了碼頭。
……
大唐新一輪的水泥路修建計劃,已經如火如荼的開展了幾個月。
除了長安城到洛陽的這地段是南山建工負責,其餘洛陽到晉陽和洛陽到登州府的,都留給了其他勳貴世家。
戶部的膽子終究還是不夠大,在向大唐皇家錢莊借了五百萬貫錢之後,便停止了動作,要等明天初再借下一筆錢,增加其他幾條道路的修建。
“啪!都不要偷懶。”
在文登縣城門外的幾十裡處,一幫人正在熱火朝天的修建着水泥路。
工地上,不時的有監工揮舞着鞭子,敲打着手腳比較慢的奴隸。
沒錯,就是奴隸!
登州出發的這一段路,八成的人手都是奴隸。
淳于家的捕奴隊從高句麗、新羅和百濟等地捕捉回來的奴隸。
在此之前,淳于家的捕奴隊,主要是捕捉一些年輕的女子和青壯回來,販賣到登州及附近州府。
自從朝廷開始有風聲要修建洛陽到登州的水泥路,淳于家的捕奴隊就加大了出勤力度,每隔幾天就有一船的奴隸從海上而來。
如今,在道路施工現場,至少有超過一萬名奴隸。
淳于難看着眼前熱鬧的施工現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水泥路的修建,對於登州府有多大的好處,他還是知道的。
淳于家作爲登州土著,自然也能從中獲得大量好處。
水泥作坊、砂石作坊之類的直接獲利就不用提了,就是以後水泥路修建之後的隱形好處,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所以,對於這條水泥路的修建,他還是很上心的。
甚至,都不用戶部和工部派人來監督,登州刺史府就有安排專門的人員每天在工地上監工。
這可是一大政績,誰敢拖自己後腿,淳于難是會發飆的。
“這些奴隸都還聽話吧?”
看着那些穿着短褂在拼命幹活的奴隸,淳于難問了問旁邊的淳于博。
“使君,這些奴隸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老實,除了剛開始有幾個逃跑偷懶的,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淳于博說出的這個結果,讓淳于難覺得有點意外。
“每天從天亮忙到天黑,又沒有工錢,他們居然沒有什麼意見?”
“確實如此。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奇怪,後面詳細的瞭解了一下,倒是基本明白了。”淳于博在一旁解釋了起來,“這些奴隸,不管是從新羅百濟還是高句麗捉過來的,之前基本上都是過着食不飽腹的日子。可是到了登州,不僅每天給吃飽飯,還有鯨魚肉吃,這種生活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淳于博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副驕傲的表情。
身爲大唐人,我感到驕傲!
“既然如此,那就再向東海漁業購買兩艘飛剪船,擴大捕奴的力度。聽說倭國那邊也有不少的人口,雖然距離稍微遠一些,但是海路已經很成熟了,捕捉難度如果更低的話,也是可以考慮的。”
淳于家的捕奴隊,已經在高句麗等地遇到了發展瓶頸。
沿海地區的村莊,現在的警惕性是越來越強了,並且最近一個月,已經接連碰到過幾次高句麗的官軍了。
適當的轉移一下捕捉目的地,也許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使君,那個楚王府的主薄褚遂良最近不是在登州嘛,前幾天我去拜訪他,說到捕奴的事情,他給我提供了一個建議,倒是很特別。”
淳于博本來覺得褚遂良的建議挺不靠譜的,沒打算跟自家使君說,但是現在既然說到了捕奴難的問題,他想了想還是說一下的好。
“哦?他有什麼建議?”
褚遂良的才華,淳于難是見識過的,他還真是有點好奇。
“他讓我們從現在的奴隸之中,篩選一些有家室在一起的人,選擇一部分願意幫我們做事的,把他們送回原來的國家,許諾他們招募一個人就給五百文賞錢。”
“以利誘惑之,以質子制衡之,這個建議很好啊。”
淳于博覺得把吃到嘴裡的肉吐出來,可能就吃不回去了。
但是淳于難的眼光比淳于博自然要看的遠,這一招,也許能夠起到意外之喜。
“那……那我先試着安排一批?”
