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嬌俏裝束的蟲娘,手裡拿着儺面站在道旁,遠遠看着驅儺隊伍向着這邊唱跳着過來,她滿臉期盼地望着過來的人羣,眼中微微有光,與身後的小巧道:“好多人呀,難不成年年都是這般熱鬧?”
小巧笑道:“可不是,在洛陽比這裡更要氣派,那裡的驅儺隊伍可是有上百個護侲童子呢,這裡雖不及,卻也好看。”
蟲娘不覺已是帶了笑,低聲道:“不知道吳大郎可已經在裡面了。”她與吳大郎約好了一同來看驅儺,只是這一次她不想再着郎君裝束,想要以原本的模樣叫他嚇一跳,想到這裡,蟲娘心裡越發得意,想看看一直老神在在如同夫子一般的吳大郎嚇一跳的模樣,卻不曾察覺這得意裡還有一絲歡喜和期盼。
只是驅儺人羣慢慢經過了晉安坊門前,卻仍然不見吳大郎過來,蟲娘踮起腳尖張望着,卻是始終不見那熟悉的人影,許久,小巧低聲問道:“驅儺隊伍怕是要走遠了,可要追上去?”
蟲娘失落地低下頭,不解地想了想,卻是搖搖頭,露出笑臉:“走吧,追上去,難得有這般熱鬧的事。”她拉着小巧快步追上去驅儺的隊伍,身後的侍衛自然是亦步亦趨跟着去了。
蟲娘不曾發覺,道另一旁一張擺滿了儺面的小攤旁站着一個身着素淨衣袍,臉色黯淡的少年郎,望着蟲娘幾人戴着儺面與驅儺人羣一起歡快的唱跳着走遠。他慢慢低下頭,脣邊留着一絲苦笑,看蟲娘打扮和身邊帶着的侍衛丫頭便知道是貴戶人家娘子,身份不低,原本以爲只是結識了一位意氣相投的朋友,誰知道卻是個女娘,他豈敢癡心妄想。轉回身朝着來時路走回去,踏着熱鬧過後的蕭索,年輕的少年郎微微皺着眉頭,腳下步子越發快了。
年節一晃便過了,蘇雲越發忙碌起來,使了人去收購了一些毛皮料子,趁着還沒開春,請李二娘子的商隊送了去長安西市成衣鋪,便捎去一封信,讓綠柳把這些毛皮料子都收好,放在鋪子裡售賣,並且將客人的喜好都記下來,回信捎回來與蘇雲,再決定下次採買的料子。只是送去與秦夫人的信還不曾有迴音,便有不速之客登門了。
蘇宅的門被拍響了,婆子打開門來,探頭張望時,只見外邊停着兩輛馬車,一個穿着尋常的僕婦滿臉趾高氣昂地立在門前,見婆子開了門,毫不客氣地道:“去與你家娘子通傳,就說洛陽蘇府大*奶、二奶奶和四娘子五娘子來了,讓她出來相迎。”
婆子一愣,什麼洛陽城蘇府?聽着像是娘子的親眷,她不敢胡亂放了人進來,只得答了一句:“你且等等。”將門關上,快步進去回話了。
馬車中的王氏看着蘇宅緊閉的門,很是不屑地道:“也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福氣,竟然還能得了這麼樁好親事,竟然要嫁與刺史大人,聽說這位幷州刺史還不是尋常出身,乃是皇室宗親呢,也不知道真與不真。”
曹氏卻是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座宅邸,雖然不算大,卻也算得上幷州城裡不錯的宅子了,想來蘇雲娘這一年來得了不少好處吧,才能住得起這樣的宅子,還能攀上這門親事,因此想來,她不敢小看了自家這位三娘子了。
後面一輛馬車裡芳娘一臉不耐煩地咬牙道:“不過是個棄婦,也不知道是怎麼得了這麼樁親事,如今還拿起架子來了,竟然就讓我們等在門口,真真是越發不要臉了!”
