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流的命令以相當快的速度傳遞了出去,一時間,長安城內的東瀛武士還有一些忍者,都是開始迅速準備撤離,這些人原本分佈在長安城的各處,原本想着先在三川流所在的地方聚集,然後再統一撤離。
結果被否定了。
三川流擔心時間上來不及,並且動靜太大,可能引起大魏朝廷的注意,所以便下令所有的人,都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撤離,抓緊時間。
不過,這些完全隸屬於三川社和武士團的人緊鑼密鼓的撤退的同時,那些來大魏朝做生意的東瀛商人,卻是並沒有撤退,他們並不知道大魏朝和東瀛之間的一些事情,也不清楚三川社對大魏朝所作的大逆不道之事。
他門之中,還有些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並且有了穩定的生活和買賣,都覺的不會影響到自己,所以,便是沒有什麼動作,並且,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回事兒,還有意無意間的將這個消息給泄露了出去。
長安城天柱塔。
這座天柱塔是三年前在原本的天柱塔之上重新加固並加長而成的,專門爲麗景樓和東廠而建,在這上面,能夠一覽整個長安城的全貌,而且,塔上還有書院之人專門改造建立的目前大魏朝最爲先進的千里鏡。
在這裡,幾乎是可以明察整個長安城之秋毫。
此時此刻,在這天柱塔之上,嚴衝還有一些跟隨於他的東廠百戶以及麗景樓重要門主,正一邊接收着下面送來的消息,一面觀察着長安城的情況。
“指揮使大人。”
一片安靜中,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捧着卷宗來到了嚴衝的面前,那人恭敬的拱了拱手,有些凝重的道,
“外面的消息已經傳的很厲害,就連一些民間都有了傳言,三川社和武士團的人,下達了消息,讓東瀛在長安城的人都開始撤退,已經有一部分開始有所動作了,這是麗景樓剛剛送過來的消息,裡面有他們的動向!”
“嗯。”
嚴衝接過了卷宗,視線在上面緩緩的掃過,這嘴角兒上也是隨之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揮了揮手,隨意的將這卷宗扔在了一旁,道,
“我知道了。”
“指揮使大人,消息都已經傳遞到普通的東瀛商人那裡,上層的武士團和三川社,應該已經開始大規模的撤退了,恕屬下斗膽,咱們還在等什麼?如果再不動手的話,恐怕他們都已經要逃走了!”
那名男子見嚴衝依舊是沒有下命令,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凝重,沉聲問道。
他來之前,已經是從麗景樓那邊兒得到了更多的傳言,甚至在街道上都能夠看出來,東瀛的人開始陸續往城外走,他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嚴衝到現在都沒有下令動手。
“你過來看。”
嚴衝倒是並沒有因爲對方的質疑而有什麼惱怒,自從是有了孩子以後,他的性格已經變的沉穩平和了許多,他微微的笑了笑,對着那名漢子招了招手,並將千里鏡的觀察窗口讓給了他,漢子皺着眉頭湊了過來。
“你看長安城南。”
嚴衝笑着道,說話的時候,他也是輕輕的轉動了這千里鏡的控制柄,隨着巨大的鏡頭緩緩的轉動,這名漢子的視野裡出現了長安城南的一些情況,整個城南都是十分的平靜,和之前沒有什麼兩樣兒。
該做事的做事,該經商的經商,該玩鬧的玩鬧,還能看到一戶人家正在娶親,大紅的嫁衣還有那些湊熱鬧的鄰里街坊們,以及不斷燃起的鞭炮,都是顯得格外的熱鬧,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疑惑的看向了嚴衝。
“你再看看城西和城東。”
嚴衝並沒有解釋,依舊是那副安然的樣子,陸續轉動了千里鏡的鏡頭。
城西和城東的情況,和平日裡也是沒有什麼兩樣兒,總體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平和安靜,甚至能夠看到東華門前的東廠府衙,安然而立。
“你最後看看城北。”
嚴衝將千里鏡的鏡頭最終轉移到了北面,視野逐漸的清晰,這名年輕的漢子看到了一些和西東南三面都明顯不同的情形,城北已經有一些擁堵的跡象,能夠看到不少的東瀛之人,正牽着馬車或者騎馬朝着城門的方向行駛而去。
而其中也是有着一些東瀛的商人,他們彼此交頭接耳,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是也能夠感覺到這些人神態之中的凝重,還有緊張,就連街道上的那些百姓們,也是對這情形有些好奇,議論紛紛。
“在城內動手的話,這些東瀛人的血,會污了咱們長安城的地。”
男子似乎明白了什麼,而這時候,嚴衝也是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冷笑着解釋道,
“長安城當初指定規矩的時候,就曾經考慮過一些事情,包括現在這種情況,所以呢,四個城門各司其職,一般來說,北城門是專門給這些非大魏朝的異國異族之人通行的,所以,他東瀛人武士團和三川社,想要從長安城離開,必然會選擇北城門。”
“別的城門,他們過不去的。”
“那麼……”
嚴衝的話音便是到此爲止,那名年輕漢子恍惚一下,也突然是明白了什麼,也就是說,只要他們緊緊盯着北城門,就能夠確定所有離開的東瀛人的數量和身份,然後,出了北城門之後,就可以隊他們進行抓捕了?
