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秋,十月二十九日,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二十萬曹軍返回了臨渝,不過嗎,人馬沒有立刻進營,而是在三十里外停下,一面派人進營傳令,讓文武大員前來迎接;一面排兵佈陣,隱隱做出了攻擊姿態!
這也不奇怪,曹操創下豐功偉業,靠的是一文一武、左膀右臂,如今郭嘉中途隕落,蕭逸的地位就尷尬了,既要承擔更多事務、掌握更大權利,也會受到更多猜忌呢!
臨渝、無終山兩座大營,全在蕭逸的掌控之中,只要他切斷了遼西走廊,二十萬曹軍就無家可歸了,這種情況下,曹操豈能不加防範呢,就算蕭逸沒造反之心,卻有造反之力呀!
因此上,二十萬曹軍排兵佈陣,做好了戰鬥準備,一旦臨渝大營有變,那就全力發起進攻,與叛軍決一死戰,至於勝負之數,皆看天意如何?
“參拜丞相大人!--凱旋班師,功蓋寰宇!”
“免禮吧,諸位堅守大營,一樣功不可沒,蕭郎現在何處呀,爲何不來迎接老夫?”
“因爲郭祭酒的隕落,大司馬傷心過度,以至於口吐鮮血,正在大營內臥牀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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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的是,接到軍令之後,蔣濟、華歆、蔣幹、樂進一羣留守官員,出營三十里迎接丞相大人,還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
因爲傷心過度,加上一路鞍馬勞頓,曹操的神態極憔悴,彷彿一下衰老了十歲,可是奸雄之心沒喪失,對衆人的話並未全信,而是偷瞄了華歆、蔣濟幾眼,二人皆是曹氏死黨,負有監視的任務!
面對丞相大人的詢問,華歆、蔣濟趁人不注意,微微的點了幾下頭,他們專門去探望過了,大司馬的確身患重病,就連牀榻也下不來了,玄甲軍、陌刀兵、關中兵--也沒有任何異動!
“傳令三軍!-按序進營、接管防務!”
收到肯定的答覆,曹操長出了一口氣,帶領大隊人馬進入營盤,而後迅速接管了防務,心中卻是半喜半憂,喜的是:蕭逸身患重病,即便有造反之心,也沒有造反之力;憂的是:郭嘉剛剛去世了,蕭逸再有三長兩短,曹營集團就要塌陷一半了!
進入大營之後,曹操顧不上休息,直奔中軍靈棚而去,文武重臣數十人緊隨其後,一同的拜祭郭嘉的遺體,敬三杯美酒、上四柱清香,以示哀悼之意!
“嗚!--嗚!嗚!”
“人死不能復生,爲了江山社稷、天下蒼生,還請丞相大人保重身體!”
“唉!-諸君年齒,皆孤等輩,唯有奉孝年少,孤本欲託以後事,不期中年夭折,曹氏斷一棟樑也!”
見到了郭嘉的靈柩,曹操又是一場痛哭,直哭的淚中帶血、幾乎昏厥,羣臣們又是一番苦勸,生怕丞相大人傷了身體,那可就天塌地陷了!
曹操一世奸雄,卻也是性情中人,在痛哭流涕之時,終於說出幾句心腹話,奸雄正在物色託孤人選,而郭嘉就是其中之一!
帝王在晚年、或臨終之前,都會物色幾名託孤重臣,輔佐後世儲君,處理國家大事,託孤者必須年紀輕、能力強、忠誠深,又互相牽制着,這樣才能讓國家平穩,也避免了儲君被架空!
比如說周武王滅殷之後,第二年駕崩於鎬京,其子成王年幼,無法處理軍國大事,故而以周公、召公、太公爲輔臣,負責處理國家大事,七年後還政於成王!
一代雄主-漢武帝臨死之前,爲了讓幼子-弗陵穩坐大位,先是處死了鉤弋夫人,避免了母后專權之患,又讓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共同輔政,穩定住了紛亂的朝堂,恢復了因爲連年征戰,而空虛至極的國力!
曹操已經步入老年了,一起開創基業的程昱、荀彧、荀攸、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這些文武大員們,也都日漸衰老了,必須挑選一些年紀輕、能力強的人,做爲兒子的護駕之臣!
在奸雄的計劃之中,準備以蕭逸爲大將軍,執掌天下兵馬,以郭嘉爲丞相,處理國家政務,以爲御史大夫,負責監督文武百官,三人精誠合作,又彼此牽制,成爲輔政的核心!
再以辛毗、辛評、華歆爲近臣,負責出謀劃策、處置私密之事,曹純、曹休、曹真爲將軍,統領御林軍馬,執掌京畿衛戍,如此一來嗎,就算曹二代是個庸才,也能夠安坐龍庭了!
可惜的是,郭嘉、曹純先後亡故,原本完美無缺的計劃,也就直接作廢了,曹操要重選輔政之臣,再磨合彼此間的關係,不知要花多少心血呢!