蕙娘卻是低着頭,擺弄着手裡的手絹,輕聲道:“如今雲娘已不是從前的身份了,她可是得了賜婚,要嫁與幷州刺史作刺史夫人了,便是我們也不能隨意得罪了她纔是。”她說着,目光裡卻是閃過一抹冷色。
芳娘不聽她說也就罷了,聽她這般說卻是氣咻咻地道:“她那身份竟然也能攀上這般好親事,分明是用了什麼手段,我便是瞧不上,有什麼了不得的夫人,說來說去也是被夫家趕出門的棄婦。”心裡打定主意要給蘇雲娘一點好看。
蕙娘不再多話,輕輕嘆了口氣,便瞧向那宅子。
蘇雲正帶着安哥兒,和蟲娘一道在園子裡陪着玉真長公主說笑做女工,小巧一臉驚惶地過來,拜了拜道:“娘子,洛陽蘇府大*奶、二奶奶帶着兩位娘子過來了。”
蘇雲一怔,怎麼蘇家的人找上門來了?難道是大夫人告訴了他們自己在這裡的?她臉色很有些不好看,知道蘇府那邊都是些唯利是圖的品性,這一次來還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難保不做出什麼有損顏面的事來。
她想了想,向着玉真長公主欠身道:“真人,我去迎一迎她們。”
玉真長公主含笑點頭,道:“只怕是爲你成婚之事來的,好生留她們住下吧。”
蘇雲苦笑一下,她哪裡敢讓那幾個住在這宅子裡,若是鬧出什麼事來,反倒吃罪不起。把安哥兒交給櫻桃抱了下去,這才匆匆忙忙帶着小巧去了前邊。
宅邸大門又打開來,蘇雲帶着丫頭婆子出門來,王氏與曹氏,還有蕙娘芳娘都已經下了車,見她出來,王氏一臉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來:“這不是雲娘嗎,叫我們好等,還以爲尋錯地方了。”滿是挖苦之意。
曹氏倒是親切許多,上前來拉着雲孃的手感嘆道:“這許久不見雲娘,倒是清減了許多,幷州這裡比不得長安與洛陽,怕是受了苦了。”
蘇雲含笑向着王氏曹氏道:“兩位嫂嫂對不住了,方纔宅裡有些事,不知道你們到了,迎得遲了莫要怪罪纔好。”
蕙娘看了一眼一旁彆彆扭扭的芳娘,輕輕笑着上前作禮:“三姐姐安好。”
蘇雲對自己這位四妹印象很是深刻,想着她當初的手段和心思,不是個善角,她也微笑還了禮:“四妹多禮了。”
芳娘此時只得上前粗粗拜了拜:“雲娘。”
蘇雲也不見怪,卻是招呼着她們進宅子去:“外邊天冷風大,宅子裡坐着說話吧。”
內堂裡,下人早已放好了暖盆,送上吃食果餅,一衆女眷們都坐了下來。
王氏很是嫉妒地打量了一番內堂裡的擺設,又見蘇雲穿的用的都是上等的衣物首飾,有些酸溜溜地道:“雲娘離開洛陽也不過一年光景,竟然能攀上這等高枝,如今連我們也都不能比了。”
下邊芳娘接嘴道:“可不是,雲娘快與我們說一說,你是如何叫刺史看上你的,難不成是使了什麼手段?”她最看不起的蘇雲娘有了這等好事,自然是滿腹怨氣,聽得王氏譏諷,忙不迭也跟着刺一刺蘇雲。
曹氏看着這兩個人,心裡暗暗嘆氣,怎麼會愚蠢至此,雖然從前蘇雲娘不過是個棄婦,在蘇府裡連下人都敢欺負她,可如今她已經是被賜婚要作刺史夫人的了,這身份豈能與從前同日而語,自當是要好好巴結纔是,若是蘇雲娘念着幾分好,說不定能給蘇府不少的好處,偏偏這兩個到現在還不明白。
她忙笑道:“五娘又在說笑了,雲娘你莫要計較纔是。”
蘇雲瞧了一眼臉色憤憤的芳娘,和一旁默默吃着茶湯不開口的蕙娘,笑道:“四娘和五娘可定下親事了?”
曹氏笑着道:“還不曾。”看來去年端陽花會的事讓她們一時還無人登門議親。
王氏在旁道:“雲娘有這等好運氣,能夠嫁進刺史府去,不如替蕙娘和芳娘也說上一門好親事,讓她們也嫁進官戶人家去,豈不是更好?”
