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告辭,馬上回去配藥。”左少陽站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馬周是宰相嗎?”
當年參加科舉,馬周就在左少陽旁邊,因爲沒有火爐,凍得手指僵硬,握不得筆,寫不了答卷,急得直哭,是左少陽送了他一爐火,兩人就此結緣,後來又聘用馬周爲赤腳基金會副會長。左少陽離開京城之後,兩人就失去了聯繫。
皇帝黯然搖頭道:“馬卿把赤腳基金會搞得很出色,朕很欣賞,一直讓他當上了宰相,但是已經在去年病逝了,死前還唸叨你呢。”
左少陽不禁一呆,想不到自己不在的這十五年,馬周這位貧寒好友也去世了。嘆了口氣,提着出診箱離開了寢宮。
門外,長孫皇后等人都等着,見左少陽,都迎了上來,目光中都是關切之情。
左少陽道:“皇帝的病非常危重,必須儘快得到正確的治療。我現在就回去煎藥,每天兩次來給皇帝送服。皇帝已經答應了由我直接煎藥給他服用。別人不要插手。另外。我跟皇帝說好了,只吃我的藥,那什麼國師的丹藥,還有別的任何藥,全部都停止服用。否則我就不管了。皇帝已經答應了,希望娘娘和諸位能夠監督皇帝,事關皇帝龍體安危,不可兒戲。”
長孫皇后等人都頻頻點頭,問道:“那國師的丹藥有問題嗎?”
“皇帝的病就是這些丹藥給害的,你們說有沒有問題?”
衆人面面相覷,他們也是不相信國師做的丹藥會有問題。但是聽神醫這麼強調了,也都點頭答應。
左少陽又叮囑羅公公給皇帝平時吃的生蛋清等食療物品。
接着,皇帝把羅公公叫了進去,讓他安排侍衛保護左少陽和左家。羅公公急忙把大內侍衛叫來做了安排。
這期間,左少陽叮囑徒弟杜銘好生照顧皇帝,等皇帝病情平穩了,再去家裡拜訪師孃和幾位師弟師妹。
侍衛們動作很快,五名武功高強的侍衛將化裝從僕從跟隨左少陽貼身保護。其實埋伏的侍衛羅公公另行安排。
帶着這五名侍衛,左少陽騎上小毛驢,甩着小鞭子,出宮門而去。
左少陽騎着毛驢回到家,左貴老爹等人都過來詢問情況如何,左少陽自然不會說,皇帝的身體狀況那可是,不能亂說的。
藥鋪設計的時候就已經給左少陽單獨設計了一棟一明兩暗的三間套間的藥房。裡面有專門的普通藥的藥櫃,更設有他自己在後花園種植的和在合州種植的唐朝以後纔有的新藥。同時,還有一間房是專門用來煎藥的,裡面砂鍋、爐火一應俱全。另一間則是設備齊全的炮製房。
左少陽安排那五名侍衛的兩名負責守護這間專門藥房。因爲今後給皇帝配藥,就是在這裡面進行。得確保萬無一失才行。這藥房房門平時上鎖,鎖只有他自己一人掌握。
左少陽獨自在屋裡揀藥煎熬,然後用砂罐裝着,在剩下三名大內侍衛護衛下,騎着毛驢又回到了皇宮的李世民的寢宮裡。
親自給李世民服藥之後,左少陽又離開皇宮,回到家裡。
喬老爺、喬冠、祝藥櫃、鮑掌櫃、曲鳴、瞿家人、甄家人等很多親戚朋友得知左家重回京城,都來探望。
經過十五年,左少陽當初的怒氣已經消減很多,也能理解這些人當初遠離落難的自家的無奈,所以也出來招呼。
喬老爺已經年紀大了,瞿興更是老眼昏花,喬冠已經當上了刑部員外郎。交談中得知,許胤宗老神醫已經去世了。老神醫甄氏兄弟也都已經先後去世了。現在甄氏醫館是甄權的大兒子甄懸掌管。甄權的重孫女甄瑤已經嫁人了。吏部侍郎彭炳,在數年前因爲中風偏癱了,如今回老家養病去了。
左少陽的同榜狀元曲鳴,上次因爲把左少陽引來化解了太上皇李淵的危機,得到皇帝的賞識,已經升任從六品上的起居舍人。榜眼邱一壺在曲鳴的幫襯下,當了太醫署的九品助教。
雖然三鼎甲中就左少陽現在是平頭百姓,但是他們兩位都知道,左少陽是皇帝的大紅人,那是無冕之王,所以巴巴趕來巴結。
