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的真實來歷，從來沒在唐山長這裡掩飾過，他對秦家把一個小姑娘放在老宅裡早就頗有微詞，如今秦家敗了，他也有所聞，當時甚至都想上秦家去問她可需要幫忙，只是秦流西這段日子都沒過來，他又得知秦家人都來老宅了，卻不好隨意上門，只能等，等的同時也上書信件託了友人去查秦家犯事的真相。
這孩子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從來沒在他面前說過一句家人如何，她對家人的情分看似很淡。
也是，換了是他，也得淡吧。
如今秦流西總算來了，卻是帶着她弟弟一道來，要走他這個人情，把兩個弟弟塞到學館裡。
那麼這孩子對那個家的人，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嗯，是我本家的，同一個娘生的。”秦流西點頭：“家裡那個，是二伯家的。”
唐山長看她承認，就道：“你祖父的事我也有所聞，祭祀出這樣的事，是大忌，聖上還能把秦家的婦孺發還老家，只讓十二歲以上的男丁流放，只怕也是因爲蒙貴妃剛生的小皇子，爲他積福。”
若不然，全家斬首流放，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做君主的，最重要的是看着自己的龍椅穩，江山固，哪個願意看祭祀大事中出不祥之物。
幸好是蒙貴妃今年新添一個小皇子，又得聖寵，爲了給他積福，聖上稍微被一求情，也就從‘輕’發落了。
秦流西不置可否，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家此遭，是命劫，趟不過。”
“想撥亂反正？”
“您這語氣，跟怨婦一樣，這樣不好。”
他可太瞭解眼前這姑娘了，處處揪着因果不放，給多了，她還得想法子還回來，玄門的規矩，就這麼嚴厲？
“哪裡啊，是我那兩個弟弟走人脈的謝禮，本是母親要準備，我給推了。”秦流西說道：“這也不完全算是謝禮，是給您養身用的，心梗之症是給您治好了，卻還得仔細養着。”
他起身，走到內室，取了一個小盒子出來，遞給秦流西：“及笄禮，遲是遲了，沒想到你也不來。”頓了一下又道：“不怎麼值錢的，你拿着玩，瞧不上就擱一邊去。”
秦流西點了點頭：“到時候我再上門去拜訪。”
對於唐山長教學生，她是放心的，把人丟給他，她就不管了。
唐山長的心這才落回實處，捋着美須，不在意地擺擺手：“你不嫌棄就行。”
唐山長一看，得了，他是明白這丫頭的意思了。
唐山長這纔看向藥瓶子，是養榮丸，那也是極貴重的珍品藥物，不禁無奈地道：“這更名貴。”
“看他們造化，能正當然是正的好，這腦瓜清醒，也才能明白事理，不至於給家裡帶來麻煩，我可不想老跟在他們身後擦屁股，煩得很。”
“我一直想去問你，可需要幫忙？又怕貿然上門，叫你家中長輩多想。”唐山長道：“等你來，你卻是一直沒露面。”
唐山長的臉立即就沉了：“我送個生辰禮，你也得回禮，就非跟我這麼講究？”
唐山長這才滿意了，又道：“你等下。”
“您快別作這副模樣了，爲人師表的裝可憐這一套，委實不適合你，有話直說吧。”
導致他送個生辰禮都得小心翼翼的，還怕對方不要。
有時候，真能被她氣出心疾來。
秦流西卻知道，這枚印章蘊含了長輩的祝福，唐山長是教書育人的山長，卻鮮少有人知道，他還是極負盛名的大師雲觀居士，他除了玉雕出色，山水畫也是一絕。
唐山長：“！”
“行吧，這小五我看是個純善的，就是這學習，確實有些不忍目睹，至於家裡那個？”
“那是個讀書讀傻了的。”秦流西撇嘴。
唐山長輕哼：“我自然是知道，更知道你處處講究因果，還怕承我的情因，將來得還。”
話雖這麼說，可眼神卻是有一絲忐忑。
比世家大族還要講究。
“你這是故意要與我劃清界線了。”唐山長故作傷心：“也是，我區區凡人俗子，哪裡擔得了你的老師，不怪你嫌棄。”
“雲觀居士的作品，哪個敢嫌棄？”秦流西笑了笑，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遞了過去：“諾，給您。”
“你是玄門之人，本也有道號，也不知你用表字不，就不刻了，只刻你大名，及笄的姑娘，也該有自己的印章。”唐山長說得輕描淡寫的。
唐山長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知道你本事的，也是老話長提，比起救命之恩，幫你些小事，又能值得多少？真要講因果，我承你的情是更大。”
唐山長的心提了起來，這不是要退還吧？
“很名貴。”秦流西把玩着印章。
“管用就行，這東西也不難得，您身體養好了，才能長長久久的教書育人，教出人才來。”秦流西笑道。
秦流西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小巧的極品雞血玉印章，圓條形，玉雕形如火，底部如蓮座，還刻着她的名字，十分精緻。
兩人沒有正式拜師，可爲表尊重，秦流西私下裡也是喊他一聲老師的，他的妻子，自然是師孃了。
唐山長又豎起手指虛點了點她，道：“剛纔那傻小子是……”
秦流西把印章放回盒子裡，起身斂了一禮：“多謝老師。”
他的年紀固然是可以當秦流西的爹了，可她一個女子，今年也及笄了，有男女避嫌，哪怕他們坦蕩，誰知秦家長輩是怎麼想的呢？
“您我相識也有五年，我是什麼性子，您難道還不明白？真有事，我自會尋我的門路和人脈，沒尋，自然是能掌控，您不必急。”
“他在家中行五，家裡那個行四。”
“可別，我給您治病，您也給了診金，早就清了的。”秦流西連忙道。
唐山長忍住眼中笑意，道：“你師孃他們快回來了，早早就來了信說，到時候讓你來家裡吃個飯，我可現在就跟你說了，可不能推。”
“要我收小五爲學生不？”
秦流西愣了一下，能成爲唐山長真正的學生，對秦明淳這個庶出出身，當真是渡了一層金了，而且他的意思瞧着就是，只要她說好，他必收。