這話一出,就連一直低頭坐着的蕙娘都飛快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蘇雲,更不要說她身旁的芳娘了,毫不羞澀地瞪大眼望着蘇雲,只等她回話。其實也不怪她如此心急,這一年來,蘇府原本絡繹不絕登門說親的媒婆卻是一個也沒有再來,便是蘇老夫人想法子打探幾戶尋常人家的郎君,也都被婉言謝絕了,端陽花會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都說蘇府四娘子是盧家瞧不上的,五娘子卻是想盡法子要做妾的,哪裡還有人敢要。
蘇雲看了看她們,笑道:“這倒不好說,若是有什麼合適的自然是要替四娘五娘留意。”
她轉過話頭:“只是你們來時不曾先使人捎了信來,全然不曾準備下來,方纔我使了人去盤下一處院落,給嫂嫂和四娘五娘先住下,一會子使了人過去收拾一番便是了。”
王氏不等她說完便起身尖聲尖氣地道:“怎麼,你還不肯留了我們在這宅子裡住?莫不是還未當上刺史夫人就瞧不上我們了?”
蘇雲無奈地搖搖頭:“嫂子且莫氣惱,並非我不肯留了嫂子和妹妹們在宅子裡住,只是宅子裡如今還住着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實在是不便留下你們。”她故作高深的模樣。
“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你還能認得什麼樣了不得的人物!”芳娘嗤笑道。
蘇雲正了正色,壓低聲音,煞有其事地道:“乃是壽安公主殿下,就住在我這宅子裡,也是爲賜婚之事而來。”一旁立着的小巧差點沒笑出聲來,蟲娘要是知道只怕又要翻白眼了。
公主殿下!四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可是天家貴人,似她們這等出身漫說見到,便是聽也是甚少聽聞的,居然與蘇雲這般要好,還住在她宅子裡?!
好容易定下心來,王氏這回不敢再放肆了,有些戰戰兢兢地開口道:“雲娘,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求見公主殿下,若能與公主殿下說上話,也是莫大的福氣呀。”不止是她,連曹氏和蕙娘、芳娘也都是眼巴巴望着蘇雲,若是她們能夠跟公主有來往,日後還怕不得人高看麼。
蘇雲抿嘴輕笑:“殿下如今在休息,改日再帶你們拜見吧。”
這下子王氏幾人也不再糾纏不能住下的事了,安安分分吩咐下人跟着過去那邊院落收拾。
安頓下來,王氏悄悄閉了門,與曹氏輕聲道:“二郎媳婦,今日雲娘說那位公主殿下,若是能夠多多交好大有好處呢,不如明日咱們就讓雲娘帶着去見一見,送上份厚禮,想來能夠得公主喜歡的。”
曹氏雖然心裡也是如此想,卻不願聽王氏的話與她一道去,她只是笑了笑:“只是不知大嫂要送什麼厚禮與公主殿下?”
王氏一愣,她的意思就是兩房一起出些銀錢添置厚禮送去,怎麼曹氏卻問自己要送什麼,她皺着眉:“難不成你不送?”
曹氏笑道:“自然是要送的,只是還是分開送更好,日後若是有事相求也能多說幾句。”
王氏一想也是如此,跟二房一起送,指不定她捨不得銀錢,反倒叫公主瞧不上,她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來時帶了一百金,就用五十金置辦些貴重禮物送去。”
曹氏聽得心裡暗暗發笑,公主殿下何等尊貴,哪裡瞧得上五十金置辦的禮物,反倒瞧不上這鄉氣的做派。她思量着,不若買上些年輕女娘喜歡的精緻小物,也能討了公主喜歡,還不用多花什麼銀錢。
另一間廂房裡,芳娘已經攤開一牀的衣裙,細細挑選着,一邊對蕙娘道:“我就說了這一回來幷州,必然是要多準備些衣裙,這裡可比不得洛陽,怕是想要多做幾件衣裙都難,何況是要拜見公主,穿得寒酸了平白招人笑話。”
蕙娘卻是低着頭,慢慢收拾着自己的首飾細軟,她的心思全然沒有放在那位公主身上,公主再尊貴也是跟蘇雲孃親厚,自己幾人就是再怎麼用心也不能叫她多看幾眼,倒是聽說那位刺史是皇族宗親,又是年輕人品出衆,只是怎麼會看得上蘇雲娘這樣身份的人?她暗暗動了幾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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