左貴老爹是特別高興的,人來得越多他越高興,因爲他現在已經是三品高官了,他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當上這樣的高官,雖然只是無職無權只有待遇的散官,卻也已經讓他連續好幾夜都睡不着了。
現在親朋好友來拜訪,阿諛奉承的話滔滔不絕,更是讓他眉開眼笑。
左少陽第二天一早就把藥鋪開張了,藥鋪開張跟別的買賣不一樣,不張燈結綵,不大鳴大放。也不呼朋喚友擺宴慶賀。就把屋子打掃乾淨,掛上牌匾就行了。
藥鋪幾個孩子已經打掃乾淨了,這天一大早,跟着父親打開大門,便算是開業了。當然,門楣還空着,等着皇帝御筆匾額。
左家七個子女中,大兒子左文寧和大女兒左文芝、三女兒左文雪不學醫,其餘四個學,左少陽分派任務,二兒子左文靖和嫡子左文遠站藥櫃負責揀藥。小兒子左文山跟自己坐堂問診。二女兒左文兮抄方,主要看婦科。而妾室白芷寒和苗佩蘭是他的手術助手,負責安排手術。
左家新的貴芝堂門面並不太大,但是後面有專門的住院部,這是一點是別的藥鋪醫館所沒有的。外面藥鋪的藥櫃,除了普通常用藥之外,還有一個專門的藥櫃,放的是左少陽的新藥。這些藥是放在一間單獨的房間裡的。
貴芝堂開業了,沒有通知什麼人,靜悄悄地開的,所以除了左鄰右舍,便沒什麼人知道。而左家離開京城已經十五六年了。當初左少陽的名氣,也是在東南醫館和赤腳醫館創下的,貴芝堂沒有開業過,所以京城很少有人知道貴芝堂的名號,在古代通訊不發達的時候,消息傳播也很慢,所以早上開業,都快到中午了,竟然沒有人來就診。
左家鄰居來幫忙開張了,這鄰居其實本來是來串門的,十五六年沒見開門,現在終於開了,過來看看熱鬧。
鄰居是兩位中年人,十五年前,他們還記得左家被官府抓走的情景,當然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還以爲左家遭受了一場大磨難,心裡同情,過來瞧瞧。
左少陽很高興,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趕緊親自招呼老兩口坐下寒暄。
老頭姓慄,老兩口以前就是左家鄰居,知道左少陽以前是醫科探花,後來又當了太醫署的郎中,再後來辦了個赤腳醫館,給窮人治病不要錢,只是後來倒黴了,一家人被官府鎖了去,後來雖然放了,但左郎中被關進大牢裡了,再後來就不知道了。想必落難了很多年,所以一個勁勸解左少陽說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現在開了藥鋪,一定能慢慢把家興旺起來。那老太婆只是眯着一雙眼,很少說話,老臉上卻也滿是微笑。
左少陽心裡很感動,瞧那老太眼睛,捋着黑鬍鬚問道:“老嫂子,你這眼睛這是怎麼了?”
慄老太兩口子當初認識左少陽一家,眼見十多年了還是很年輕,而孩子已經十多二十歲了,所以叫自己老嫂子一點沒錯。忙答應道:“是啊,就這兩年,眼睛看不清東西,在屋裡還好一點,出門太陽底下,眼睛都睜不開,又幹又澀,看了好些大夫都看不好。”
左少陽道:“如果老嫂子願意,可以讓我的兒子替你瞧瞧。他醫術還不錯的。”
慄老太忙道:“行啊,我們倆過來,也是來順便看看這眼病的。就給瞧瞧吧。”
左少陽招手把小兒子左文遠叫了過來,現在藥鋪裡沒有別的病人,幾個孩子都圍攏過來瞧熱鬧。
二兒子左文靖見左文山一本正經切脈望舌,便笑道:“這還用看?分明是風火眼唄嘛,用清熱瀉實就行了。”
左文兮搖頭道:“我看未必,如果這麼簡單,別的郎中早就治好了。你沒聽說老人家去找了好些郎中都沒有治好嗎?”