淳于博雖然之前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但是看到自家使君也覺得好,倒是很光棍的把自己當初的立場全部扔掉了。
……
千山之巔,萬水之源。
越過吐谷渾,就是危聳的皚皚雪峰,遼闊的高原牧地。
對於大唐來說,這是個充滿神秘,充滿野蠻的地方。
對於這一片野蠻的土地來說,邏些城(現在的拉薩)就是他們的中心。
這座城的周圍都是高山,一座座山像連綿不斷的長城。
和中原不同,這裡的山上連一棵像樣的樹木也沒有,全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
邏些城在這羣山之中,算是佔據了一塊好大好大的盆地。
而這個盆地的領袖,叫做松贊干布。
不得不說,松贊干布其實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贊普,貞觀三年,他才十二歲,就登上贊普寶座。
而那時候的吐蕃國,面臨的形勢也不比李世民剛剛登基的時候好到哪裡去。
舊貴族陰謀叛亂,羊同和蘇毗等國也藉機入侵吐蕃,形式一片危急。
可是,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他不僅平定了亂局,組建了忠於自己的軍隊,臣服了國內的各個部落,更是多種手段齊出,很快讓吐蕃國成爲這一片區域當之無愧的王者。
“贊普,如今唐人的捕奴隊,屢屢出現在原先吐谷渾與我們交接的部落,捕捉奴隸,依我看,不給唐人一個教訓,不足以顯示我吐蕃國的威嚴。”
宰相祿東贊義憤填膺的給松贊干布述說着吐蕃國邊疆面臨的局面。
歷史上,吐蕃國是因爲向大唐求親不成,認爲是吐谷渾在從中做鬼,所以出兵攻打吐谷渾,之後嘗試到了甜頭,便繼續出兵攻打鬆州,結果被大唐教訓了一番,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算是爲兩國爭取到了幾年的和平。
不過,因爲李寬這隻小翅膀,兩國之間的關係開始有了些許的變化。
最關鍵的就是橫在吐蕃國和大唐中間的吐谷渾已經不存在了。
而達飛率領的捕奴隊,在李寬的示意下,不斷的出入吐蕃國的部落,給他們帶來了切實的傷害。
這個時候的吐蕃國,說實在的,還是處於國力上升階段,遠遠沒有達到巔峰。
今年初,松贊干布剛剛派人去泥波羅(現在的尼泊爾地區)國求婚,解決吐蕃國工藝技術落後以及腹部安全問題。
這個時候的泥波羅,是比較特別的存在,是少數非常重視商業的國家,工藝品極爲精巧,其雕刻、繪畫、建築等都達到很高水平。
而吐蕃國卻還是處於奴隸社會階段。
松贊干布很聰明,藉着通婚的機會,既搞到了技術,又穩定了邊疆。
歷史上,他也是用這一招對付大唐的。
雖然第一次失敗了,但是第二次卻是順利的在貞觀十五年將文成公主迎娶回來,實現了吐蕃國各種技術的飛躍。
當然,現在有了李寬,松贊干布的這門好生意,註定是要落空了。
“給唐人教訓是必須的,但是從哪裡動手最合適呢?”
松贊干布雖然知道大唐是一個強國,但是對自己的吐蕃國也很有信心。
特別登基以來,松贊干布屢次親征,尚未有一敗績,這也讓他對大唐沒有什麼畏懼。
“北邊是吐谷渾的故地,那裡留下來的基本上是吐谷渾的窮苦牧民,沒有什麼油水。並且地勢險要,不利於大軍展開,一路行軍也多有不便。依我看來,我們可以從選擇攻打鬆州。”
祿東贊作爲一個番邦國家的宰相,能夠在青史之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面,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鬆州?”
松贊干布來到一副簡陋的輿圖面前,默默的注視了一會。
“鬆州離山南地區比較近,軍糧籌措也相對容易,攻打起來應該容易不少,確實是一個好選擇。”
很多人的印象之中,吐蕃國地處高原,糧食產出很少,是一個遊牧民族組成的國家。
其實不是。
松贊干布的父親朗日論贊本身是山南地區的一個部落首領,通過南征北戰,統一了大片土地,爲松贊干布的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甚至在早些年,吐蕃國的都城都不是邏些城,而是山南瓊結城。
這山南,其實就是在後世被稱爲小江南的林芝地區。
這裡的海拔比邏些城要低很多,很是適合耕種。
這裡的農牧民種植了大量的青稞,同時也養殖一些牛羊。
哪怕是遷都邏些城之後,很多周邊的牧民,其實也是遊牧,而是在固定的地方放牧。
可以說,吐蕃國其實是一個半農半牧的奴隸制國家。
“要攻打鬆州的話,那就要儘快出兵,打完了勝仗,剛好可以回來趕上秋收。”
祿東贊也好,松贊干布也好,都不認爲吐蕃國攻打鬆州會失敗。
事實上,以一國之力,對付一個沒有準備的州府,成功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當然,敢犯大唐者,後果自負。
“山南地區本來就有一些軍馬,我們再從邏些城帶幾萬大軍過去,同時讓羊同也出些人手,想必就夠了。”
伴隨着松贊干布和祿東讚的決議,大唐的邊疆又多了一些人在搞事。
與此同時,原突厥故地,薛延陀的真珠可汗也意氣風發的騎着駿馬巡視着自己的部落。
沒有了最大的對手,薛延陀這幾年的發展非常快。
雖然在東突厥的故地,大唐興建了雲中都督府等衙門來管轄一些區域,但是更多的地盤卻是被薛延陀給接管了。
不客氣的說,真珠可汗麾下如今有控弦之士二十萬,連周邊的大唐各個軍鎮將領,心中也隱約感到了不安。
雖然薛延陀靠近涼州的部落,很多牧民都已經成爲了專職的養羊人,戰鬥力大減。
但是繼續往北的地方,涼州城對他們的影響卻是相對有限。
可以說,李寬的草原攻略,還遠遠沒有到完全成功的地步。
逐漸強大的薛延陀,雖然還沒有到和大唐翻臉的地步,但是邊疆不時的衝突,卻是時有發生。
西北貿易對此有着深刻的體會。
爲此,聽取了馬周的多次彙報之後,李寬讓王玄武把楚王府情報調查局的觸角,也開始深入到薛延陀腹地,以備不時之需。
貞觀十二年的大唐,整體來說是比較安靜的,對於這些邊疆的動靜,暫時還沒有大的動作。
不過,總有刁民在搞事,該收拾的時候,一定會有人去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