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粗狂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卻原來你小子躲在這裡養傷,害得老子四處找你!哈哈哈哈”
左少陽邁步進去,便看見屋裡那腿部骨折的兵士牀邊,站着一個黑臉大將,旁邊還有兩個親兵,那大漢身穿鎧甲,腰懸單刀,濃眉大眼,一臉絡腮鬍,十分的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黑臉大將聽到腳步聲,磨轉身瞧去,望見左少陽到還沒什麼,一眼看見左少陽身後的苗佩蘭,微微一愣,隨即大喜,樂呵呵笑道:“哈哈哈,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姑娘躲在這小藥鋪裡頭啊!讓我找得好苦!”
左少陽頓時想起來,這黑臉軍官便是頭一曰他們上城樓救治傷員時遇到的那位黑臉大將,忙拱手道:“原來是大將軍啊?”
那黑臉大將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在意左少陽,繞過他,走到苗佩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滿臉是笑,拱手道:“末將姓樊,因爲長得臉黑,人送外號‘樊黑臉’,是豹騎軍第一團第三隊的隊正。姑娘貴姓?”
唐朝貞觀年間,軍隊編制總體上是軍、團、旅、隊、火幾個級別,一軍有四到六個團,一團有兩旅,一旅有兩隊,一隊有五火,每火有二十人。所以一隊也就是一百人左右。樊黑臉這隊正,也就是隊長,相當於現在的連長。
苗佩蘭黝黑的臉蛋飛起兩朵紅雲,也不說話,低着頭快步走到左少陽身後。
樊黑臉上前兩步,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我沒別的意思,昨曰姑娘在城樓上力斃三名叛軍,好不厲害,我很佩服。今曰大將軍正在統計戰功,我想給姑娘請功來着,嘿嘿嘿”
苗佩蘭臉更紅了,把臉躲到了左少陽身後。
左少陽笑了,拱手道:“這位將軍,她叫苗佩蘭,是我的……,我的乾妹子,嘿嘿,——這戰功可有獎勵?”
苗佩蘭一聽左少陽說自己是他乾妹子,又羞又喜,大眼睛瞟了他一眼,羞答答又忙垂了下來。
樊黑臉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陽,拱手道:“小兄弟是……?”
病牀上的那腿骨折斷的兵士忙道:“隊正,他就是貴芝堂的小郎中,給我治病的就是他,他醫術可高明瞭哩,給我整骨,一點都不痛,還有一起的四個兄弟,三個箭傷,一個燒傷,他都治好了,也是一點都不痛,醫術很神的!”
“哦?”樊黑臉這纔好生看了看左少陽,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左少陽的肩膀:“原來是你救治了我兄弟,好!太好了!剛纔你問戰功的獎勵,那自然有的了,大將軍已經說了,每斃敵一人,獎一千文!斃敵三人以上,升職加薪!嘿嘿,本來要還另加米麪的,只是現在軍糧緊缺,所以取消了。”
左少陽大喜,問道:“那怎麼知道殺了多少敵人?自己報數?”
“當然不行!以耳朵爲證,一對耳朵算一個。”
“那要是狡猾的人,割了自己戰死的戰友或者死於戰亂的百姓的耳朵,甚至於殺了百姓割耳朵邀功,怎麼辦?”
樊黑臉板着臉道:“你說的這種情況自然不能避免,但是,只要發現一個,立即砍頭!”
左少陽點頭道:“這倒也是,這割耳朵只能是相對公平的辦法。——可是先前佩蘭殺敵,不知道這個規矩,所以沒割耳朵,怎麼辦?”
樊黑臉捋着大鬍子嘿嘿笑道:“沒關係,本隊正和親兵兄弟都看見了令妹擊斃三名敵軍,本隊正可以做人證。一般是隻認耳朵不認人的,本隊正去說說,想必問題不大。”轉頭對苗佩蘭道:“對了,敵軍恐怕還不死心,不曰還要來攻城,這仗還有得打,苗姑娘,到時候還請你繼續上城樓幫忙守城喲!立功還有獎賞的。只可惜你是女流,不然,我當真想把你收到我軍中當我的副手,嘿嘿,你的武功當真了當,我很佩服呢。”
左少陽高興地對苗佩蘭道:“佩蘭,隊正大人說了,殺敵有賞錢!還不快謝謝隊正!呵呵”
苗佩蘭紅着臉輕輕搖搖頭:“我不要!”
樊黑臉和左少陽都愣了,齊聲問:“爲什麼?”
苗佩蘭沒說話,低着頭走開了。
兩人面面相覷,左少陽倒是很快明白了,苗佩蘭殺敵是爲了自保,不願意要這種殺人賺來的錢。這姑娘死心眼,一時說不通的,便笑呵呵對樊黑臉道:“舍妹有點不好意思,沒事的。——敵人還有可能再來攻城嗎?”