“那你說是什麼?”左文靖不服氣。
“照我說,老人家身子骨弱造成的,應該大補氣血,氣血補足了,眼病自然好!”
左文靖對父親左少陽道:“爹,你說我們倆誰說的對?”
左少陽笑而不答,望向嫡子左文遠:“你的意見呢?”
左文遠見左少陽的神色顯然並不贊同兩個的意見,便微笑道:“老人家這病的確古怪,看着像風火眼,但是這的確太簡單了,別的醫者應該能治好的,但是經年不治,想必不是風火眼。應該從其他方面找原因。”
等左文山診查之後,左少陽讓其他三個孩子都診脈望舌問診之後,道:“現在你們有什麼意見?”
三人都察覺他們的觀點左少陽不贊同了,也就不好再說出來。
小兒子左文山沉吟片刻,道:“老人家顏面色黃,體質較差,白睛微紅不腫,脈象偏弱,這不是急性風火眼,不能清熱瀉實,也不能大補氣血,而是整體營衛失調,氣血不和影響到了眼部,使眼睛失養。”
左少陽緩緩點頭:“文山看得很仔細,病因也抓得很準。該用什麼藥?”
“桂枝湯!”左文山緩緩道。
哈哈哈……
左文靖、左文兮都笑了,唯獨嫡子左文遠沒有笑,雖然他開始也準備笑的,但是在笑出聲的一瞬間,他看見了父親眼中讚許的神情,立即收斂了笑容。
左文靖和左文兮卻沒有察覺,左文靖笑得前仰後合:“父親如此推崇你,你也不給父親增光,——誰都知道桂枝湯是治太陽中風證的,你卻用來治眼病,當真是張冠李戴。哈哈哈”
左文山沒有笑,也沒有愧色,只是靜靜地坐在哪裡。
左少陽等她們兩笑完了,才問道:“你們兩說說,桂枝湯除了治療太陽中風證之外,還能用於什麼地方?”
左文靖想了想,道:“還能用於表證發汗之後表邪不盡表證未解。
左文兮道:“我記得好象還能治營衛不和。”
“很好!”左少陽點頭道,“文山前面已經說了,老人家這病不能清熱瀉實,也不能大補氣血,因爲老人家的病,是整體營衛失調,氣血不和而影響到眼部失養的。所以用桂枝湯是對症的。這桂枝湯是最基本最常用的方劑,你們爺爺就是善於用桂枝而出名,咱們貴芝堂這名號由來便在於此,可是你們兩卻連這基本的方劑都沒有弄懂學透,學而不思,半瓶醋響叮噹,需要痛下苦功才行啊。”
一席話說得左文靖和左文兮兩人面紅耳赤,低下了頭。
當下,左文山開方用藥,這慄老太只用了三劑藥,眼睛便恢復正常了,逢人就說左郎中的小兒子了不得,才十歲,已經是醫術如神了。
左少陽本來告訴皇帝李世民,自己的藥鋪開業是在第三天,結果第二天他就開業了,第三天羅公公帶着皇家樂隊敲鑼打鼓絲竹聲聲前來送匾,卻見左家藥鋪裡已經有人在求醫問藥了,很是愕然。
左少陽也不解釋,拿來梯子,讓兩個兒子擡着皇帝御筆親書的“貴芝堂”匾額掛在了藥鋪門楣之上。
開業後幾天,來貴芝堂就醫的病人開始增多,畢竟左少陽當年曾經名震整個京城,特別是他的開胸剖腹療傷術,他炮製的烏頭附片,已經廣爲使用。一旦知道他家開藥鋪坐堂問診之後,加上皇帝御筆親題了字號匾額,消息更是長了翅膀一般,一傳十十傳百,前來就診的人翻着倍地漲了起來。很快就不得不拿號排隊了。
左少陽除了每天兩次給皇帝煎藥進皇宮送藥之外,其餘時間便都在醫館裡坐堂問診。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只服用了半個月的藥,皇帝李世民的病就已經根本好轉,他的病是中毒,而治療鉛和汞中毒,左少陽這個科班出身又有二十多年行醫經歷的郎中還是很有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