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些城中,一路晝夜不停趕路的李明心小隊早在半日前就入城了。
李明心在半路就已經醒來了,不過因爲急火攻心吐血受內傷,所以非常虛弱,一路上都是靠衆人擡着趕路,直到進了邏些城回王宮之中,隴西李氏的李六纔將李信忠留的密信交給李明心。
懷着複雜的心情,李明心拆開了手中的密信。
自己的至親大哥竟然步步算計自己,毀了自己的聲譽,毀了自己的愛情,甚至毀了自己的世界觀,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於他,要知道當初自己是一片好心想要來保住他性命的。
對於李信忠的做法,李明心的心中不知道是該怨恨還是該仇視,正如終南書院的李綱老夫子所言,李明心此子不是個惡人,甚至是個心地良善之人,因爲滅族大仇而不得不站在了大唐的對立面,但是他的心中到底還是有自己做人做事的一根底線的。
“二弟,爲兄知道不該算計於你,讓你揹負家族全部仇恨,害你失去了一切,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悔不該不聽太爺爺的話,仇恨矇蔽了爲兄的雙眼,也因此連累了你和同族。
今日形勢緊迫,不得不斷臂求生,爲兄會帶兵引開大唐衆人,並且將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在你的同門面前洗清你的冤屈,只有這樣你才能重新被同窗接納,也只有這樣,我隴西李氏才能在這次大劫之下留得一線生機。
爲兄一生殺人無數,所造之孽恐怕連輪迴都不得入,註定了不得善終。
但是滅族仇恨在我心中堅如鐵石,臨死我也要帶着仇恨拉上幾個墊背的,並且告訴他們,你已經帶人逃出吐蕃。
不過這個是虛假之言,在吐蕃多年,沒人比爲兄更加了解這裡了,吐蕃地處高原,是屏障也是牢籠,向北是死地,向東向南都已經歸屬大唐了,向西是天險大雪山,過之九死一生,所以已經沒有後路留給我們了。
只有投降一條路,你以吐蕃新任國主之名義,舉國投誠吐蕃,這樣表示你的誠意,此功可比滅國軍功,加上你的誤會解開,同門相助,定然可保一份富貴,最不濟也能圖個周全。
希望二弟莫要以爲兄作念,被仇恨矇蔽一生害人害己,當謹記太爺爺囑託,不問恩仇護佑族人延續血脈,爲兄這就去尋太爺爺,當面請罪了。
不義兄長李信忠絕筆。”
呵、呵呵,不義兄長?
可惜啊,你算計一生,可謂是算無遺策步步狠辣,這臨終絕計也算天衣無縫,不過你卻一直算漏了一件事,你的對手太過強大,他可是天下第一人,他會看不透你的謀劃嗎?
無論你如何想要幫我洗白,投敵賣國殺傷同族同門的罪孽終究我難逃罪責,此刻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李明心步履滄桑的走到了大殿上方書案之前,提筆寫道:“恩師白字簡之親啓,不孝叛門弟子李明心拜上。
昔日爲救家兄,弟子曾不顧恩師教誨囑託,依然選擇了對立和仇恨,不成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害了無數人因我們兄弟喪命,甚至昔日對我頗爲照顧的同門也傷殘無數,弟子之行愧對天地。
雖然明知恩師放我下山時爲了證心明道,然錯就是錯,惡行既做當得惡果。
知道恩師仁心可納天地,但是弟子不願從家兄之計讓恩師以身抗法,損害恩師和書院聲譽,則弟子罪責再增一分,縱然苟活於世也無顏行走人間。
今日不肖弟子李明心願意陪同兄長李信忠以死謝罪,藉助吐蕃攻伐大唐,帶來兩國無數災禍,全都是我們兄弟二人所做,跟其他族人無關,請恩師明鑑。
隴西李氏族人已經存世無幾,且幾經戰火再無復仇之念,他們都是一羣想要活命的可憐人,求恩師慈悲開恩,留下弟子族人一條生路,弟子九泉之下感激涕零。
傷害同門恩將仇報之罪,李明心萬死莫贖,只得來世再算了。
李明心一生只愛過三妹一人,但卻辜負了佳人情誼,請恩師代爲回絕,莫要因爲一個不值之人壞了三妹一生幸福。
不肖弟子李明心絕筆。”
寫完這些,李明心彷彿耗盡了一切精氣神一樣,再也忍不住,一口心血吐出,染紅了整張信紙,手中之筆落於地上。
慢慢擡頭看着遠處,那裡是自己太爺爺老李正的墓地方向,眼中充滿了懊悔。
隨後轉頭看向了西邊,那邊應該就是李信忠的所在了吧。
嘴角輕輕一彎,李明心輕聲呢喃道:兄長,今日李明心踐行當日與你的誓言,兄弟有生同生,有死同死,你我,今生兩清了。願我們來世莫要再做兄弟!
說完這臨終一句話,李明心就這樣低下了頭,一個大才就這麼在痛苦和悔恨中溘然而逝。
不得不說,李明心的一生是個悲劇,幼年家族遭逢大變,被屠戮殘殺靠着東躲西藏苟活,親人一個個離去讓他心中埋下了很深的陰影,愛護他的太爺爺李正長老用性命爲他求得一個名師白凡,藉此爲其逆天改命。
可惜,三年機緣運道將成,卻被自己的至親兄長陷害直死不瞑目的境地,可悲,可嘆,最後一句話,可以說是他內心一切痛苦的釋放了,希望他來世有個好點的命運吧。
吐蕃士卒基本上全被李氏兄弟帶出去防禦臧河,邏些城沒兵沒將羣龍無首,沒有絲毫防禦可言,大唐不費吹灰之力就入城拿下了這座吐蕃國都,至此,跟大唐對峙多年的西邊強國吐蕃宣告滅亡。
不久之後,李元霸等人進駐邏些城,帶着李信忠,在吐蕃大殿見到了李明心吐血而亡的屍首。
白凡扶起這個自己養活了三年的愛徒,拿起了書案上面的兩封信細細看來,心頭十分複雜,慢慢的,眼眶有些溼潤了,時也命也,一個小小的身板卻因爲如山般的仇恨被壓垮,這不是對錯,這是一種可悲,徒弟,願你去的地方不再有仇恨廝殺,是爲師無能,沒有教你如何面對這個艱難的世道活下去。
洪千里等人全都看到了桌上的密信,看着捂住胸口含恨而死的師弟李明心,全都嘆息不已。
“李信忠,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你可真是一個很好的至親大哥呀。”洪大力憤怒質問道。
李信忠臉色死灰癱軟在地上,一句話不說,此時的他,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智珠在握,儼然一副世界晦暗的絕望表情。
“呵呵,死了,死吧,死了好,全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聽到這句呢喃,衆人徹底憤怒了,李元吉上前抓住李信忠的衣領,就要開始虐殺。
這時背在秦懷道身後的英雄劍竟然顫抖不已,絲絲劍鳴聲傳響在衆人耳邊。
李元吉揮手一招,英雄劍主動出鞘入手,浩然正氣一時間瀰漫在整座大殿。
英雄劍下,奸邪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