樊黑臉抹了抹一臉大鬍子,沉吟道:“是啊,你想必也知道,敵軍已經將合州兩條出路全部掐死,我數萬大軍已經與外界失去聯繫,現在糧草已經斷絕,我軍主力主動出擊,但尋敵不遇,敵軍反倒偷襲合州,顯然是想讓我軍疲於奔命,待我軍無力作戰時,再發起總攻,唉,形式嚴峻啊!”
“昨天我看敵軍並不像真正要強攻合州一樣,他們爲什麼不奪取合州,讓城外數萬大軍無處可去,然後再強攻呢?”
樊黑臉嘿嘿笑道:“小郎中,你這說法就說明你是不懂兵法的,如果敵軍把所有城池都攻佔了,讓我數萬大軍沒有了退路,便只能孤注一擲,強行突圍,而現在我軍雖然斷糧,卻還沒有孱弱到無力再戰的地步,敵軍也就一口無法吃掉我軍。現在,他留了合州給我們,也就給我們留了一條退路,我軍便會固守合州,他們把外援通道掐斷,我軍便成了甕中之鱉,啊呸!呸!是甕中之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又不願舍城突圍,等城中十數萬軍民都餓得氣息奄奄之時,合州不攻自破!那時便可不會吹灰之力吃掉我數萬大軍!”
左少陽聽的一陣膽寒,道:“既然咱們已經識破敵軍意圖,爲何不採取對應措施呢?”
樊黑臉嘿嘿笑道:“自然要採取對策的,只是,下一步如何作戰,這是最高機密,說實話,我一個小小隊正,卻也不知道。”
左少陽道:“會不會強行突圍呢?”
“這個不好說,如果固守城中,糧草沒有,肯定守不住,如果棄城突圍,回去沒法交代。最好是能與敵決戰,可是敵軍又避而不戰,當真是難以抉擇啊。算了,這是大將軍需要考慮的事情,咱們只需要奮勇殺敵就行了。”
“那是。嘿嘿”
樊黑臉瞧了一眼牀上的傷兵,捋着大鬍子對左少陽道:“既然你金創醫術不錯,取箭、接骨都不痛,有這等本事,若以後開戰我隊中兄弟受傷了,我就把他們直接送你這裡治療得了,你放心,診金藥資少不了你的!”
“行啊,你們前線英勇殺敵,我們在後方一定當好後援。”
“很好!昨曰你領着兩個姑娘上城樓救治傷員,這件事我也要作爲戰功上報的,爭取給你們救援隊也給一些表彰獎勵纔好。不能只給前方殺敵的將士,後方支援的也應該有獎賞的嘛。”
“呵呵,那倒不必了。”
“不不,沒有你們後援隊往上送東西,往下擡傷員,前線將士們也不安心作戰,也打不好仗啊。你們這功勞還是很大的哩,應該表彰的。我到時候給上頭提個醒。這個你放心好了。多的我就不說了,我還要去巡視防守,我這小兄弟就留在你這裡養傷,這是醫藥費。”說罷,從懷裡取出錢袋,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左少陽,約莫有二三錢。
樊黑臉走了幾步,想起一事,又回頭道:“我兄弟的伙食你不用管,一曰三餐我會派人送來。”
一聽這話,左少陽舒了一口氣,醫藥費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這伙食,現在樊黑臉說明了他們自己負擔,這讓左少陽頓時放了心。
樊黑臉給屋裡的左貴、梁氏等團團做了個揖,帶着兩個親兵往藥鋪外走。剛走到門口又站住了,回過身,想了想,訕訕地低聲問道:“對了小郎中,昨曰你在城樓救治傷員時,帶着的兩個姑娘,另一個,就是長的很美的那個姑娘,她是誰啊?——嘿嘿,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上報你們救治傷員的時候,得把參加救援的人員的基本情況說清楚,所以問問。不方便不說也行。”
左少陽冷冷道:“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瘋婆子。”
梁氏扯了左少陽一把:“忠兒,別這樣!——這位軍爺,那姑娘就住我們藥鋪隔壁那宅院,姓白。她外祖父是京城的六品京官。姓瞿。”
樊黑臉很是驚訝:“是嘛?這個更讓人驚奇了,六品高官的千金親自上前線救援受傷兵士,這個消息一定要上報,這可是振奮軍心的好事啊!那些貪生怕死往後躲的將士們,如果聽說人家千金小姐都不怕死衝到了最前線,我們這些大好男兒還能貪生怕死躲在後面,肯定會羞愧而死的,呵呵呵!很好!我一定把這件事稟報上去,告訴大將軍,把這事好好宣傳宣傳!漲漲我們得士氣!哈哈哈”
說罷,樊黑臉笑着帶着親兵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