祭祀結束之後,曹操久久不能平復,腦中全是郭嘉的音容笑貌,爲了撫慰忠臣之魂,又做出兩項安排:
其一,郭嘉的兩個兒子,全都在許昌城中,無法主持祭祀之禮,故而讓三子-曹彰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暫且充當一下孝子,並負責守靈事宜!
讓自己的嫡親骨肉,去給郭嘉充當孝子,曹操也是仁至義盡了,羣臣們得知之後,無不交口稱讚呢!
其二,在郭嘉的三層棺槨外,再加上兩層石棺,陪葬品增加三倍,按照漢家喪葬制度,天子棺槨七重、諸侯王五重、士大夫三重、庶民僅一重,彼此等級森嚴,僭越是爲重罪!
郭嘉以鄉侯身份,享受諸侯王待遇,在大漢四百年曆史中,也只出現過兩例罷了,另一位是海昏侯-劉賀,因爲做過二十七天皇帝,故而享受了諸侯王葬禮,陪葬品極爲豐厚呢!
接下來,曹操來到曹純的靈棚,同樣痛哭哀悼一番,這名忠勇族弟的逝去,也是曹氏的重大損失呢,並傳下命令,追諡曹純爲‘威侯’,讓其子曹演承襲爵位,食邑增加到兩千戶!
祭祀兩位忠臣之後,曹操依舊沒回去休息,而是平穩情緒、振作精神,在許褚以及數百虎豹騎護衛下,直奔蕭逸的大帳而去!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蕭逸真的身患重病,還是在故弄玄虛,必須親眼看一看,奸雄才能放下心來,歷史上爲了遮蓋陰謀,裝病、裝瘋、裝死的大有人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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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末將身體不適,未能出營迎接,還請丞相大人恕罪!”
“賢婿性情中人,因哀痛引發了舊傷,老夫豈會怪罪呢,快快的躺下休息!”
寢帳中,蕭逸躺在軟榻上,蓋着兩層厚厚的被子,小臉蒼白如紙,雙目渙散無神,榻前還放着小泥爐,煎熬着刺鼻的黑湯藥,聞之令人作嘔呢!
見到曹操來探望了,蕭逸掙扎着要站起來,結果剛起來半個身子,就一頭栽到在軟榻上,還拼命的咳嗽不止,彷彿下一刻就要斷氣了!
本以爲蕭逸心存芥蒂,故意的避而不見呢,沒想病的這麼厲害,曹操連忙伸手攙扶,同時按下對方脈搏,蕭逸一臉感激的同時,手指也掠過對方衣袍,雙方心中都有所得:
曹操想的:“壞小子脈搏紊亂、時有時無,真像是身患重病了,之前的各種懷疑,莫非錯怪好人了?
蕭逸想的:“老滑頭外披錦袍、身穿重甲,懷中還藏着短刀,看來對我的防範心,已經非常嚴重了!”
“奉孝隕落軍中,老夫如斷一臂,蕭郎要好好休養身體,軍國大事尚需勞煩呢!”
“爲丞相大人效力,末將萬死不辭,只是身體元氣大傷,恐怕是力不從心了,不如歸隱山林罷了--咳咳!”
“蕭郎年未及三旬,正是銳意進取之時,豈能輕易言退呢,倒是老夫鬚髮漸白了,有了退位讓賢之心,大漢朝的江山社稷,以後有賴蕭郎矣!”
“丞相大人乃擎天白玉柱--咳咳--架海紫金樑,天下不可一日無丞相--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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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交談的話語,表面上互相關心、噓寒問暖,實則處處提防、勾心鬥角,真應了一句話--貌合神離!
片刻之後,曹操又叮囑幾句,而後帶人離去了,走前飽含深意的看了蕭逸一眼,既有惋惜、又有懷疑,還有淡淡的殺機!
“曹丞相真的離去了,不過在大帳的四周,有虎豹騎秘密潛伏,監視着我們一舉一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傳令玄甲軍、陌刀兵、關中兵--外鬆內緊,做好準備,今夜或許有大事發生呢!”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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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曹性閃進了大帳,都是身披鐵甲、手握寶劍,他們剛纔領着親兵,也在監視虎豹騎的動靜呢!
聽到部下的稟報,蕭逸昏暗的目光中,突然泛起了幾絲異彩,從狼皮褥子下面摸出一個小瓶-名曰:補血軟筋散!
這是蕭逸無意之中,實驗出來的藥物,常人吞服下去後,可以固本培元、補氣養血,就是有一點副作用,讓人渾身無力、汗出如雨,彷彿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蕭逸是個聰明人,知道隨着郭嘉逝世,自己的處境更加微妙了,故而來了個‘瞞天過海’,對外宣稱舊傷復發,以此來躲避災禍,也不失爲一種好辦法!
至於能否瞞過奸雄,那就不得而知了,因此上,蕭逸秘密調動兵馬,做好了戰鬥準備,如果奸雄趕盡殺絕,自己只好挺身迎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