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隊伍裡的人也都知道，這只是在關中行走時，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等過了洛陽，到了黃河下游的受災地，別說有雞有肉了，怕是連顆青菜，都是奢侈！
這兩天，關於黃河決口，山東受災的消息，已經漸漸在大唐傳了開來。
雖然小李子第一時間就命人大開糧倉，賑濟災民，但恐慌的情緒，依舊不可抑制的在整個大唐內部蔓延開來。
不用說別的，光看看關中，這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那剛被壓下去的糧價，再一次陡然上升！並且比之前升的更快，漲得更厲害！
這下子，即使官府動用強項令，硬生生抓了好幾個糧店掌櫃，也根本制止不了那越漲越高的糧食價格！
因爲這個時候，不管誰有糧食，都不會再輕易拿出來出售！這不光是商人在囤積居奇，更多的，也是怕糧食賣出去，自己再給餓着！
市面上沒有糧食流通，這就導致一些居住在城中，家中並無多少存糧的百姓，爲了求一口吃食，不得不拿出比原先高十倍，百倍的價格。
在供需關係嚴重失衡的情況下，糧價不飛漲纔是怪事！
“其實，如果人們不要如此恐慌，將手上的糧食相互勻一下，撐到天氣轉暖，運河解凍，南方的糧食就會運到關中。
雖然在這次寒潮之下，南方也受了影響，但那邊自古以來就屬於富裕之鄉，加上這些年推廣的三季稻種，撐個兩三年，應當不成問題……”
吃完了飯，蕭寒，劉弘基，華老頭三個人圍着篝火盤腿而坐，話題自然而然就引到了這次賑宅之上。
說起來，蕭寒在過年的時候，就用募得的那些款項，在江南購買了很多的糧食！可惜運河一直不開，糧食就只得靜靜的堆在倉庫，發揮不出任何作用，否則有了那些糧食到來，也不會讓糧價漲到如今這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把所有人的糧食都勻一下？”
聽到蕭寒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劉弘基一雙牛眼都快瞪出來了，只見他直勾勾的盯着蕭寒，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你覺得，那些世家大戶肯將手裡的糧食交出來？他們不交，難不成指望那些稍有餘糧的百姓交？”
“咳咳，讓他們自覺交出自己的糧食，自然是不現實的。”看到劉弘基的模樣，蕭寒也是禁不住苦笑搖頭，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這性命攸關的糧食，就算是一根菜，一根柴，你想讓那些以家族興衰爲第一目的的世家子拿出來勻給其他人，那都是極其困難的！
“哼哼，照俺說，陛下就不該如此優柔寡斷！直接挨個點名強借！管他誰誰誰，限三天內，都給老子湊夠一萬石糧食，湊不夠，嘿嘿……”
劉弘基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卻帶着幾分冷意！
到底是土匪出身，做事就是簡單粗暴！這類似劫大戶的事情在他口中說出來，平常的就像是跟蕭寒討論明天早晨是喝稀飯，還是吃饅頭一般，
“還沒到那一步……”聽了劉弘基的話，蕭寒翻了個白眼，嘆口氣道：“再說了，要是陛下真這麼做了，能不能徵來糧食不說，那些言官還不立刻炸窩？到時候，一個搜刮民脂民膏的臭名聲，怕是怎麼都丟不掉了。”
蕭寒說的沒錯，這強徵大戶的事情，後世好像有個皇帝也這麼幹過，就是結果不太好，不光糧草沒徵集來，國家也給一併丟了。
“咦？既然你們說強徵不行，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就在蕭寒和劉弘基倆人唉聲嘆氣之時，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華老頭卻突然開口道：“我聽說，陛下前一陣不是弄了個國債券，跟百姓大戶借錢麼？既然錢都能借，那何不再借點糧食？到時候江南的糧食到了，再還給他們就是？”
“借糧？還是這個時間借糧？”猛的聽到老頭的話，蕭寒和劉弘基兩人頓時面面相覷。
哎，這老頭，把事情想的也太簡單了吧！還跟募錢一樣募糧？真當這兩樣是一種東西？
錢？那是什麼？說白了就是一些生硬的金屬罷了！飢不能食，渴不能飲！哪怕沒有了，人也不一定會死！
但是糧食，則不然！
尤其是在現在的時候，這要是將自家的糧食捐贈出去，等自家沒糧斷頓了，再要不回糧食，那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活活餓死這一條路而已！
所以，別看那些商人大戶在此前一擲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要真讓他們把家裡糧食拿出來，這些人絕對會紅着眼睛，抄着菜刀跟你拼命的！
“哎！說到底，還是儲存的糧食不夠多，聽說在前隋時盛放海量糧食的含嘉倉，這些年就從來沒有滿過！”
重重的嘆息一聲，劉弘基仰面躺倒，看着頭頂的夜空靜靜地發起呆來。
對於老劉來說，讓他提刀子砍人沒問題，可要他想法子賑災，這就屬於母雞屁股上拴繩子，淨扯淡！
“前些年，年年給突厥人進貢，後來，年年打仗！這兩年剛剛好了一點，結果就遇到這麼檔子事，含嘉倉現在還能擠出點糧食運去救災，就已經很不錯了！”
蕭寒學着劉弘基的模樣，將手臂枕在腦袋下面，同樣躺倒在地，看着天上的一彎新月。
“哼，你們在這慢慢想吧！老夫要去看看帶來的草藥！”看到蕭寒和劉弘基頹然的模樣，華老頭哼了一聲，起身向着隊伍末尾的大車而去，那裡，有他在三原縣帶來的幾車藥材。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尤其是這種天氣馬上就要轉暖的季節。
爲了防止疫情肆虐，所以蕭寒纔會想起喊華老頭找兩個人跟他一起賑災，只是他沒想到，華老頭會親自而來罷了。
老頭走了，篝火旁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靜，除了不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鼾聲，就只有紅彤彤的柴火偶爾被冷風一吹，發出的噼裡啪啦的爆燃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