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切都朝向侯傑計劃中發展。
首先,他打擊的並不是侯賽因本人,而是他背後巨大的勢力,作爲哈希姆家族的后羿,而且是最賢德的一個,侯賽因深得麥加輔士派,跟隨穆罕默德打天下最初的那批人信任與擁戴。
這些人匯聚成阿拉伯帝國一股巨大的力量,遍佈帝國廣袤的領土每一個角落,這股力量就算侯傑也除之不盡,卻又是他掌握權利的一大障礙。
就算他殺了輔士派的首領侯賽因,輔士們還會重新令立一個新首領,繼續與他作對,於是乎侯傑才煞費苦心的想了這個計劃,打擊侯賽因的聲望,讓力量龐大的輔士們自己陷入分裂與混亂中,事實上,這個效果好得出奇,侯賽因身敗名裂後,聚攏麥加的一大半輔士們當天就憤怒的出走了。
而留下的一半,繼續忠於侯賽因的力量,如埃及總督伊本與麥加大伊瑪目霍拉桑又在昨天的叛亂中被侯傑名正言順的斬殺,可以說如今侯賽因的勢力被他侯傑連根拔起,如今就算侯賽因活着,他也是個光桿司令了。
而且昨晚的巷戰中,哈里發禁衛軍同樣在叛亂者的打擊下損失不輕,而且禁衛軍的暴行還激怒了大馬士革市民,讓哈里發哈桑的支持度進一步下低,可以說是一石二鳥之計,讓他的權勢得以進一步膨脹。
可惜興奮了片刻後,侯傑還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昨晚計劃中,侯賽因是要作爲叛軍首領被斬殺的,誰知道關鍵時刻侯賽因竟然慫了,也讓他逃過一劫,尤其是侯傑試探性的上門拜訪,侯賽因所表現出的鬥志,絕對還是一大障礙。
三國時候,劉備劉大耳憑着一個破落中山靖王后代名聲還混出一個蜀帝國,更何況侯賽因還是阿拉伯帝國當代皇族近枝,絕對有着再起的本錢。
還有一方面,就是眼前這個一襲黑衣的李缺。
猛地踹門而進,怒氣衝衝的質問,震動的侯傑桌上的咖啡壺都打翻了,黑乎乎熱騰騰的咖啡撒在一大堆羊皮捲上,弄得一片狼藉,尤其是看着李缺一副頹廢的模樣,身上僞裝的黑色長袍滿是污漬,離着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讓侯傑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在閩國和你家閩王也是這樣說話的嘛?”
沒有回答,侯傑反而不悅的反問了回去,這個問題不禁讓李缺呆了一下,片刻方纔把咄咄逼人的態度收斂了一點,卻依舊憤懣難平的質問着:“爲什麼還要殺薩拉還有其餘十一個教徒?”
“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雙手趴在桌子上,李缺激動的肩膀都直顫動,急促的說着。
“侯賽因的勢力幾乎被剪除殆盡,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把他們替換回鷲巢,爲什麼還要殺了他們?他們可是口口聲聲叫你父親啊!”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袖子掃了一下灑落的咖啡,侯傑乾脆面色不愉的站了起來,輕視的看李缺那冰涼涼的銀色面具,居高臨下的說道:“你不是要個解釋嗎?好,我給你個解釋!”
“薩拉,雖然性格堅韌,但最是衝動,戰場上甚至對你這個指揮官大吼大叫,,他這個性格對刺客來說簡直是無解的毒藥,對本埃米爾有害無益!”
“剩餘的艾哈賣提,羅本這些人,他們的毅力考覈是下等,這樣的人守不住秘密。”
“之所以這些少年如此忠心跟隨於本埃米爾,就是因爲我許給他們天堂,可要按你說的把他們帶回鷲巢,要麼不給他們派任務,漫長的等待中這些人必定會對天堂絕望,那時候鷲巢就會崩潰。”
“要麼,讓他們再次出去執行任務,一旦有人被俘,既然有第一次背叛,就會有第二次背叛,唐他們熟悉的面孔,會把本埃米爾好不容易打壓下去侯賽因的聲望漲回來,到時候,孤的大計,閩王的大計都會毀於一旦,他們與其活着,還不如死了。”
一席話聽的李缺目瞪口呆,看着侯傑冰冷無情面容,驚訝詫異的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彷彿第一次認識侯傑那樣。
面對着李缺的驚呆,臉上的冷意始終沒有消退一丁點,侯傑抱着肩膀,依舊是死死盯着李缺的臉,不近人情的警告着:“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要拿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再來煩我,這就是天下!閩王也好,本埃米爾也好!權利的寶座下必須鋪着累累屍骨!”