心中這麼想的時候,他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東廠的人,前幾日確實已經陸續離開了長安城,都是從東華門離開的,他當時看到了這種情況,但一直心裡都想着是對付東瀛人的事情,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候聯繫起來,頓時便是想明白了,東廠以及六扇門,應該早就在北城門之外做好了陷阱等着這些傢伙入甕呢!
“指揮使大人英明。”
這名漢子最終是徹底的明白過來,臉龐上閃過了一絲尷尬,然後跪在了嚴衝的腳下,沉聲道,
“小的妄自揣測,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沒事的,有想法就該說出來。”
嚴衝並沒有在意,揮手示意這人起來,然後又是吩咐道,
“既然已經知道了計劃,那便好好的去做事,讓你麗景樓的人儘可能的在北城門外面分佈一些,將這整條北長安道都給我盯緊了,儘快確定離開的東瀛人的數量和身份,尤其是,要找到最重要的那一個!”
“他們在長安城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連我大魏朝的相國大人都敢下黑手,顯然會來一個能主事的人,別的人我不管,但是這個人,絕對不能讓他離開長安道,必要的時候,督主會親自動手!”
“是!”
這名漢子聞言,臉龐上也是頓時露出了凝重和冷冽,隱約的還能看到一抹掩飾不住的森冷殺意瀰漫了出來,他拱了拱手,飛快的朝着天柱塔之下掠去,很快這身影便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嚴衝笑了笑,然後也是再度轉過了身,看向了那千里鏡之內,而這鏡頭也是依舊盯着城北的方向,仔細的看着,防備着任何可能出現的異狀。
……
城北。
熙熙攘攘的人羣涌動,雖然街道依舊是那麼的寬闊,但因爲突然之間出現了不少撤離的東瀛人的緣故,這兩日都是變的有些擁擠了起來,這讓道路上的百姓們都是有些奇怪,不時地傳來一些議論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麼,這幾日離開的東瀛人這麼多?”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很有可能啊……”
不斷的有議論聲響起,也不時的有好奇的目光投射了過來,而在一片議論聲中,一輛灰褐色的馬車也是緩緩的行駛了過來,這輛馬車看起來很簡單,很平常,絲毫都沒有東瀛的標誌,而馬車周圍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裝束。
看起來和大魏朝的普通護院家丁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帶頭的那個人確實有些不同,他身材有些矮小,穿着的是波斯的衣服,臉上留着大鬍子,面龐也是有些發黑,正嘰裡咕嚕的和周圍的人抱怨着
“怎麼回事?城北的道路從來都是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變的這麼擁擠了?”
“這些東瀛人是要做什麼?非得這個時候離開嗎?”