“不,就算驅使屬下,我義父也不會像你這般冰冷無情,草菅人命!你根本不配與他相提並論,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毒蛇!魔鬼!”
從未有過的冰冷,厭惡,李缺嘶聲竭力的怒吼足足讓侯傑驚呆了數秒,直到李缺毅然決然身影,侯傑這才驚醒過來,額頭上青筋暴起,暴怒的吼道:“你要去哪兒?”
“回閩國!你說得對,我的確不適合這裡,放心,回去後接替我的會是個足夠冷血殘酷的母蛇,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
哪怕大半張臉都被面具覆蓋的嚴嚴實實的,侯傑依舊能清晰的看到李缺眼裡那濃郁的失望與嘲笑,聽到李缺毅然決然的去意,出乎意料的,侯傑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寂迴盪在侯傑的書房中,本來滿是硬邦邦的惱怒,看着侯傑沉默不語的樣子,李缺反倒不適應了,一股手足無措油然而生,偏偏不想在這個蛇蠍心腸傢伙面前流露出軟弱,李缺繃緊了身體,也是硬邦邦的與他對視着。
足足沉默了兩三分鐘,侯傑方纔重重嘆了口氣,擡起了頭。
“再幫我辦最後一件事!事情辦成後,你我天各一方,再互不相欠!”
一句互不相欠觸動了李缺,語氣終於放緩了點,李缺還是這般冷淡的模樣,生硬的問道:“什麼事?”
手慌腳亂的在桌子上翻找了起來,忙亂中侯傑甚至又把半杯咖啡打翻了,一個溼漉漉的羊皮卷方纔被他翻出來,用衣袖重重擦拭了一下,這才慌張卻又帶有些討好的遞到了李缺手中。
“幫我再殺一個人!”
提到殺人,李缺的眼底明顯流露出了一股厭惡,可惜急切於這個卷軸,侯傑似乎連平時最擅長的察言觀色都丟掉了,討好熱絡的筆畫手腳解釋道:“我要你去殺侯賽因!”
“我已經和漢志那羣鄉巴佬傻蛋約好了,他們要麥加,麥地那,來幫我殺侯賽因,兩座破城,給他們也無妨,但對那羣鄉巴佬,本埃米爾可不相信他們!侯賽因這小白臉可是穆罕默德的孫子,對他們的價值可太大了,本埃米爾可信不過他!”
前所未有市儈的模樣,侯傑油嘴滑舌晃動着腦袋,甚至都帶上了點點癲狂,狂笑着說道:“整死了侯賽因,整個阿拉伯帝國就全是我的了!哈桑那頭豬我一個手指頭都玩的死他!到時候君臨天下,這異域大國就是我侯家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所以我只信任你,來自閩國的你,你一定要親手幫我結果掉侯賽因!放心,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尤其替我劃花侯賽因那張臉,看着他惺惺作態的正人君子模樣我就噁心,對,只要你辦到了,閩王說什麼我都聽,要多少土地我都給!”
殷勤中,侯傑甚至抓住了李缺的手,滿臉討好的笑着。猶如感覺到粘糊糊,冰冷冷的蛇纏繞在自己手上,李缺觸電一般甩開他的手,又是爭權奪利,此時李缺已經對侯傑厭惡到了極點。
“事情我會去做的。”
冰冷的將羊皮卷揣到袖子裡,全然不理會侯傑討好的笑容,李缺冰冷無比的扭身就走,不過臨走到門口,李缺忽然又是回過了頭。
“你們的神保佑,幸虧你背叛了閩國!”
無比刺耳的一句話,讓侯傑討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句話過後,李缺再無留戀出了書房,盯着她的背影,侯傑到是出奇的沒有發怒,反而臉上多出了一股悵然所失的感觸。
書房中,幹駱駝糞永遠燒着的水壺又是被侯傑打開,一大勺苦澀的咖啡粉被他直接倒了進去,剛要蓋上壺蓋,想了想,侯傑忽然又是手一抖,所有的咖啡粉都被他填了進去。
漆黑的咖啡頓時翻起來粘稠的漿,特殊的濃香中,苦的令人咋舌的苦味同樣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