“真是,不知道這些傢伙搞什麼……”
這個帶頭的矮個子抱怨的時候,那馬車的車簾突然搖晃了一下,縫隙之間露出了一雙有些陰冷和小心的眼睛,隱約的可以看到裡面是一個黑袍,完全被黑暗的光線所籠罩的,看不清任何模樣兒,但卻能夠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陰冷。
這正是三川流。
他心裡明白,以大魏朝的性子,絕對不會對秦定安的事情善罷甘休的,所以,他自己也是必須要離開的,但是如何離開卻也要注意,絕對不能太明顯,引起大魏朝的人的注意,雖然他對自己的本事有些信心,但卻也不想和對方在這裡交手。
尤其是,長安城裡還有一個強到他對付不了的大魏朝督主。
所以,他決定還是低調小心一些。
他把隊伍裡的人都裝扮成了普通的大魏朝護院,然後將帶路的人也是裝扮成了波斯人的模樣兒,同時他自己也將一些很明顯的東瀛裝扮給去掉了,只剩下了這一處黑袍,並沒有什麼別的特色。
這樣就能夠明顯的將自己的身份給掩飾起來,也同樣能夠儘可能的避免被大魏朝的探子們發現,能夠更安全的離開大魏朝長安。
不過,當他聽到外面那人的抱怨的時候,也察覺到今日的行進速度有些慢的時候,他突然之間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覺,然後也是小心的掀開了窗簾,朝着這外面的街道看了一眼,隨後,他這眉頭便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整個街道上,有很多東瀛人,無論是武士團的還是三川社的,還有不少的東瀛商人百姓等等,都是在離開,而同樣的他們都是選擇的同一條路,他恍惚了一下,想到了長安城的一些政策法規,非大魏朝之人,只能從城北同通行。
“糟了!”
一瞬間,三川流便是想到了某種可能,同時他也是明白了自己這幾日都有些心慌的緣由,原本他以爲,秦定安的事情暴露以後,長安城內會有大規模的抓捕東瀛人的跡象,但是卻並沒有什麼動靜。
他一直覺的有些奇怪,難道大魏朝的朝廷做事效率就這麼差嗎?
而這個時候,他好像是明白了,長安城的那些人可能根本不是辦事效率差,而是在守株待兔,所有的東瀛人都只能從北城門離開,他們只要是控制了北城門外面的長安道,那麼,所有出去的人,都不可能安然離開了!
同時,這種方法相對於長安城的人來說,也是更加的方便,他們不需要全城搜捕,也不容易在長安城內引起混亂,甚至都不會讓人們發覺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這麼平靜的度過了……
“快回去!”
心中閃過了這些想法的同時,三川流這眼瞳猛地睜大,然後眼瞳裡也是閃過了一絲緊張,他有些不顧形象的拉開了車簾,對着前面那名負責趕車的波斯人模樣兒的矮個子吩咐道。
“大人,您……”
這個矮個子正在和旁邊的人交談着什麼,聽到這句話,一時間覺的有些驚訝,但他的疑惑還沒有說出來,就見到了三川流那冰冷而具有格外壓迫性的眼神兒,而到嘴邊兒的話也是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低頭道,
“是!”
車簾迅速的放下,三川流的面容消失在了視線中,這名波斯模樣兒打扮的矮個子,則是一邊揮舞着馬鞭,一邊對着身邊的那些人們喊道,
“哎呀,實在是太擁擠了,根本走不動,氣死了,不走了不走了,回去,不跟這些東瀛人搶路,等他們都走光了,咱們再走,快回去!”
“真是氣死人了!”
隨着他聲音的落下,這馬車逐漸的被調轉了車頭,然後朝着那來時的方向緩緩的行駛而去,馬車逐漸遠去的時候,車簾再度被掀開,三川流盯着那熙熙攘攘朝着北城門涌動的東瀛人們看了一眼,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
“你們自求多福吧!”
三川流心裡喃喃自語,然後便是搖了搖頭,又退回了這馬車之內。
“盯住那輛馬車裡的人!”
就在三川流等人往回退的時候,這天柱塔之上,嚴衝也是發現了他們的異狀,他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閃過了一絲冷冽,對着下面的人吩咐道。
他並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只是,覺的有些奇怪而已,所以,本着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讓人也過去盯着了……
“差不多了啊!”
他的視線同時看向了北城門的方向,臉龐上閃爍着陰冷和殺意,自言自語的道,
“快要到收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